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 花已落去誰人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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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雪來到大牢。
唐括定哥衣衫有一些淩亂,表情說不上是悲傷還是氣憤,隻是呆呆的望著陰森牆壁高處的一格小床,外麵明亮的光線透過柵欄射進來一些,那仿佛是穿越時空的光。
兩天前,她還是雲陽宮的主人,今天卻成了階下囚,這一切,都是拜她所賜。
她漆黑的眼眸盯著傲雪,嘴角有些抽搐,盡管想要將她碎屍萬段,可是卻無能為力。
“你也有臉來嗎?”她冷冷的從鼻腔裏擠出聲音問。
“娘娘……”
“我不是娘娘,我隻是個死囚,一個被你親手推進地獄的死囚!”定哥隻覺得體內有把火開始燃燒,那是憤怒的火焰,迅速的吞噬著自己,向傲雪襲來。
“事到如今,娘娘也沒什麼好想不開的,皇宮就是這樣的不是嗎?”
“皇宮裏最邪惡的小賤人就是你!”她惡毒的叫著,瘋狂的叫著,雙手死死的抓住柵欄,指甲深深的陷了進去,仿佛那柵欄是傲雪的手臂,就算用盡平身所有力氣也要拉她去做陪葬。
“娘娘,後宮爭寵這種事情不適合你,”她輕蔑的說:“要抓住皇上的心對你來說太難了……”語氣嘲諷而惋惜:“從一開始,你就不該來的!”
“哼!你有什麼資格說我的不是?你是個什麼下賤東西?要不是當年我買下你,你連個街頭最低級的娼妓都不如!你不知回報,卻反咬我一口,你會下地獄的!你一定會下地獄的!!”她歇斯底裏的叫道。
“就算是這樣——為了那個人,就算是下地獄我也不怕!!”傲雪的眼瞳突然閃耀出奇異而妖豔的光彩,一瞬間陰暗的牢房似乎都變亮了,那是一種什麼樣的表情啊!
定哥無法形容,卻恍然大悟!
“你……你所做的一切竟然是——竟然是?!”
“沒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皇上!”
“他,他有什麼好?”
“他有什麼好還要我來回答嗎?那麼你愛他什麼?”
“我愛他人物風雅,我愛他雄才大略,愛他俊朗偉岸,甚至冰冷無情……”定哥喃喃道。
“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和你是一樣的,但是我沒那麼笨,我知道怎樣拿捏分寸,怎樣一步一步得到他,女人要得到一個男人的心,要靠這裏知道嗎?”她指了指腦袋,“而不是這裏,”她又指了指定哥的身體,那樣子說不出有多諷刺,說不出有多得意。
“哈哈哈……”定哥狂笑道:“好好好,算你狠!傲雪,我真是小看你了,真是小看你了!!原來我最大的威脅不是她們,而是你!你從一開始就計劃好了,每一步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你為紹偉齊牽線搭橋不過是為了抓住我的把柄,你主動提出一不做二不休害穆盈歌是為了陷害大月氏,再故意唆使我們逃跑,暗地裏通知完顏亮來抓人——你可真是一箭三雕啊!”定哥低叫道。
“那倒也不盡然,皇上雖然懷疑大月氏,可是念在往日的情份,並沒有處罰她;那穆盈歌雖然失去孩子,卻也僥幸的活了下來——唯獨你,唐括定哥,你逃不了了,你輸了,你是最大的輸家!”傲雪語中有刻骨的冰冷。
“你就這麼恨我?”
“不,我不恨你,我隻是要活下來。”
“活下來?難道我會要你死嗎?”
“不,你不會,但是你沒有利用價值了。”她看著她,輕柔一笑。
唐括定哥突然覺得有冷風,劃過麵頰的絲絲疼痛。
“就算你除掉我,就算你排擠了大月氏,但是你贏不了穆盈歌,皇上愛這個女人,他會為了這個女人輕而易舉的舍棄你,你等著瞧!!”
“你似乎看不到這天了吧,”她的聲音很輕,卻如同毒咒一般進入她的耳膜:“況且,誰輸誰贏還不知道呢!”
“傲雪,你贏不了她,這是我說的,”唐括定哥毫不示弱的說:“你記住了,皇上夢裏都在叫的名字不是傲雪,而是——盈——歌!”
