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三月，正是鶯歌燕舞、柳絮飄飛的時節。
    京都萬家燒餅鋪裏，老板娘手上忙不迭地翻著鍋上的燒餅，嘴裏邊絮絮叨叨地跟旁邊一個幫忙的粗壯大漢說著什麼，麵上有微微的喜色。
    “聽說丞相府添了個千金。”
    “是啊，該把大夫人樂壞了，家裏終於添了點繡花氣。”大漢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抱起一堆柴放到火爐旁邊。
    “哎，你說奇怪不奇怪，尋常人家千求萬盼才得個小子，這丞相府正房偏房一大堆怎麼偏生不出丫頭呢。”女人一個接一個地把烤好的燒餅盛出鍋。
    “嗨，人家丞相府陽氣旺唄。要不回頭你去那兒轉轉，沾點兒陽氣，再給我添個小子。”那大漢笑著用胳膊肘碰了碰女人的腰，端起剛出鍋的燒餅往外麵送去。
    “啐，老沒正經的。賣你的燒餅吧。”女人羞紅了臉，千嬌百媚地瞥了一眼大漢，一邊不忘把生麵餅放進鍋裏。
    燒餅鋪外，一撮一撮的人把腦袋湊在一起，也在嘰嘰喳喳地討論著。
    這些都要從今晨的一則消息說起。順明元年三月二十七辰時，大月皇朝孟丞相的偏房洛夫人誕下一名女嬰，為孟府添了位千金小姐。話說這孟丞相膝下已有九位公子，唯獨沒有一位千金，而這次洛夫人誕下千金，可樂壞了孟丞相，當即吩咐全府上下張燈結彩，大擺宴席。不一會兒，消息傳到聖上那裏，龍顏大悅，剛一上朝便封這位小姐為南姝郡主。
    丞相府的小千金一出生就封了郡主，消息一傳出，整個京都的大街小巷便傳得沸沸揚揚，大大小小的酒肆茶館全都擠滿了人，個個討論得熱火朝天，恭賀之聲充溢於耳。看這陣勢，絲毫不亞於去年秋裏皇上登基的時候。
    可偏偏，珍饌樓裏的幾個少年對這消息不怎麼感興趣，迫不及待地要擠出八卦的人群。
    酒樓的店小二不知他們付沒付酒錢，正要吆喝著問，一打眼看到他們腰間的玉佩，立馬換了一副諂媚的嘴臉，嘴裏吐沫星子亂飛：“喲，這不是丞相府的三少爺四少爺跟六少爺麼，看我這雙瞎眼，這麼久才認出來，今兒個丞相府大喜，恭喜了，恭喜！”一邊說著一邊拱手道喜，肩上的抹布滑下來，掉在地上。
    店小二正想撿，隻見年紀最輕的少年趁機踩住抹布，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說道：“誰稀罕！”說完一甩袖子出了店門，快步跟上了前麵的兩位少年。
    店小二嚇得忙跪了下來，臉都快貼在了地麵上：“小的多嘴，小的給爺賠不是了。”那姿勢活像一隻蝦米。周圍的人見他馬屁沒拍著反碰了一鼻子灰，紛紛大笑起來。小二見那少年走遠了，拾起抹布長呼一口氣，連喊了幾聲“天老爺”壓驚。掌櫃的倒不理會，隻撥著算盤對著那少年的背影無奈地笑著搖搖頭，仿佛早已猜到了這一幕。
    在前麵的兩個少年看弟弟已趕上來，便放快步子走起來。丞相府的少爺個個生得粉雕玉琢，身上的錦衣華服更是平添一分玉樹臨風之態，走在人群裏著實有些招眼，不時引得路人駐足打量。
    隻見那年紀最輕的少年邊漫不經心地把玩著路邊雜貨攤上的小玩意兒，邊氣嘟嘟地發牢騷：“三哥，我們出生的時候怎麼就沒這麼受歡迎呢？！”稚嫩的臉上隱約可見一絲妒意。
    最年長的三少爺不語，隻是爽朗地笑，倒是另一個少年接了話茬，“誰讓咱們是小子，不是千金呢！”說完便也笑了起來。發牢騷的少年原就有些氣不過，見他們笑得那麼歡，知他們是在打趣自己，索性加快了腳步，把哥哥們甩在了腦後。兩個少年見弟弟動了氣，越發笑得厲害，惹得路人一陣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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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品醇《憶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