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晚涼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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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涼從小就是嬌生慣養,蠻橫無理,任是誰也拿她沒辦法。這不,方才把人先生的胡子給燒了,氣得那小老頭一愣一愣的。哎,這會的丫頭,小廝繞著滿院子的圍追堵截這個小魔頭。
“小姐你當心著點。”
“哎呦,小姐,您快下來。”
“小姐,老爺快回來了,您悠著點。”
“你們慌什麼,本小姐我都不慌。”林婉涼看著底下僵成一片的人得意道,一轉身,當場石化,“爹。”
“哼。”林振軒看著這個整日上躥下跳,惹事生非的女兒是頭痛不已,“給我下來。”
林婉涼打從見了她爹的那一刻起就徹底蔫了,慌忙從假山頭上下來,誰知這一慌張,腳下一個不慎,“啊。”林婉涼絕望的閉上眼,神啊,這回死定了。
當她再次睜眼的時候沒有想象中的疼痛,然後她看到了子墨,這個溫潤如玉的男人,在她落下來的第一刻穩穩當當的接住了她。
林振軒方才是著實被嚇了一跳,這會的見女兒無事也算鬆了口氣,不免感激道:“多謝子墨你了。”
子墨放下林婉涼,拱手道:“大人客氣了,下官不過舉手之勞。”
林振軒看著這個女兒啊,想起早朝剛一回來,夫子義憤填膺的對自己說:“尚書大人,老夫實在是無能,貴千金老夫是實在不會教,也不敢教,還請尚書大人另請高明,老夫告辭。”林振軒那個氣啊,哎,“小女頑皮,讓子墨你見笑了。”
“哪裏,在下倒是覺得林小姐挺討人喜歡。”
“子墨你有所不知,小女不受管教,這京師裏的夫子是請了個遍,也得罪了個遍,如今真是拿這個丫頭沒有辦法啊。”
“大人若是不嫌棄,不如下官代夫子一職,大人意下如何。”
“如此多謝子墨。”
自那一日起,子墨成了林婉涼的夫子,也成為了尚書府存活時日最為長久的夫子,幾度成為京中夫子聯會的一段傳奇。
林婉涼覺得這個男人長得比起從前的那些個先生夫子的好看太多了,連聲音也這麼好聽,想著想著,不自覺的紅暈就上了臉頰。
“林小姐,方才講到哪了。”子墨笑得滿臉溫和,端著書側頭問。
林婉涼寒了一把,子墨從來隻有在生氣的時候才笑成這樣,無奈她剛剛在胡思亂想,什麼都沒聽見,乖乖的攤出掌心,顫悠道:“打吧。”
子墨看著林婉涼淚眼朦朧的樣子,無奈歎氣,“今日就到這吧。”收了書,轉身出了書房。林婉涼心想就知道會這樣,哎,慢吞吞的打開書自己念了起來,沒辦法,自己補上唄。
其實這會的子墨就在窗台邊,看著林婉涼乖乖的端著書念,這丫頭啊。低下頭,子墨忍不住的想要笑。
果然第二日子墨問起林婉涼功課的時候,可謂對答如流。
林振軒看著女兒一天天的乖巧起來,心裏是樂開了花,也越發的器重子墨。
年複一年,日複一日,林婉涼漸漸出落成了窈窕美人,幾年下來,琴棋書畫雖不至樣樣精通也算小有所成,怎麼著也是小有名氣的才女一個,哪裏還有當年調皮搗蛋的樣子。曾經教過林婉涼的那些個夫子如今在提到林婉涼時都覺得是抹不去的傷痛,精神肉體的雙重打擊,怎麼當年自己就沒能堅持下來。
當然這個錯誤總結是嚴重偏離軌道的!顯而易見,關鍵問題在於他們沒有子墨好看,沒有子墨聲音好聽,至少在林婉涼心裏是這樣的。
“子墨。”不用想子墨就知道來的是誰,回過頭,看著那道明麗的身影朝自己走來,退卻了青澀,多了份屬於女子的清婉動人,原來有女儼然初長成,時過已久。
林婉涼正對著子墨優雅坐下,臉上是難掩的笑意直達眼底,“子墨,你都有好幾日沒來了。”
子墨轉過頭,道:“在下今日是為辭行而來。”
林婉涼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說不上是什麼心情,總覺得不真切,愣了會笑道:“辭行,哦,你要遠行啊,那,你早日回來。”
子墨看著林婉涼,淡淡道:“不回來了。”
“不回來了,”林婉涼有些茫然的重複著,拽著手裏的錦帕笑道:“恩,那你保重,我……我就先回去了。”
看著林婉涼倉惶逃跑的背影,子墨不自覺的站起身,伸出一隻手想去拉,“林……”話未出口,林婉涼已然走遠。子墨頹然的坐回去,閉上眼,無聲而笑,緊握著的拳重重的敲在石桌上。
“子墨公子,有沒有看到我家小姐,小姐不見了。”跟在林婉涼身邊的丫鬟新月拉著子墨的衣角慌張的問。
“什麼!”子墨慌了神,一改平日的淡定自若,“都找了嗎?”
