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將軍，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南霽雲不去看她，沉著聲音說：“這麼大費周章地來到睢陽，如果不是瘋了就是為了刺探軍情，不是麼？”
    “你……”筱影一時有些窒息，手中的陶碗“啪”地一聲雖在地上，湯水飛濺，然而她卻仰起頭直直看向他的雙目，神情肅穆而堅定，“那你為什麼不殺了我？或是交出我，成為你們的食物？”
    南霽雲依舊沒有抬頭，“我不會在拿到證據之前殺了你。”說完，轉身而去。
    筱影隻覺得什麼東西從身體裏抽走了，空落落的，微微有些痛。她抓緊了衣襟，緩緩蹲在地上。不知過了多久，才迸發出強烈的哭聲……
    這些天，睢陽城裏四處彌漫著死亡的氣息。
    想要生存，唯有不斷地殺敵，表現出戰鬥力，而隻要是病殘都一律被充作了軍餉。
    張巡和許遠或許做夢也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下令殺掉的部下比敵人還多。
    “將軍！將軍！求求你饒了我吧……我不想死……”這是城中除了筱影以外最後一個活著的女人……張巡的侍妾。然而他也終究沒有逃過一劫，張巡隻是揮了揮手，她便被人拖了下去。隻聽到最後一聲悲鳴，又一個美好的生命在這個時空殞落。
    到底為什麼要堅守？死這麼多人值得麼？
    筱影始終不肯接受以人肉為食，於是，她每天都會到城裏尋找一些可以充饑的東西，比如……泥土。
    “你為什麼還在堅持？”
    不用回頭，筱影也知道來人是誰。
    “不要你管。”她冷冷的說。
    “如果活不下去，何不自我了斷？反正……遲早也是要死的。”
    筱影慢慢轉過頭，漠然地掃視他：“南將軍，既然要死，你們為什麼不投降呢？這樣白白的犧牲無辜的生命有用麼？”
    這些話筱影早就想說了，憋了這麼多天，早就一肚子火，今天索性一口氣全部說出來，“南將軍，我不知道你們是如何忍受的，那些人都是我們的同胞啊，你們怎麼能咽下他們的身體呢？難道你們都沒有人性了麼？既然睢陽已經不可能守住了，你們又何必這樣苦苦堅持呢？你看看那城樓上的守兵，他們眼中是怎樣的哀傷與絕望！吃下自己父母妻兒和戰友的軀體，還要替你們這樣的凶手去戰鬥？你們還是人麼！”
    說完這些，筱影覺得自己所有的力氣都消耗殆盡了，頓時頭暈目眩。
    稍稍緩了一會兒，筱影再次抬起頭，卻見南霽雲嘴唇已被咬的青紫，就快要滲出血來。
    他是那樣的憤怒，卻無力辯駁。
    “你找證據了麼？”筱影有些輕藐地問他。
    “什麼？”
    “你找到證據了麼？找到了的話，快殺了我啊！”
    “我……”南霽雲正要說什麼，卻無征兆地停了下來。
    筱影怔怔地的等待著他說完，卻發現他始終沒有再開口。
    “你倒是說啊！”
    “……”
    “你……沒事吧？”
    手指輕輕點了一下麵前魁梧的身軀，一片陰影轟然罩下……
    “快來人啊，南將軍暈倒了！”
    ---------------------------------------------------------------------------------------------
    軍醫替南霽雲把了脈，長舒一口氣，轉身看了眼帳子裏的人。
    “你，過來。”他指了指女扮男裝的筱影。
    筱影下意識地走過去。
    “我問你，將軍平時都吃的什麼？”
    “吃……人肉吧？”其實筱影從沒有見過他吃東西，所以一時猶豫了。
    軍醫捋了把胡子，疑惑地說：“可是從脈象上看，將軍是饑餓過度所以暈倒了，你再想想，將軍真的吃東西了麼？”
    這一問擊得筱影措手不及。
    他真的吃了東西麼？筱影拚命在腦海中搜索，卻沒有回憶起他吃人肉的畫麵。
    難道……他和自己一樣也沒有吃？
    一天過去了，筱影一直注視著榻上平躺著的人，心中潮起潮落。
    如果“浩然正氣”真的在他身上，為什麼我還沒能回去呢？
    可是，如果不是，會是誰呢？
    突然，南霽雲手指微動，眼瞼緩緩打開，目光黯然展現。
    “你醒了？”
    他努力地聚焦，最後對上了筱影寫滿擔心的眸子。
    “你……怎麼在這裏？”
    “我想照顧你。”
    “哦。”他淡淡的回答，似乎沒有覺得什麼不對。
    筱影看他如此平靜，反而按耐不住：“你為什麼沒有吃東西？”
    “不想吃。”他幹脆地回答。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可以帶你離開這個世界，到一個沒有戰爭和殺戮的地方去，你願意去麼？”
    “沒有殺戮……和戰爭？”南霽雲似有些不相信，但見到筱影真摯的目光又不好說破，“若是有的話，也要等我大唐重整河山之後，否則我也怎能對得起大唐的百姓。”
    筱影一時感觸起來，忍不住想要安慰他，她拉住他的手說道：“相信我，大唐一定可以重整河山的！”
    “是啊，一定會的。”
    “那你答應我，等恢複了大唐，跟我去一個沒有戰爭的地方好麼？”
    南霽雲伸手按了按筱影的鼻子，脆生笑著說：“等恢複大唐，不就沒有戰爭了麼？”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