正文 第八章 鐵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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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的日子,很美好,真的,邏閆和昔風相伴的日子,找不到一點負麵的東西。
兩個人都不是懂得收斂的人,偏偏又都有囂張的資本,於是大江南北,天上地下到處闖。滅海蛇,驅異教,殺貪官,偶爾興起到什麼地方後就直接抄了當地為禍的盜賊土匪。
都是停不住的性子,於是到處闖蕩,創了個所謂“俠侶”的美稱。
當然,有人愛,肯定有人憎。
那些被殺被滅的人,如果還有親朋好友存活,必然是不遺餘力地大舉追殺。於是生活轟轟烈烈,從來都不需要擔心過於無聊。
兩個人在一起兩年的時間,要麼在追殺誰誰誰,要麼在被誰誰誰追殺,又或者,聽說哪個莊的小姐美麗端莊,半夜潛進府內行那不雅舉動;聽聞哪個名妓嫵媚風流,光明正大男裝進去戲賞一番。當然,如果有哪個男子同樣頗有名聲,不論是因著那皮相還是才華品德,二人也會想著法子“結識”一下。
當然,這個法子極少數的時間裏是不正當的,比如,強製擄走。
所以說,武功高強的人總喜歡恃強淩弱,已經成為普遍真理。
當然,真理也有少數例外的時候。
就比如這次,倆人來到一個叫青園的小鎮,然後聽聞鎮上來了一個神仙似的人物。那容貌之俊朗,豐儀之儒雅,氣度之非凡,見所未見。
然後說這話的人仔細打量了他們一遭,然後笑著說:“本來二位亦屬人傑,在年輕一輩也是頂尖兒的人物,但那一位,或許因為年紀稍長,所以比之二位,多了些需要積累沉澱才可得的東西。具體什麼,咱也說不清楚。”
於是簡單幾句話,讓本來隻打算稍作停留的倆人起了爭勝知之心。
其實說來也簡單,不過十幾歲的少年,且自小天賦極高,從來都是別人仰望的對象,突然說有個人在他們前頭,怎能不好生觀賞一番呢?
於是如同平常一樣,二人打聽到了那“神仙人物”所在的客棧,本來隻想遠遠觀上一眼便可,偏偏這人幾餐時間都不出現,飯菜什麼的全都在客房解決。而且仆從也非凡人,精明地打發了慕名而來的兩位。
平常道不可走,於是行非常道。
打算得很好,一個人去打發門外守著的兩個仆從,另一個就直接衝進客房將人擄走。
本來是沒有問題的,而且因為多次配合,兩人的默契不是一般的好,然而,所謂馬失前蹄,人亦有失手。
當昔風估摸著邏閆已經得手之後,很痛快地破窗而入,然後看到在這個時辰本應熟睡的人正衣著整潔地坐在床前,定定地看著她的方向。
昔風很確定,以自己的輕功,舉世可以發覺的一隻手數得過來,那這個人……
搞不好,踢到鐵板了。
昔風的腳在窗前的位置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想著邏閆你什麼時候來姑奶奶都要出師未捷身先死了的時候,“神仙”大人開口了。
“昔風姑娘,好久不見。”
對啊,好久……誒,不對。昔風抬頭仔細觀察眼前的人,雖然麵容不熟悉,但這個溫和內斂的氣質,還有那淡淡的幾不可查的威壓……
“啊,原來是你。”脫口而出覺得不妥,摸摸鼻尖,懦懦不知再怎麼開口。
這個人,的確是如同神仙一樣的人物,任何人在他麵前,感覺都像是跳梁小醜一樣,隻有自慚形穢的份兒。
不過,蕭史這個名字,沒怎麼聽說過啊。
“嗬嗬,姑娘不必拘謹,在下並無他意。隻是可否請另一位少俠歸還我的仆從,若有事情,我們當麵談就可。”
“啊,嘿嘿……”昔風愈加局促,然後拿起腰間的一支短笛,隨口吹了一個調,邏閆很快就出現在她麵前。
“誒?你怎麼還在這裏,人呢?”
“邏閆少俠是在說我麼?”
