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秦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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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遺跡此空存,萬裏江山來醉眼。
燈影漿聲裏,秦淮河嬌柔,魅惑,在金陵的薄霧輕煙中蕩漾著誘人的纖柔。那寸寸河水漫過舊朝記憶,夜夜不曾停息的喧囂著紙醉金迷。當一切都成為舊朝記憶,隻有秦淮河以她瀲灩的身姿鮮活於每一汪月下。破碎的微浪訴說著段段記憶••••••
鮮活?或許,那些魂魄早已死在最初;埋葬?或許,不是埋葬便可拋下舊事••••••
秦淮河隻是沉默的承載那些過往,無奈,彷徨,亦•••決絕。
月光朦朧,給夜色中的秦淮河籠上一層輕薄的曖昧,遠處樓船畫舫燈火搖曳,在這樣的微寒的夜中透露著暖意。
悠揚的琵琶聲從河麵最大的一座樓船中傳來,其聲如怨如慕,如泣如訴,最後一個尾音收束半晌,坐下眾人才從剛才的震撼中轉醒繼而爆發出熱烈的掌聲。隻見台上坐著一女子,膚如凝脂,眉目如畫,身著月白色羅裙,手裏還抱著剛剛彈奏的琵琶,雖身處青樓卻周身不帶一點風塵氣息。
是的,此處就是金陵城最負盛名的青樓,秦淮樓。
秦淮河上秦淮樓,收盡金陵夜夜醉。
這秦淮樓不同於一般青樓以色事人,其花魁琴棋書畫的技藝更是折服一眾恩客。剛才台上演奏之人,正是秦淮樓新近花魁鍾千語,其氣質出塵,猶善琵琶,登台三個月,讓秦淮樓夜夜滿場正是樂煞了老鴇,而鍾千語此名在金陵也算是無人不知了。
一曲畢後,鍾千語抱著琵琶起身,目光柔容的看向台下一眾聽客,嘴角欠起微微的笑意,雖隻是禮節性的淺笑卻已經顛倒迷惑了大片人。
“今天我們千語就為大家彈到這了,若是沒盡興的,就請各位爺明日再來啊。”
老鴇媚笑著向那群死盯著鍾千語背影的男人說著,那一道道貪婪的目光似恨不得能立刻鉗住漸漸步入簾幕後的鍾千語纖柔的身體一樣。卻無法可使,隻能意猶未盡的收回,看向樓裏其它的鶯鶯燕燕。
鍾千語知道那些目光,卻並不加理會,隻是輕蔑的一笑,而後轉向內堂,隱沒於重重紗幕後。
大魚還沒上鉤呢,還有更重要的事,不是嗎••••••
四周一片漆黑,隻一縷淺淡的月光透過破敗的窗子照進這間肮髒的陋室,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以及潮濕的黴氣,一個瘦弱的身影蜷縮在柴房的一角,那是一個隻有十一二歲的少年。他全身密布了無數的鞭痕,道道褐色凝固了的血跡把原本雪白的衣服點染的狼狽不堪。白皙的膚色因為疼痛及失血而變的更加慘白,他緊咬下唇企圖抑製因為疼痛而帶來的不自覺的呻吟,一雙眼睛卻並未因巨大的痛楚而混沌,明眸如星,直直的盯著那道月光,眼中閃現的是少年此時不應有的決絕,堅毅••••••以及憤恨,那眼神似乎透過月光,看向不知名的遙遠,讓人有種摸不透的深邃。
“蕭逸辰,你欠我的,遲早有一天我會讓你全部還回來,我要讓你嚐遍我所受的一切,隻多不少,隻多不少••••••娘,等著楓兒幫你報仇,等著楓兒•••••讓那個沒心的人來給你贖罪,娘•••遲早,遲早有一天的••••••”
秦洛楓躺在那一襲潮濕肮髒的草簾上,死死盯著那一縷月光。全身每一寸傷口都在叫囂的疼痛著,那樣的皮開肉綻在涼薄的空氣中反複折磨著他的每一絲神經。緊握住拳,纖白細弱的手指被他強勁的力道迫的骨節泛白,隱約現出青筋。
“沒什麼,沒什麼,比起娘承受的算不了什麼••••••”
秦洛楓一遍遍這樣告訴自己,似乎這樣想那些皮肉的疼痛撕扯便會減輕,那些日日夜夜所受的屈辱便會淺淡。
月色恍惚,這樣的明明暗暗,仿佛又看見了那雙眼睛,溫柔,堅強,會對自己充滿憐愛的微笑,卻時時浸滿哀傷。娘••••••秦洛楓曾經多麼想除去娘眼裏那些傷痛,他知道那些傷是為了誰,那些痛是為了誰,他希望娘的眼裏隻有快樂,隻有幸福,他想娘看他時眼裏不再透過自己回憶那個男人,他想娘牽著他的手時不再愣愣的發呆然後淚流滿麵,他想娘不用再過那種生不如死倚門賣笑的日子••••••他會帶著娘走,去她曾經向往的山林,過平靜淡薄的日子,他會為娘種她喜歡的梨花,在月色西斜時給她吹笛,可是,一切都不可能了••••••
六年前的夏夜,也是這樣慘白的月光,照的娘的臉那樣純淨,美好,一切恬靜的仿佛畫卷般,隻是娘身上那屈辱的紅衣如擱久了的血一樣,遲滯了空氣,心痛的讓人落淚。可秦洛楓沒有流一滴眼淚,看著娘夜夜被那些男人折磨,那時他哭過,恨過,怨過,但現在他隻是平靜,娘••••••你•••終於解脫了吧•••楓兒會好好活著,別擔心,娘,楓兒替你找他去,找他要回娘的快樂,要回••••••他•••欠下的一切••••••
小小的六歲身體就那樣抱著懷裏的女子,堅決的為她脫下那一身難堪的紅色,換上雪白的紗衣。月色,兩個白色的身影那樣淒涼而悲傷,秦洛楓嘴角卻在那一刻有了笑意。微微上揚的唇線,勾畫出的是一抹讓人心寒的冷冽,仇恨與堅決。
那一夜後,蕭逸辰這個名字更深的印在了秦洛楓心裏,不是作為一個父親的存在,而是作為仇人••••••恨,剜心刻骨,浸透了從那以後的每個日夜。
“吱•••”的一聲門響打斷了秦洛楓遙遠的思緒,星眸轉動,看向門邊站立的那個柔媚身影,秦洛楓隻是哼了聲,並不理會那人警告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