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哈哈哈！”
    略微嘈雜的火車上，響起一串囂張到恐怖的笑聲，讓夢境中的李燼——第N次被驟然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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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巴薩主場5比2大勝裏昂，紅藍軍團以6比3的總比分晉級八強！滅哈哈哈！”
    李燼皺眉揉揉發脹的額頭，耳邊的噪音卻到達了令人瞠目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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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梅西從來不會讓我失望！哈哈！”
    “好像梅開二度的是亨利吧，你們梅西也就一球進賬罷了。”莫憶看著眼前聒噪的男人，又看看被吵醒的李燼，閃爍的眼睛裏布滿玩意。
    “那又怎麼樣，梅西見佛殺佛、見鬼殺鬼，引領巴薩衝向冠軍！哦也！”華風的情緒再次到達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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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燼終於忍不住發話了：
    “小憶，你覺不覺得他爸在給他取名的時候有重大失誤？”
    “哦？”
    “他不應該給這家夥取名‘風’字，應該取‘多’才對，華多，話多，多不死你不姓華。這樣是不是更好？”
    莫憶笑地全無形象地斜靠在座椅上。華風竟也跟著嬉笑，絲毫不予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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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燼勾起唇角。華風是他從小的好友，而莫憶卻是中途插入的異數。李燼不是那種眼睛長到天上去的男生，但他幾乎從不親近女生，也沒有女生能走進他的生活，除了這個娃娃臉、笑得單純無害的芭比小腐女。
    他想起第一次在班級裏見到莫憶，那是開學的第一次上課，她遲到了20分鍾。
    上課到一半，隻見一個身著一件米色帶帽套衫、深藍色長褲的大眼女孩，長長的褐色卷發隨著腳步晃蕩晃蕩，慢悠悠地走進教室，越過老師和同學目光的洗禮，麵不改色地坐到自己身旁。
    然後在李燼以為自己又多了一個陌生的仰慕者的時候，莫憶眨著無辜的水亮的眸子，認真地問：“Areyouhomo？”
    李燼當場石化。華風以及周圍的同學都難以克製地噴笑出來。
    後來李燼憤懣地質問莫憶當初為什麼那樣問，她不以為然地答道：“因為你長得太漂亮，不適合找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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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啦，我們還是討論一下呆會的行程吧。長假旅遊，景點的人一定不少。”
    莫憶的話打住了李燼的回憶，他側頭對華風說，眼底有呼之欲出的玩笑意味：“你不是要去靈隱寺嗎？”
    “哎，那是2個月前，現在無所謂了。”華風悻悻地答。
    “為什麼？”莫憶不解。
    “因為C羅已經當了08年的世界足球先生。”
    “喔~~”莫憶拖長了音調，神情瞬間變得了然，“2個月前，他想去靈隱寺祈求梅西拿足球先生？”
    “哼，放心，今年的足球先生一定是他！梅西是天才。”
    “好吧，李燼，我對靈隱的藥師殿比較有興趣，你呢？”
    “我去過靈隱，沒什麼意思，還是寺旁的飛來峰比較有看頭。”
    “嗯，好，我們先去飛來峰和玉乳洞，靈隱寺隻看看藥師殿好了，就這樣愉快地決定了。”莫憶眨眨眼睛，“我先去買點吃的過來。”說著離座而去。
    “過一會會有人推車過來的，你不用去的……”華風話沒說完，莫憶已經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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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風歎了口氣，低低地說：“哎，這女人，永遠那麼風風火火，她的字典裏就沒有‘低調’二字。”
    “還好吧，沒你高調。”李燼淡笑。
    “我一個凡人，有你這種才貌雙全、絕世無雙的兄弟，想低調也難。你沒聽到學校裏怎麼稱呼我們和小憶，他們叫我們‘混搭三人組’。”
    “嗬嗬，你是不是凡人我不做評論，不過小憶絕對不是普通的女孩。”
    “我當然知道。平時說她傻隻是玩笑，我心裏明白，她的智商可比我高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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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燼看向窗外，微笑著不答。
    火車在軌道上快速而平穩地行使，鐵路兩旁的道路、綠樹、碎石快速地後退著，李燼又想起了早逝的詩人海子，他的詩歌、他的眼神、他的笑容。
    而靈隱寺似乎已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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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杭州，三人便去了靈隱。
    自“咫尺西天”而入，他們並沒有在理公塔停留，而是繞過春淙亭和簇擁的人群，直接去了玉乳洞和飛來峰，無奈人依然是人山人海，擁擠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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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燼雙手插在褲袋裏，一副悠然的神色，華風則是哈欠頻頻的模樣，莫憶走在中間，是三人之中唯一對周遭表現出興趣的人。三人穿過著名的龍泓洞，往西來到了一線天。
    華風找了塊平石遠遠地坐了下來，李燼陪莫憶去看石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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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在這裏抬首可於石縫間看到一線天光，因此命名。可惜今天是陰天，看不到陽光穿過孔隙的景象。”
    一個低沉粗實的聲音從李燼和莫憶耳邊掠過，同時，一高一矮的兩人交談著走過他們身邊。
    說話的是矮的那個人，但兩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他身前的高個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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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形體挺拔且身材極高，比181的李燼還高出半個多頭，黑發略長，但修剪得十分整齊。他走得很快，瞬間便走到了李燼他們之前，來不及看清麵目。而矮個子則剛過他們身側。
    莫憶看著高個男子的背影，雙唇微張，幾乎驚叫出聲，但咬咬唇又忍了下來。