傲雪微微一顫,眸光也跟著晃動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平複下來,她麵色潮紅,眉輕輕的挑起,低低的說:“你也記住了,我會用我的頭腦權衡,隻要我想抓住的,就沒人能逃掉;隻要我想除掉的,就沒人能阻攔!”說完,轉身離開。
望著昔日的奴婢漸漸消失的背影,唐括定哥該繼續憤怒繼續抓狂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好累,仿佛迷失在一個深深的陷阱中,那胸中燃燒的火焰慢慢的變弱,不消多久就會化為灰燼,淪為一粒塵土,埋葬在黑暗的深淵。
憤怒、仇恨、焦慮、絕望……那些東西通通都會過去,當身軀不在,魂魄也將消失。
可憐的唐括定哥,美豔風流,卻是因為一個小小的婢女,人頭落地,魂歸離恨天。正是:一朝嫁做臣子婦,怎可貪戀君王情,萬千寵愛終有盡,花已落去誰人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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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時分,天空晴淡的如同凝固,耶律冉的營帳裏麵安靜極了,連時間也仿佛停滯了一般。
驀的,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這片寧靜,耶律冉警覺的睜開眼,原來是潘魯朵驚慌失措地闖了進來。
“什麼事?這麼急?”
“林將軍被俘了!”潘魯朵道。
這林將軍是林久堯的侄子,夕桃的表哥,一路追隨耶律冉為其衝鋒陷陣立下不少功勞,他通曉兵書,武藝高強,是他最得意的副將之一,對於他的被俘,他著實意外。
“這到底怎麼回事?”
“林將軍見柳城久攻不下,傷亡慘重,心急如焚,於是私自去城裏探聽情報,沒想到……”潘魯朵見耶律冉眉頭緊鎖,沒有再說下去。
“竟然這樣無視軍紀!”他一拍桌子,對潘魯朵說:“現在城裏情況怎麼樣?”
“守備森嚴,難以探到情報!”
這一夜無眠,以現在的情況想要混進城裏救人十萬分困難的,可是他又不能視若無睹,早晨又要繼續攻城,實在叫人焦頭爛額。
這是耶律冉出兵以來打得最艱苦、最困難的一仗,十天的攻城,兵士損失三千人,無奈那似銅牆鐵壁的城牆好像高聳入雲一般,每當軍隊靠近,便箭如雨下,根本無法靠近。而城中據說糧草準備充足,兵強馬壯,有恃無恐——原本情緒高漲的軍隊受到這樣的挫敗不免氣勢有所萎靡,總之情況對自己非常不利。
現在又出了這個亂子,他更是頭痛不已。
耶律冉於上午攻城前收到對方守將來函,聲稱林將軍在牢中,若要救他的性命,要求他孤身前往城北兩裏的山坡下談判,耶律冉看了後,重重的歎氣,潘魯朵看了看,說:“這分明是圈套,少主你不能去,太危險了!”
“我還有別的選擇嗎?”他自嘲的笑了笑。
“讓我代少主去!”他突然說:“我一定拚盡全力救出林將軍!”
耶律冉揚手道:“這件事非我不可,萬一我有什麼事,你代我主帥的位置,執行軍令!”
“少主您在說什麼?”潘魯朵大驚:“難道少主為了林將軍,連性命都不要了嗎?”
“從我發兵的那天開始,就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了,要是連自己的副將都保不住,我還有什麼資格做統帥?所以,潘魯朵,記住我的話!”他從未用如此嚴肅的語氣對他說話。
潘魯朵心領神會,就在耶律冉走出營帳的時候,他突然說:“那天少夫人的話,我在門外都聽到了。”
“是麼?”耶律冉停住腳步淡淡的問。
“和盈歌姑娘的事,少主真的不記得了嗎?”
他驚詫的回過頭來,有些不可置信的望著他,他知道真相嗎?卻為什麼一直不說?
潘魯朵靜靜的看著耶律冉,耶律冉的眼中卻不再平靜,他咳了一下,問:“你認識她?你知道我和她之間的事?”
“是的,我知道,但是我有些不明白,少主似乎是忘了她才和少夫人在一起的……請原諒我這樣說可能是對少夫人不敬,但是這樣對盈歌姑娘似乎不公平。”
“到底,是怎麼回事?”
潘魯朵把他知道的都告訴了耶律冉,他買下盈歌,帶她去了西夏王的別宮,而後夕桃的闖入,他們救駕來遲,他為她擋下一箭,然後一起去興慶府,去草原,一直到會寧……
耶律冉腦中一片空白,那些事真的發生過嗎?
如果是這樣,她是他喜歡的人了,那她為什麼成了海陵王的女人?客棧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麼?每次他試圖回憶都頭痛欲裂,無論如何也不能把腦海裏散亂的片段拚接起來……
現在隻覺得心痛的感覺更加強烈了,似乎被什麼尖銳的東西狠狠地刺著,越是疼痛才越是清醒的,清醒的意識到,曾經在那個女子身上,有過非同尋常的感情存在……
可是,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他有必須要做的事,於是將這強烈得幾乎要淹沒自己的感情強忍了回去,將所有不希望被別人看到的情緒與表情深深隱藏起來,之後淡淡的說:“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其實這些話我很早以前就想說了,但是不知怎麼開口才好——少主,我希望您帶著林將軍平安回來!”
“我會的!”就算心裏再沉重,他的臉上仍然雲淡風輕。
就好像所有的不幸從來沒有發生過,就好像所有的風起雲湧都已經過去的那種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