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誓言 Chapter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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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是做一個關於睡眠的夢,夢中有著宏大空曠的宮殿,寂寞冷清。
在這寂寞冷清中一個身穿白衣的銀發男人安靜躺在臥榻上,一動不動,空洞寂寞的風穿過大殿,仿佛天地中隻有他一人。
每當想要將視線拉近看清楚那人的麵容時,夢就會突然醒來。
如往常一樣,從這莫名冷清悲涼的夢中醒來,恍惚的看著天花板發呆,爾後突然想起今天的課程,於是翻身起床。
大樓門廳的自動門剛打開,就看到那人打開車門走下來,長及腰間的黑發,如絲綢般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俊美的容顏上有著讓人難以形容的溫柔。
五年來,這個人始終守在身邊,若即若離,曖昧而美好。
而自己,小心翼翼嗬護著兩人之間看似堅固實則無從停靠安心的友情。
快瘋了吧。
坐上車之後看著那張始終如一的笑臉,心裏熟悉的疼痛再次泛起,已經快要無法忍受這種單相思的感情。
於是隻能閉上眼,不再去看,去想。
車開上高速,兩人之間進行著不鹹不淡的交談。
下高速時一個模糊的影子突然掠過擋風玻璃。
汽車在嘎吱聲中急刹車,模糊中聽到他在身邊焦急心痛的呼喚。
劇痛中勉強睜開眼,看到麵前這擁有黑夜般頭發與瞳眼的男人用哀傷的眼神注視著他,然而他口中哀痛呼喚著的卻是一個陌生又奇怪熟悉的名字,“帕特洛克羅斯!”
你在叫誰?
丹。貝拉德——
溫熱鮮豔的液體無情流出,很快浸透襯衣,他看見眼淚毫無掩飾的以極快的速度滑下男人的麵頰,海藻般濃密的黑發隨著他低頭的動作傾瀉下來。
閉上眼前突然使力狠狠抓住男人的手,不甘心,真不甘心啊!
什麼都還沒來得及說,還沒來得及告訴他這五年來自己是以怎樣的心情來麵對他的。
還沒來得及問他為什麼哭泣,是為即將死去的自己嗎?是否,在他心裏,對自己也有著同樣的感情?
就這樣帶著遺憾死去,真的是不甘心!不甘心!!
應該是死了的吧?
再次睜開眼,一時間有些眩暈,混混沌沌的,身體飄浮在空中,奇妙的感覺,驚訝環視四周,這是——夢裏的場景——
高高的穹頂,無數彩繪玻璃,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板,空無一人的大殿。
這是——什麼地方?
抬頭,看到麵前一位同樣漂浮在半空的身著白色古希臘長袍的白胡子老人。
老人頭戴鑲嵌藍寶石的護額,懷抱雕花黃金‘手杖?’,不過手杖為什麼要抱在懷裏?
“按照約定,我的主人,我來迎接您了。”有如達芬奇人物畫像的希臘老人用蒼老的聲音緩慢開口說。
聲音聽起來遙遠而空洞,似乎能在耳邊濺起冰冷的水珠子。
主人?
約定?什麼約定?!
莫名其妙!
張口準備問,一臉威嚴像的老人突然高舉‘手杖?’高聲誦念起咒文來。
銀白色的光粒子如水流彙集膨脹從老人周圍爆發開來。
“那個,請問,我是死了嗎?哇啊啊啊——!”
話還沒問完老人高舉手杖在空中畫了個半圓指向他,洪水般的銀白光芒眨眼間湧到眼前。
事情變化太過迅速,甚至來不及掙紮,整個身體突然被一陣狂風席卷而起,視覺聽覺感覺被巨大的轟鳴聲分割,思想停頓的一瞬間,似乎與某個模糊的影像擦肩而過。
片刻之後‘咚’的一聲,喧囂停止,待回過神來,身體明顯感覺落到了實處。
可能是剛才飛得太快,現在感覺惡心得不得了,黑暗中回響在耳邊的是‘咚咚咚’始終如一規律的轟隆聲,凝了凝神,仔細辨別這聲音的來處,動手摸了摸胸口,是自己的心跳聲。
啊??!!
這是什麼回事?
自己應該是出車禍了的吧?
難道是臨死之人看到的幻象?
那個老人是誰?記得車禍前看到過一個黑影,難道是死神?冥王?
驀的睜開眼,呆呆看著頭頂的光禿禿的天花板,視線搖搖晃晃,耳邊是嘎吱嘎吱的什麼聲音。
這是哪裏?
艱難偏頭,入眼的是鋪設遍地的白色毛皮,以及不遠處一張矮幾,視線再往上移,入眼的是兩把古劍和一排箭筒以及一些沒有上尾羽的木箭。
然後目光再次回到矮幾上,幾上一隻青銅大碗和兩隻金燦燦的黃金水杯。
這裏是一個類似船艙的空間,耳邊嘎吱嘎吱的聲音之中還夾有船槳擊水的聲音,應該還在行船中。
收回目光,捏了捏拳頭,然後把手放在胸口,那裏是熱的,還在跳動,雖然比平常快些,但是——活著的,自己————
但是,又明顯不是在原來的地方。
這裏古老陳舊彌漫著蒼涼的時空氣息。
再次閉上眼深嗅空氣中的味道,海的鹹腥味。
那麼,現在自己所處的狀況——
用科學一點的解釋說法應該叫做空間移動或者是時空穿梭吧?
