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 落芳閣中思悄然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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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完顏亮下朝往落芳閣的路上遇見傲雪,隻見她柳眉低垂,嘴角輕揚,腰肢柔軟,步履輕盈,見到他,深深的行了大禮,莞爾一笑。
    他有些意外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回頭想想自從盈歌答應留下後自己就沒心思去見其她女人,難不成她是熬不住寂寞,自己找上來了?
    “皇上……”傲雪嬌滴滴的喊道,聲音柔軟無比。
    “你是去落芳閣還是來找我?”
    “我……”她輕輕咬了咬,說:“我是來見皇上的,因為我知道皇上一定會去盈歌姑娘那裏。”
    “哦?”完顏亮挑眉道:“你吃醋了?”
    “我怎麼敢?”傲雪低下臉,有些哀怨,又有些委屈。
    完顏亮笑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有非常重要的事……是和盈歌姑娘有關的。”
    完顏亮眸光一閃,問:“什麼事?”
    “皇上能否借一步說話呢?”傲雪抬起頭,半帶乞求的說。
    完顏亮心裏疑惑,但是耐住性子,說:“你跟我到延喜宮來。”
    五月的延喜宮一片溫暖,飛花爛漫,金色的琉璃瓦下,傲雪低頭跟著英姿颯爽的海陵王
    穿過花木扶疏的長廊,見那紫藤花馥鬱香彩,她的曳地長裙掃著回廊,腰間環佩相碰聲音清脆,似乎是有些緊張。
    到了內室,海陵王示意她坐下,於是她把趙玉國告訴她的有添油加醋說給他聽——可想而知他的臉色有多麼難看了。
    看他緊繃著臉,除了憤怒,傲雪一時間也猜不出他的心思,於是試探的問:“盈歌姑娘看起來實在不像那樣的人,說實話我到現在都還不敢相信!”
    完顏亮冷冷的掃了她一眼,那目光深不見底,有隱藏至深的一抹矛盾與痛楚一晃而過,那冰冷銳利的唇角便像一道利刃,薄薄的卻清晰的、無聲劃過她的心房。
    然後他一字一句的問:“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我是聽說的。”
    “聽誰說的?”
    傲雪有一些意外,本以為他一定會怒火中燒找那女人質問去,卻沒想到被質問的是她自己!
    “我無意間聽宮人說的。”她小心翼翼的回答,心裏卻止不住顫抖。
    “哪個宮人?”他刨根問底。
    她一時語塞。
    自己被海陵目不轉睛的直視著,如冰封萬裏的雪域那樣絕情寒冷,心裏不好的預感隨之而來,越來越強烈。
    “恩?”他不容置疑的逼問。
    “我……記不清了……”她喘弱的回答。
    突然他一個箭步往前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疼痛鑽心,她忍不住叫出聲來,他卻絲毫不憐香惜玉,陰狠的說:“你不說出來,我就割掉你的舌頭!”說罷,另一隻手捏住她的下巴,仿佛要捏碎似的——她嚇壞了,由心底發出的寒意頃刻間流遍四肢百骸,一直深入到骨髓裏。
    當初——他是這樣逼唐括定哥去殺完顏烏帶的麼?
    這樣的眼神,簡直叫人無所頓挫,不敢不從!
    但是——但是,她是傲雪,不是曾經的唐括定哥,她不會像她一樣,永遠不會!
    “我……說……”她掙紮著發出聲音,完顏亮才漸漸鬆手。
    “我說出來的話——”她毫無懼色的凝視著他,雖然心跳如雷,但是這是她唯一的機會,她必須冷靜,必須裝作無所畏懼:“那樣的話,皇上就不殺我滅口了麼?”
    話一既出,完顏亮倒是有些意外,他唇角微微抿緊,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向她,他靜靜的一瞬不瞬的看了她一會兒,輕蔑的說:“何以見得?”
    傲雪趁這當兒突然跪下,淚水連連道:“皇上!我錯了!”
    “你錯在哪兒了?”