    便在此時，男子突然駐足，停頓，轉身，看向李燼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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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燼也在此時看清了男子的容貌。
    劍眉清目，英氣逼人，五官極為亮眼，但配上他優雅從容的姿態，雲淡風輕的神色，又帶了一層氤氳之氣，一時竟是讓人恍不過神來。
    男子看著莫憶，露出一閃而過的驚訝，隨即又看向李燼，眼中的驚訝變得明顯。
    莫憶瞟了一眼李燼，欲言又止。
    男子露出了然的神情，微微一笑，朝李燼點了點頭，轉身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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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燼感到一陣莫名，側頭問莫憶：“怎麼回事？”
    “啊！”莫憶緩過神來，“不知道呃。不過，那個人……”神情激動地抓著李燼的手臂，道：“是子桑海！上次報上看到的子桑海！你記不記得？”又似乎怕走遠了的男子聽到，硬是壓低了明顯興奮的聲音。
    李燼點點頭。
    他當然記得，那個曾讓他感覺有如海子般笑容的男子，隻是今日一見，李燼相信自己當時的感覺，似乎應該稱之為錯覺會更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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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生了什麼事？”遠處的華風走近，看兩人的神情都有些奇特。
    “沒什麼。”李薛二人異口同聲。
    “你們……”華風不滿。
    “走啦，前麵是冷泉亭和飛來峰，快點，我還要去藥師殿和華嚴殿呢。”莫憶拉起華風手臂，朝李燼不懷好意地咧嘴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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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來到靈隱寺中，從天王殿一路走到了藥師殿。
    “這個是藥師？很有型嘛，藍色的卷發，琥珀色的眼睛，腔調可以迷死一群小姑娘啊！”華風朝著李燼調侃。
    李燼微露笑意，抬起下巴示意他看向身後。華風回頭，看到莫憶正認真地點了香，站在藥師殿外燒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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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她是來靈隱燒香的。”華風有些不解，“你說她求什麼？”
    “藥師殿是祈福健康的，我看她很健康，可能是為別人求的。”李燼看著莫憶，眼含深意。
    兩人見莫憶十分虔誠，也不宜打擾，隻能默默地跟在她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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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憶，你為誰求健康？”出了藥師殿，華風抓著莫憶問道。
    “我媽媽。她身體一直不好……”莫憶垂頭，長長的睫毛如蝶翼般輕顫，語氣中帶了些許擔憂，與以往的巧言倩笑完全不同。
    華李二人對視一眼，都沒有再問，安慰性地拍拍莫憶的肩膀。
    許多事，意會遠比言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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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憶微微一笑，看看眼前高深不見盡頭的靈隱寺，問道：“李燼，華嚴殿在哪裏？聽說哪裏可以求保佑學業有成，我過段時間要考高口。”
    “這邊一直往上走，最高的那個殿就是了。”李燼指指前方，隱隱可以看到樹木叢間露出的紅牆墨瓦的殿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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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藥王殿去華嚴殿的路上，有一堵刻著《般若波羅蜜心經》的牆，每個字都度了金，一眼就能看到。牆下圍著一些人，有的伸手撫摸牆上的字，還有的跳起來似乎要去夠什麼東西。
    “這些字有什麼好摸的？”莫憶和華風同時看向李燼。
    “能有什麼好摸？隻不過人們覺得那些字裏有佛的神意，你最想成為什麼樣的人，隻要在牆上找到並誠心撫摸，就能得到佛祖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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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啊！”莫憶突然玩心大起，提出建議，“我們都背對著牆去摸字，看摸到的是什麼，說明在佛祖心中，你就是這樣的人！哈哈，怎麼樣？敢不敢？”
    “這又什麼不敢的？”華風首先上前，背對《半若波羅密心經》，越過頭頂向後伸出手掌。
    “嘿，是‘無’，看來你是三無產品！”莫憶拍拍華風，調侃著。
    華風一臉鬱悶，白了她一眼，就催促李燼：“你快去試試。這牆肯定不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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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燼輕輕一笑，走了過去。他知道華風其實是看中了一個“多”字的方向摸過去的，但他沒有看到的是，“多”字的下一行，是一個“無”字。於是，他很不幸地摸到了“無”。
    也許有時候擁有太多就等於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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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燼一邊想著，一邊背過身，也沒有舉得很高，就隨手朝牆上一放。
    “哈哈哈……”莫憶突然指著李燼不可抑止地笑起來，幾乎接不上氣。華風也有些無語，朝李燼詭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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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燼回頭一看，自己的手覆上的那個字金光閃閃，不像周圍的其他字，金漆或多或少有些脫落，顯然是沒有多少人撫摸過這個字——
    那是一個“受”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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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我說你有天賦吧！哈哈，連佛祖都同意我的觀點！李燼……哈哈哈哈……”莫憶笑得直不起身，拉著華風的手臂才能站住。
    李燼嘴角有些抽搐，他很明白莫憶笑得如此劇烈的原因。所謂“受”，即零，對同性戀稍微一點了解的人都知道它的意思。
    何況他已遭受莫憶的“荼毒”那麼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