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敦煌街頭初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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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後。
西夏國。
西夏自一O三八年建國以來,疆土不斷擴大,雖然內部鬥爭不斷,但直接統治的仍有二十二個州。
在這複雜曆史背景下的戰亂年代,北有金,南有宋,東有高麗,西有夏。金國為龍頭老大,其餘三國都向其納貢。四國之間分別割據統治著中國,互相之間戰事不斷,百姓們叫苦不迭,在更英明偉大的統治者結束分裂局麵之前,戰爭,死亡,陰謀,殺戮,無休無止的蔓延著。
在敦煌街頭,因為這是西夏國的中心腹地,暫時沒有受到烽火牽連,仍然是一片熱鬧,各式各樣的店鋪、客棧、酒莊、茶樓等等屹立在街道兩旁。街頭還有各式攤販,賣水果的,賣瓷器的,各式生活用品的各種小玩意的,吆喝著,嘈雜著。與城外的漫漫黃沙隔絕著,這是西域所剩無幾的樂土,駱駝銅鈴的響聲,在風中輕盈搖蕩。
有一個攤位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人們目不轉睛的盯著臨時搭建起來舞台,隻見舞台上有一個美麗的少女,她身著金色的絳紗肚兜和一條寬鬆長褲,赤著足,手腕、腰間和腳踝都纏著銅鈴,她輕盈的轉動身體,身上裹著的薄透的白綾隨著旋轉飄動,好似一道白色的光環籠罩著她,形成一種神秘莫測的美。
伴奏的是一個中年男子,他披著火紅的鬥篷,手拉一把蛇皮紋的胡琴,是一首熱情洋溢的曲子,每一個音符都那樣默契的追隨著少女的一舉一動,和著拍迎風綻放,一片醉人的金色白色與紅色落於天地之間。
他不停的彈著,她不斷的舞著。
這是敦煌的飛天之舞,這樣玄幻,這樣迷離,仿若從壁畫中栩栩如生的走來,街頭的人們都震驚了。
“好!”一曲完,台下紛紛叫起來:“再來一個!再來一個!!”
少女莞爾一笑,手中多了一把琵琶,邊彈邊舞起來。她的手指隨意自弦上拂過,瓏玲音起乍然明亮,白綾更為張揚。美妙的音樂,異域的情調,就在她婀娜的身姿中一點點鋪展開來。她嘴邊露出一絲淺笑,眼眸中仿佛是看不到邊的廣袤星光,無止無盡。柔軟中夾著淩傲。這支舞,叫人驚歎,叫人神往,叫人心中塵慮盡去,隻餘這無限風姿久久縈繞心頭。
掌聲如潮水般的湧來,錢幣如雨點般落下。
中年人滿意的笑了。然後他緩緩開口:“多謝各位捧場!”他看了少女一眼,繼續說:“我是這孩子的養父,我們淪落天涯,賣藝為生,諸位知道,現在天下大亂,時局不穩,我們已經難以生計……”他沉緩而悲痛的說:“我一個半老頭子受點苦不算什麼,可是我女兒還是如花似玉的姑娘,我不能讓她再和我顛沛流離,各位就當是做件善事,買下我的可憐的女兒,隻要讓她有口飯吃,有件衣服穿,在下感激不盡。”
眾人把目光投向少女。
她神色平靜的毫無波瀾,眸中似乎含著某些東西,那是令人不解漠然,還有隱藏至深的一抹笑容——這所有的情緒都在她琥珀色的眼底一掠而過,快得叫人懷疑是不是真的存在過。
不一會兒,便有人開口:“開個價吧!你說多少?”
“十兩。”
“白銀十兩?”
“黃金十兩。”中年人一字一句的說。
立刻傳來一片噓聲。他莫不是瘋了?黃金十兩是什麼概念?!簡直是天價啊!這個姑娘雖然美,可也不值這個價錢,要知道十兩黃金夠普通人一家生活一輩子都不止啊!
沒有人敢應。
“黃金十兩對嗎?”人群中響起一個冷漠而威嚴的聲音,人們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隻見一個身著黑衣的高大青年撥開人群緩緩走來。他真是相當高,在人群中有種鶴立雞群的感覺。
“五兩。”他走到他們麵前,還價。
又一片噓聲,這也可以還價?