“都找了,怕是出府了,怎麼辦,子墨公子怎麼辦?”新月現在是不知所措。
子墨甩開新月拉著的衣角,道:“我去找。”尾音未消,人已不再。
子墨在京城裏忙無目的的找,過往的人流讓他更加煩躁,腦子裏一片混亂,去哪了。突然想起曾經有一次,經不起林婉涼的軟磨硬泡,帶她去過城郊的‘百裏湖’,對,一定在那。子墨趕到‘百裏湖’是夜色已暗。
“婉涼,婉涼……”他不停重複的喊著她的名字,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平複他此時的心情。
“子墨,”林婉涼從柳樹後走出來,身子有些東倒西歪,笑得像個孩子,“我就知道你會找到我。”
河岸邊,垂柳下,林婉涼一襲湖藍長裙,站在月光下,仿佛隻要輕輕一驚動就要隨風而逝一般,子墨緩步走過去,在林婉涼麵前站定,伸手輕輕將她攬在懷裏,呢喃著說道:“對不起……”
林婉涼醉了,河岸邊橫七豎八倒了一堆的酒壇,子墨背起林婉涼走在街道上,夜風帶來幾分涼意,林婉涼在子墨背上,將頭埋進子墨的肩頸,眼淚順著子墨的肩胛骨流下,嘴裏喃喃著子墨的名字。
林婉涼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覺得頭痛欲裂,“新月,我頭痛。”
新月放下手中的活,“我的小姐啊,你都不記得了嗎,你昨天喝得天昏地暗的,是子墨公子背您回來的。”
“子墨。”林婉涼靠著床沿,睜著眼,不知在想些什麼。
子墨從那一天後再沒有出現,朝廷中的派別爭鬥越發的激烈,這幾日,林振軒日日愁眉不展,林婉涼看在眼裏,從不多說,隻是越發勤快的為林振軒端茶遞水,敲腿捶背。
朝廷的這場逐鹿一旦拉開序幕就是一場流血戰爭。
眼看著林振軒的眉頭一日似一日的緊鎖,不惑之年未至兩鬢已被愁白,“婉涼,這一次恐怕是逃不過了,哎。”
林婉涼笑道:“爹,會過去的,都會過去的。”
林振軒歎氣道:“哎,三皇子一旦失勢,我林家必然不保啊。”
此言一出不過三日,三皇子謀反證據就被呈上。林振軒那幾日推脫抱恙在身沒去早朝,不知何人來信通傳讓林家速離京師。
“爹,三皇子已然失勢,趁著現在消息還沒傳開,離開京師尚有一線生機,爹。”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又能去哪,來陪爹喝一杯。”
林婉涼猶豫著接過酒杯,仰頭一飲而盡,“爹。”話未說完已昏了過去,林振軒一把扶住女兒,道:“來人,快馬加鞭送小姐出城。”
來人抬走暈迷的林婉涼,林振軒轉身不再多看一眼,隻是臉上早已眼淚縱橫。
林振軒遣走府內所有下人,獨自端坐在大堂裏,身著朝服,目光淩然。
“老爺。”
“新月,你怎麼還不走。”
“老爺,新月從這一刻起就是林婉涼。”
林振軒看著新月,從堂上下來,走到新月麵前跪下,新月一時傻了,慌忙的也跟著跪下,“老爺,新月受不起。”
“不,你受得起。”
同年三月,林家因勾結三皇子謀反,滿門抄斬。
林婉涼醒來的時候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你醒了啊,還記得我嗎,那一日我們在‘百裏湖’見過,我叫若水,我家小姐說,從今以後你就是蘇若離,這是小姐讓我給你的,她說你看了若還想不明白,要死要活都隨你。”
林婉涼接過信打開,隻有一句,‘但求務必保小女一命。’再熟悉不過的字跡,林婉涼拿著這薄紙一張,淚流滿麵。
幾年後……
“哎呦,這是哪家的公子,長得真是俊俏,沒來過我們春滿樓吧,來,媽媽我給你介紹。”老鴇頂著一張粉厚三尺的臉在司徒炔昇麵前晃悠,司徒炔昇有點頭痛的拿出一疊銀票擋在自己麵前道:“不必了,我今天來就要那四大花魁。”那老鴇看著錢是兩眼發光吆喝道:“春水,夏花,秋蟬,冬雪,給我好好招待這兩位爺。”言罷手捧著銀票,左一扭右一扭的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