    傲雪仰著淚花晶瑩的臉龐,微微顫抖的說:“是我自不量力,自以為憑得皇上一夜寵幸就能夠與盈歌姑娘一爭高下——到剛才,我才如夢初醒的意識到,她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無人能夠取代——謀逆是死罪,若是盈歌受到牽連,就算是皇上想要保住她的性命也十分為難。衡量至此,寧可滅了我的口不是嗎,皇上?”
    被她這麼一說,完顏亮一時間沒有說話,可是心中的怒意又冒了上來……
    他在乎盈歌,自從她留下後,越加的寵愛她、珍惜她、嗬護她,仿佛她是這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是他這一生都想好好守護的人,對除了她以外的女人視若無睹,而她也似乎軟化了,順從了,至少不像以前那樣冷淡了,可是——要到什麼時候,她才能愛上自己?
    他已經快等不及了,已經要失去耐心了,現在竟然發生這樣的事……
    “是——又怎樣?”他聽見自己無動於衷的聲音。
    傲雪身子一抖,連同她閃動的淚花,連同她的聲音:“那麼,請皇上割了我的舌頭吧!我是皇上的人了,我的一切都是皇上的,不要說是割舌頭,就算是挖眼珠、斬手足又怎樣?我隻是希望皇上知道,我之所以冒死說出這番話是因為這件事可能威脅到皇上,並不是針對盈歌,她是個可憐的女子,是被人利用了也說不定——但是,隻要有任何人想對皇上不利,我就算是死一百次,也會毫不猶豫的說出來!”
    完顏亮一怔,半響才問:“你是抵死不說出那人的名字了?”
    傲雪低頭不語。
    他吸了口氣,幽幽的看著她,輕輕的說:“我可以答應你,隻要你說出來,我不殺你。”
    “隻要皇上能明白我的心意,就算殺了我,我亦死而無憾!”她堅決的說。
    完顏亮沉冷的黑眸幾不可察的泛出一絲異樣,唇角忽然輕輕一彎,幾近柔和卻更似輕蔑的說:“我倒是小看你了……”然後俯下身,在她耳旁輕語:“原來你是這麼有趣的女人!”
    聽他這麼一說,傲雪才覺得自己應該是沒有性命之憂了,接著便覺得虛脫一般,再無一點力氣,甚至連擠出一絲笑容都做不到了。
    ********
    當晚,趙玉國死於非命。
    同時,完顏亮去見穆盈歌。
    仍然是脫俗的美麗。
    深穀幽蘭一般的女子。
    冷淡卻妖異的綻放著青春的光華。
    完顏亮見到她的瞬間有些恍惚,幾乎忘了自己為何而來。
    路上他是那樣生氣那樣憤怒,而她,卻能夠輕而易舉的化解這一切,隻需一個發自內心的純然笑容。
    可是,很多時候,她連這樣的笑容都吝嗇給予。
    她是迷茫的——很多時候自己也無法明白,為什麼心軟,為什麼留下,為什麼覺得自己漸漸的依依不舍,難道,難道她真的愛上這個男人了嗎?
    內心的抗拒不再像以前那樣強烈那樣決絕,他的笑容和他的懷抱一樣,是,溫暖的。
    一顆冷漠的受過傷的心被這樣的溫暖包圍,那仿佛是一劑神奇的良藥,慢慢的愈合傷口,忘掉痛楚……
    也許,他是能夠讓她快樂的,隻不過快樂的同時必須忍受良心的煎熬,他,畢竟是海陵王,那個金國最可怕的男人,完顏亮。
    完顏亮在朦朧的夜色中而來,那近乎是子時了。
    盈歌在睡夢中感到有人在摸她的頭發,感到炙熱的眼神,她睜開眼一看,竟然真的有人,竟然真的是他!
    今晚,她都在等他不是麼?
    很晚了,他都沒來,她歎了口氣,極力忽略心中的失望,好不容易才睡著,他卻在這時候來找她,是什麼意思?
    海陵收起柔和的目光,冷冷的說:“你起來!”