“十兩。”
“五兩,加上這個。”黑衣人拿出一塊白玉,質地透澤圓潤,細膩光潔,如凝脂一般,一看便價值不菲。
中年人掂量一下,此時日已西下,看來今天找不到比這更闊綽的買主了,他想了想,下定決心。
“盈歌,快來見恩人。”他召喚她。
穆盈歌走到黑衣人麵前彬彬有禮的做了個輯,淡淡的說:“謝公子。”
她抬起頭看到一張輪廓分明的臉,不知道為什麼,如此好看的麵容卻是飄忽的,也許是他那過份淡漠的神情,優雅而疏離,不能靠近,讓人覺得他仿佛隨時會消失在斜陽的黃昏中。
父女就在這金色的黃昏中道別。
當那鮮紅色的鬥篷漸漸消失在街頭,穆盈歌的心隨之一點一滴沉寂下去。她眼中清淡的底下,忽爾閃出一絲銳利而孤傲的光芒,以至於男子看到這樣的她有一瞬間的驚詫,但是很快,他就忽略不計的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淡淡的問:“你舍不得嗎?”
“沒有。”她收攏視線,美麗的麵容淡然無波,但那眼中抑鬱低沉,隱隱暗雲湧動,手在身側緊緊握著,顯然在極力隱抑某種情緒。
“你會想他嗎?”
“不會。”她冷淡的回答,然後及其犀利的看著他,用一種事不關己的口吻說:“他又不是我親爹。”
“我明白了。”他伸出手,愛憐的撫著她的頭發。她渾身一顫,警覺的望著他,神情像是受驚的小鹿。
她的頭發在陽光下不怎麼黑,是比她眼瞳稍深一點的褐色,在日沉大地的時候映射出太陽餘暉最後一抹瑰麗的紅。
他騎上一匹和他的身材氣質相得益彰的黑色駿馬,對她伸出手:“上馬!”
她有些疑惑,但沒有拒絕,觸到他的手,是溫熱的。
“去哪兒?”她問。
“抱好了!”他沒有回答,而是回頭囑托她,然後策馬飛馳。駿馬猛然長嘶,幾乎原地人立而起,接著便如銀光閃電般向前飛衝出去。
兩人一騎離開熱鬧的敦煌街頭,城外的滿地紅土呈現在眼前。
這是遼闊的寧夏平原,紅色的大地無邊無際,紅色的山脈延綿不絕。
“到底去哪裏?”她有些不安的問。
“去洗澡!”他的聲音張揚。
是啊!好幾天沒有洗澡了,這天熱得要命,渾身粘呼呼的,早就巴不得能好好洗個澡了。她摟住他的腰,他的氣息撲麵而來。
馬兒在一個華麗如宮殿般的建築下停下。幾個牙白色大理石柱子支起拱形的高聳屋簷,門上鎏金,雖然有些陳舊,但是氣宇非凡,一看就不是尋常地方。
“這是哪兒?”她有些訝異。
“西夏王的別宮。”他安靜的回答。
“什麼?你瘋了嗎?”盈歌壓住聲音說:“我們會被抓起來!”
“噓!”他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在她耳邊小聲說:“我知道一條捷徑可以進去,西夏王在興慶府,不會出現在這裏。”
“可是……”
“你害怕了嗎?”月光下,他狡黠的笑。
“沒有。”她故作鎮定,手心裏卻溢出了汗。
“跟我來吧。”他拉住她的手。
這時天空已經完全暗下來,新月如痕,無垠清遠,四周靜謐如夢境沉沉,仿佛能聽到那不知名的花兒在夜色深處悄然綻放,晚風吹過大地,流連忘返。
他拉著她來道浴池前。
真難以置信!這裏居然有一個這麼大的浴池!浴池呈正方形,池壁是大理石的雕花,明亮的月光照在水麵上,水霧婉轉,紗帳輕揚,繚繞在淡白的玉石階柱之間,恍如仙境般安然縹緲。
四下無人,安靜得哪怕是輕微的歎息都能聽到。
男子脫下衣衫,如雕像般俊美的軀體展露在盈歌麵前,身形比例全都恰到好處,兩年來她走過大江南北們可以說閱人無數,卻沒見過這般好看的男子,她別過臉,有些不好意思。
“你不過來嗎?”他魅惑的笑著。
“水涼嗎?”
