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崢是被凍醒的。
    他睜開眼睛，看見滿天繁星，手摸到濕漉漉的草地，心裏還以為自己躺在空曠的荒地，以天為被以地為席。
    可是當左手觸摸到一個冷冰冰的但是柔軟的物體時，心裏不是不害怕的。
    舒崢看了很久才明白，蜷縮的趴在自己身邊的是陶樂思，那個年齡不大但心眼不少的女孩子。
    “喂！”舒崢推她，“喂，醒醒！”
    樂思動了一下，靠得他更近了，手抱上他的腿，口中不停的說著話，但聽不清是什麼。
    舒崢惱了，生平最討厭這樣主動的人！他伸手去推開她，不小心從臉上劃過，怎麼這麼燙！舒崢心裏一動，手掌覆上額頭。
    她在發燒！
    舒崢不假思索的站起來，抱起樂思，攔下一輛出租。
    “她怎麼樣？”舒崢問秦醫生。
    “現在隻是發高燒，如果明早之前能退下去就沒事了，不然，溫度繼續上升很可能會轉為肺炎。”
    舒崢一愣，這麼嚴重！
    “你好好照顧她，有不良反應就打我電話。”
    “好，秦叔叔麻煩你了。”舒崢送他出門，回到房間，看到椅子上的那件外套，已經被露水浸得濕漉漉的，是陶樂思的外套，可是披在他的身上。
    “你真傻。”舒崢俯下身，手指刮過額頭，燙得厲害。
    冰涼的觸碰，仿佛在無邊的沙漠裏出現的一眼清泉，樂思嘴唇微微張開，渴望能有更多。可是那冰涼很快又沒有了，樂思皺了皺眉，卻沒辦法睜開眼，更沒辦法弄清楚狀況。
    “哥，哥，”
    舒崢低下頭，將耳朵貼在樂思嘴邊，“哥，”這一次，他終於聽清了樂思的說話，哥哥，這一聲呼喚，舒崢的心軟了下來，他想起小嶸在悲傷軟弱的時候也是這麼依賴自己的。
    樂思，現在開始，我就是你的哥哥。舒崢將整個手掌覆在樂思額上，臉上，樂思緊緊的貼上去，追逐那一塊清涼。很快，樂思安靜的睡著了，沒有再難受的皺眉。
    舒崢將手抬起，覆在自己臉上，暖暖的。
    端來一盆涼水，將毛巾弄濕蓋在樂思額頭上，不錯，這是舒崢大少爺年少時在電視上看到的，現在，終於有了實驗的機會。
    不知換了多少盆水，當舒崢認為樂思的額頭不那麼熱，並給她量了體溫確認不會再出現危險的時候，天空已發白。
    這是他自己的房子，因此沒有第二個人，所以一切都得自力更生。
    舒崢熟練的煮好粥，端到房間。
    “舒師兄？”樂思抱著被子，茫然的看著走進來的舒崢。
    很好，還認得自己。
    舒崢將粥放在桌上，走到床邊伸手去扶樂思。
    樂思往後一躲，抬起頭看著他。
    舒崢看到她那張蒼白無神的臉，心裏的氣惱便消散了，隻是個小孩子，又何必去計較呢？他想，畢竟是為了我才病成這樣的，歎了一口氣，繼續伸手將她攬起，扯過大大的靠枕墊在背後，再放她靠著，將她的手塞進被子裏，溫和的說：“你生病了，這是我家，喝點粥。”
    樂思的大腦繼續當機，看到勺子遞過來，條件反應的張開嘴一口吞下。
    舒崢滿意的笑了，又舀了一勺遞過去。
    無聲的互動，天生的默契，一碗粥喝光，樂思覺得肚子不空了，精神恢複了一點，更重要的是，大腦能正常運轉了。
    “舒師兄，我為什麼會在你家？”樂思問。
    舒崢將碗放桌上，抽出一張紙巾遞給她，道：“你不記得昨晚的事了？我喝醉酒倒在路邊，結果醒來時發現你睡在我身邊，已經在發高燒了，就把你帶回來——”
    樂思此刻已經想起來是舒崢吵著要回家，而自己又不知道地址，至於為什麼會變成他描述的那樣，難道，我是病暈了？
    樂思偷偷看著舒崢，想尋找一點訊息來證實自己的推測。
    舒崢麵無表情，抱著自己的專用大鍋喝著粥。
    肯定是啦！樂思安慰自己，不然我不會那麼傻的連問舒嶸這麼簡單的辦法都想不到，可是，說實話，這樣的舒師兄，真的，很特別誒，打死我都不會相信，他剛才不僅笑了，還這樣，這樣抱著鍋吃飯——
    “你看什麼？”
    “啊！”樂思臉一紅，“沒有啊，沒看什麼。”
    然後就看著那一秒前還拿著大勺子的手伸過來，樂思瞪大眼睛，手掌慢慢的劃過自己的臉龐，落在額頭上。
    樂思屏住呼吸。
    “還好，體溫不高。”舒崢收回手，繼續吃。
    “哦。”樂思低聲答應著，看到了自己的衣服和包在椅子上。她掀開被子，想要下來，卻雙腿一軟，重重的跌坐在床沿。
    “你做什麼？”舒崢來不及扶住她，幸好沒有摔在地上。“你身體還很虛弱要躺著休息。”
    “舒師兄，能把我的包遞給我嗎？我得跟老師請假。”樂思急切的說。
    舒崢道：“已經請了。”但還是把包遞給了她。
    “呃，”樂思一怔，“你怎麼說的呀？”
    “打電話啊，就說你病了。”舒崢輕描淡寫的說，“剛才也跟浩昀小豬他們說了，你昨晚是要去見他們吧，小豬馬上就過來，”他抬腕看看時間，“差不多就到了。”
    他的神情，似乎鬆了很大一口氣。樂思看在眼裏，心突然很難受，從未有過的難受，可是說不清是為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要回學校。”樂思攥著被子，低著頭說。
    隔了好久，聽見舒崢說：“行，一會兒小豬來了就送你回去。”
    說完他就出去了，樂思看著他的背影，低下頭才發現，自己居然哭了。
    真沒出息！她罵自己，不就是生病嗎？堅強點兒，陶樂思！
    不許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