柔和且具有磁性的聲音在屋之一角響起,邏閆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房裏還有人。但是,氣息淡漠如斯,高手。
而且,深不可測。
邏閆一下子警戒起來,不動聲色地把昔風護在身後,明顯是沒有認出蕭史。
昔風一把推開他,然後到蕭史麵前,很認真地行了一禮方說:“晚輩無禮,煩請見諒。”
蕭史微笑著搖頭,窗外的月光突然漏出一縷打在他的臉上,瑩白的皮膚,溫潤的氣質,果真不似凡人。
“無事。”他說。隨後又道:“上次一別,已近兩年。此處已離敝莊不遠,可否請兩位過莊一敘。”
話說得禮貌而帶著適當的疏遠,昔風望了邏閆一眼,想征求下他的意見。
邏閆的目光緊緊鎖定蕭史含笑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這人看昔風的眼神,恩,很不對勁。所以,任何可能的風險都要扼殺在胎腹之中。因而,邏閆很堅定地搖了搖頭。
“那好,蕭莊主,我們就打擾了。”
然而,昔風卻因這個目光而分外爽快地答應下來,於是邏閆後知後覺地想到,似乎昔風一直樂此不疲的一件事情,就是跟自己唱反調吧。
但是,這次真的不行啊,這是終生幸福的問題啊。
昔風自動忽略後麵的人滿含哀怨的表情,對視蕭史溫潤的眼眸,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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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史山莊坐落在離青園不遠的一座山下,有流水經過,依山傍水,美麗異常。
牢哀山上的風景也是極漂亮的,四季變幻的風光會讓你來不及感歎生活的單調乏味,但清史山莊的存在,使得自然雕琢之外又多了分人工的痕跡。
兩相輝映,甚是難得。
而今正是初春時節,新蕾初綻,滿山姹紫嫣紅,叫昔風見到的當時忍不住驚歎出聲。
清河兩岸,是垂柳依依,剛剛抽發的新芽,怯怯地點在流淌的水麵,似是挽留無情流水。
溝通河兩岸的,是一座精致的拱橋,青石板做成,日曬雨淋,頗有些久遠的味道。
而綠樹掩映之中,若隱若現的正是清史山莊,武林中神秘莫測的存在。而那個時候,邏閆和昔風並不知曉這一點,正如同他們不知道那首次給他們不得忽視威壓的人,究竟是什麼身份。
確定了無害性,便放棄了其他盤問,這樣的單純,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
蕭史領二人來到山莊外圍的時候,已經有一輛馬車待候,寬敞的空間,絲質的精美的門簾,絲毫不遜色於當初他們所見的蘇皖容的排場。
看到二人有些疑惑,蕭史清楚他們是不解為何這一點距離仍然要人伺候,於是微笑回答道:“我腿不好,走不了路。”
邏閆和昔風在那一刻都看到對方眼裏的震驚,但說這話的人,似乎早就習慣了一樣,溫暖含笑的雙眸裏沒有絲毫尷尬和怨懟。
突然明了了什麼,昔風對邏閆說:“我累了,要和蕭莊主一起,你呢?”
邏閆接收到昔風眼裏赤裸裸地威脅,有些好笑道:“昔風女俠,你都累了,我肯定也是需要休息的呀。”
丟給邏閆一個“這還差不多”的眼神,昔風一溜煙進了馬車,然後對蕭史說:“蕭莊主,上來吧。”
綠蔭之下,女子笑靨如花,黯淡了整個天色。
蕭史輕輕點頭,拉住昔風遞過來的手,借力而上。
身後,邏閆看見了所有,目光平靜,待蕭史上去後亦一躍而上,幹淨利落。
車轍轉動的聲音,帶著分似有若無的節奏在寂靜的林間響起。青石板路上,清脆的音節如同早春屋簷的細雨滴落,婉轉幾個人的心音。
很多事情,知道,不知道,其實並沒有什麼區別。
因為選擇不會因此改變,所以根本,不需為此傷懷。
如同風雨,你永遠不知道何時會倏忽而至,所以雨傘之類的未雨綢繆,實在毫無必要。
晴空闊步昂首,雨時低頭行路。
事情就是如此簡單,卻偏偏,有幾人真正看透。
而那些看透了的,又有幾人可以泰然接受,不作挽留。
做得到的,隻可謂之——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