“不涼,正好。”他凝望著她,看著她略微矜持的脫下原本就輕薄的衣物。美好的酮體在月光下不似凡人,他微微一怔,見她小心的一步步走入浴池。
水是溫熱的,在被太陽暴曬過一天以後。
“會不會有人聽見?”她警覺的問。
“害怕了?”他輕微挑眉,一雙有神的眼睛沉斂入光影萬千,散布出極盡妖嬈的蠱惑。
他走到她麵前,緩緩伸出手。
她遲疑了一下,也緩緩伸出手。
他觸到她的手,輕輕的,水麵微瀾輕柔,似有什麼暖暖散開,讓人鬆散的飄浮在其中。她慌忙垂下眼眸,不敢看他的表情。
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然後,他將她拉入自己懷中。
不知道為什麼,她臉紅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抬頭看他,他正低頭俯視過來,幽深的瞳孔似是變幻著深淺,神情捉摸不定。
他貼著她的身體,雙臂環著她,把下巴靠在她的頭頂說:“你很緊張,渾身都在發燙。”
“不……我沒有……”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他突如其來的嘴唇覆蓋,幾乎連呼吸也停止了。
他的舌頭如同蜥蜴一般冰冷狡猾,她的嘴唇像花瓣一樣嬌美動人,唇齒間交織著,輾轉著,化作一股不可遏製的力量貫穿彼此……
他進入的一刻,她的淚水流下來,滑落水中,還未泛起漣漪,就化為池水的一部分。這不是愛,這隻是欲,是一個男人單純的想要一個女人,從他買下她,這就是她的義務了,沒有什麼值得高興或難過的,畢竟,他算是很英俊的男人……可是她為什麼哭?為什麼哭?!!
他低低的呻吟了一聲,在她的耳旁輕輕歎息:“別哭了,又不是小孩子。”
“恩。”她抹了抹眼淚,有些狼狽的整了整自己的臉,正要離開池水去穿衣服,卻被他拉住,出乎意料的,他竟然幫她搓起背,聲音倦怠卻夾著一絲柔和:“好好洗洗幹淨,下回洗澡不知要到什麼時候。”
“謝謝。”淚水已幹,她抬頭望著月色,月亮不知何時隱到雲層中去,隻見星光清柔,深亮幽燦,刹那間照亮了心底的某處角落,湧起莫名的滿足與傷感,一切落地無聲。
西夏王不在,這間別宮成了穆盈歌和她的買主借宿的地方。
隻是一夜。
穆盈歌警覺的不敢睡,外麵的風吹草動都會讓她心驚肉跳,她害怕。
可是這男子卻氣定神閑的睡著了,好像這裏就是他的領地,這樣理所當然,這樣毫無顧忌。
她有種奇怪的感覺。
這個俊秀得近乎妖嬈的男人似乎了解她,盡管他們剛剛相識,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他對她沒有好奇,也沒有多問,卻知道如何安撫她。
他能夠了解她的脆弱,他竟然使她流淚。
這究竟是怎樣一個男人?
他醒了,在早晨的陽光中。
金色的陽光打在他身上,使他周身有種令人目眩的光輝。
他睜開眼,看到昨夜歸屬他的女子正以一種好奇而複雜的目光打量著自己。
他慵懶的伸伸腰,半眯縫著眼看她:“醒的這麼早?”
“我一向早起。”——確切的說,她幾乎沒睡。
“早起練舞?”
“我跳得好嗎?”她並未回答,而是反問。
“很好,也很美。”
“這是你買下我的原因?”她挑眉問:“十兩黃金呢!”
“那又如何?何況,應該是五兩,加上我的玉佩。”他糾正。
“你覺得我值嗎?”她淡淡的嘲弄的笑著。
“我是商人,不做賠本的買賣。”他抬起她的下巴輕笑:“那玉佩是處理過的,是不是看起來很值錢啊?”語氣中有一絲微微的得意。
“你很狡猾啊——奸商!”她冷笑道。
“要在這世上生存不容易,大家各有所求,各取所需,沒什麼不對啊!而且,你應該感謝我,是我解救了你。”他的眼中掠過一絲繁複的光澤,笑容裏亦帶著狡黠。
“這麼說,我要怎樣感謝你才好呢?”她將計就計的問。
“用你的身體!”他隨即撩起她的一縷頭發放在鼻尖聞了聞,帶著一些陶醉:“我把你洗得很幹淨是不是?”
“我怎麼覺得你的言下之意要把我煮熟了吃?”
他聽了哈哈大笑。那是極其耀眼又及其尖刻的笑容。
她厭惡的皺眉。這人男人絕不是什麼善類,她忽然有種剛跳出一個火坑又落入一個新的陷阱的感覺。
她想了想,有些挑釁的問:“憑你這幅相貌,不至於找不到一個女人吧?你買下我有什麼目的?”
“哦?”他雙眉微揚,有些意外,臉上仍然一副笑容:“一個男人買下一個女人還能有什麼目的?”
“你——”她有些惱怒,卻無從反駁。
隻是一瞬間,他突然收斂了笑意。
她被捂住嘴,然後被動作麻利的拉到牆角,“有人來了!”他在她耳邊小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