可是,剛才那個老人說的話——?
難道是有什麼人冥冥之中在安排這一切嗎?
哈!
越想越離譜,自己怎麼說也是接受過正統科學教育為人師表的無神論者。
試著動了動身體,腦袋很痛,身體也僵硬得不得了,全身衣服濕透,口幹舌燥,身體沒有一處爽利,雙手撐起身體想下床證實現在眼前的這一切不是幻覺,無奈身體實在太沉重,胳膊終究沒撐住身體,隨後視線顛倒,昏過去之前感覺額頭撞到了什麼地方。
再次醒來感覺有人在摸自己的額頭,頭上纏著厚厚的布,然後身邊響起低沉的說話聲。
聽不懂,是極為流利而且優雅動聽的語言。
與最後時刻貝拉德說話的口音一致。
難道他們來至同一個地方?
側耳凝神傾聽了一會兒,如聽天書,半個字都沒聽懂,語速又快得不得了。
待他們說完了,才睜開眼,看見晃動的油燈下一張狂狷英俊的臉,琅琅眉目,坦蕩蕩的眼神,還有那柔軟耀眼的金發幾乎鋪滿他整個肩頭。
差一點失神在那雙湛藍如海洋的眼睛裏,眨眨眼平靜偏離對方視線,看到坐在案幾旁邊正在碾草藥的一位白袍老先生,漂亮的花白胡須拖在前胸,滿臉皺紋,嘴巴嘟噥噥的在嘮叨什麼。
感覺被注視到,抬頭對上他的眼眸,先是微微一怔,接著笑逐顏開,唧哩呱啦開始大聲說話,對著在床沿的那位金發男人噼裏啪啦說話。
收回視線垂下眼眸,雖然聽不懂,但是最開始的幾個音節捕捉到了。
帕特洛克羅斯,這是自己的名字。
和貝拉德呼喚的名字一樣。
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臉,原本還沒想到,看來的確是超自然力的作用了,學生們整天甚至在課堂上也在討論的話題,穿越,也就是靈魂轉移,靈魂進入了另一具身體,而自己之前留在不知道多少年之後的身體要麼是死亡了要麼是像這具身體一樣被別的靈魂占據了。
到底怎麼回事?
為什麼貝拉德要叫自己帕特洛克羅斯,那個拿著‘手杖’的老人又說什麼主人?
盡管此刻腦袋裏的疑問多到快要被擠破,眼下也隻能看看情況再決定要怎麼處置,回過神來,看見白袍老先生端著一碗綠油油的湯藥遞到自己麵前,唧哩呱啦說什麼,想來是要自己喝藥,皺眉看了看麵前的東西,沒有異味沒有別的什麼奇怪的東西,便順從的張開嘴大口大口喝了。
喝到嘴裏才知道是一種極為刺激的草藥,含有薄荷之類的草根植物。
喝完最後一口彎腰趴在床沿就要吐,被人先一步攬著腰扶住了,嘴巴被撬開塗了點什麼東西在牙齒上,閉上嘴才知道是蜂蜜,甜甜的。
抬眼第二次看坐在床沿的男人。
即使是用男人的眼光來看,麵前這個人也英俊得有些過分,絕對與女氣沾不上邊的男性陽剛之美,健壯的臂膀半露在無袖短袍外,這種衣服記得在古希臘服裝中被稱為希頓,一種無袖的短衣。
一串晶瑩剔透的貝殼項鏈掛在脖子上。
湛藍的眼睛眸光不能說是冰冷,但是極為犀利,有種讓人膽寒的王者氣勢。
細細將牙齒上的蜂蜜吮吸進肚子,閉上眼,在心底疲憊歎息一聲,尋思起來,他們說著自己完全聽不懂的古西語,這裏究竟是什麼地方,什麼年代?
看他們的服裝是純希臘風格,以及艙壁上,案幾上出土文物般的簡單粗糙的武器和生活器具,時代可以初步定位在古希臘。
但是怎麼個古法,就不得而知了。
耳邊再次響起白袍老先生低沉的聲音,也再次敏感抓住那幾個表示名字的字音,阿喀琉斯。
阿喀琉斯??!!
啊啊——想起來了,高中的語文讀本中有荷馬史詩的章節選讀,那麼,麵前這個人是荷馬史詩裏麵的大人物吧?
帕特洛克羅斯——帕特洛克羅斯——帕特洛克羅斯!
是他!
為什麼……會是穿越到這樣的年代這樣的地方呢…………
藥效很快起了作用,腦袋再次昏昏沉沉進入睡眠狀態,睡著之前被輕輕擁抱在了懷中,聽到那低沉讓人安心的話語。
很多年之後,回想起這再次的重逢,便是這樣的溫暖這樣的語調深深刻在了心底,永遠抹不掉,無論經過怎樣的傷害和痛苦,怎樣的離別怎樣的背叛,這些最初的烙印鐵石一般吸附在靈魂上無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