    盈歌不明所以的看著他,皺眉道:“有什麼事明天再說不行嗎?”
    “起來!”他伸手拉他,卻被她推開了。
    她穿好衣裳,將頭發用絹帶隨意的束起,卻有種慵懶的嫵媚,不經意間,風情萬種,蕩人心魄。
    完顏亮深深的歎了口氣,說:“坐下來說話。”
    於是她坐下。
    “我記得曾經問過你,你和祁冉的事。”他直截了當的開口,仔細觀察她的神色,果然,她的樣子是出乎意料的,像是被說中了什麼心事。
    她極力掩飾,想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一些,但是聲音還是和平常不大一樣:“怎麼了?”
    “為什麼瞞著我?”他清俊麵色雖然淡然無波,但那眼中抑鬱低沉,隱隱暗雲湧動,似乎有什麼將要一觸即發。
    盈歌看了心裏一寒,一時間不知所措,說不出話來。
    看到她心虛的樣子,他心中又痛又怒,再也壓不住火氣,低吼道:“他就是耶律冉,他就是這幾月來叫朝廷頭痛的耶律冉——他為什麼要把你送進宮來?你老實回答!”
    沉默了半響,她突然抬起頭,無邪的看著他,反問道:“皇上以為呢?”雖然還是有些心虛,但是不知道什麼力量讓她鼓起勇氣麵對,她秋水般眼眸裏有種複雜的神色,瑩白的俏臉顯出不正常的紅暈。
    “是叫你刺殺我麼?來個裏應外合?”
    “哈哈哈……”她笑起來,笑得很厲害,笑得臉都扭曲,笑得他心中駭然一驚。
    “皇上,你比誰都清楚嘛……又何必多此一問?”
    完顏亮惱羞成怒,“啪!”的一巴掌打在盈歌臉上,安靜的夜裏,這聲音聽起來分外清脆,分外刺耳——她連連後退好幾步才穩住身子沒有跌倒,隻聽完顏亮失聲叫道:“你和你那逆賊串通起來要害我?!明知道我對你心意,卻這樣踐踏?穆盈歌,天下竟然有你這樣不知好歹的人!你的心是到底什麼做的?恩?”
    盈歌的頭發有些淩亂,神色卻是出奇的平靜,火光照在她臉上,有種恍如隔世的美麗。
    她摸了摸被打過的臉,淒然一笑:“我曾經不知多少次想過要殺你,完顏亮,因為你是我的仇人,並不是因為任何人的指使,你要問我我的心是什麼做的,你可以親自剖開我的胸膛去看——”說罷,她往前兩步去取他的佩刀,完顏亮輕輕一閃,她撲了個空,一個趔趄往前栽去,他伸手一拉,順勢把她拉進懷裏,雙手用力,箍得她喘不過氣。
    盈歌呼吸艱難,想要說話,卻發不出聲音,臉漲的通紅,十分狼狽。
    過了一會兒,完顏亮才放開她,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聽見他用一種冷得讓人發怵的聲音說:“你在威脅我?”
    她氣息稍定,看了看他,驚異的發現他那雙夜空般的眼眸裏除了憤怒似乎還含有一些其它東西,那好像是……掩飾的心痛,摻雜著酸澀的東西。
    “其實……我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了……我等了很久就是要看這一天,皇上,耶律冉他是不是失敗了?”
    他眯起眼看她,此刻他胸中的怒意早已波濤洶湧,什麼也攔不住——“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他在敦煌街頭買下我,我曾經是他的女奴。”
    完顏亮冷笑一聲:“原來他是你的男人——你這個小賤人!”每一個字都好像發自鼻腔,毫不留情的刺進她的心窩。
    原來他的鄙夷他的淩辱也是這樣可以讓她心痛的……還以為,絕不會因為這個人影響自己的喜怒哀愁呢,真是太高估自己了……
    她的臉有些抽搐,極力隱藏心中的這份難堪,然後清冷的望著他——這個恍然間使她產生迷惑的男人,無力的說:“完顏亮,你想怎麼處置我,就直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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