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無事？怎麼可能？天下太平的日子還可能屬於我嗎？非常沒有真實感，但事實是，三天了，三天以來沒有任何報複性舉動與言論，三天以來那種屬於常人的安定平凡的日子又回來了，三天以來，我甚至連他的人影都沒有看到。
    自那天從宮裏回來之後，一家上下整天忙忙碌碌地為月憐和嚴大哥的婚事張羅，因為娘親說什麼新娘子的東西男人家不能碰之類的，所以從頭到尾我就被徹徹底底地排除在這件事之外。罷了罷了，我也落得清淨，安安分分地每天去工部報到，坐在桌前吃吃茶、晃晃神，困了還可以睡個小午覺，偶爾批幾個地方上送來的工程案子，其餘時間，除了閑，還是閑。
    “師爺，”我懶洋洋地靠在桌上，看秦師爺匆忙地趕了來，“你遲到了。”
    “是是。”他一邊擦著頭上的汗，一邊認錯似地連連點頭。
    “這個呢照例是要扣俸祿的，”我搖頭晃腦地說道，“不過，本大人寬宏大量，準備賞你一個機會，將功補過。來，說點好聽的，大人我閑得很，說點什麼事讓我高興高興。”
    秦師爺抬頭看了看我，然後嘿嘿一笑：“是，那就恭祝大人……”
    “又來了又來了！”我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要成婚的那個是月憐，又不是我，怎麼一個個的都跑來恭賀我了？”
    “成婚？”師爺重複道，而後搖了搖頭，“不不不，不是說這個。大人可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
    “今天？”我凝神想了一會兒，“今天是十九啊。”
    “幾月？”
    “五月啊。”
    “五月十九，”師爺說道，“五月十九啊，大人。”
    “五月十九……五月十九……”我使勁地想，“端午？不對，已經過了。中秋？還早著呢……唔，什麼呢？沒什麼特別的啊……”
    “嗯哼！”秦師爺大聲清了清嗓子，深吸一口氣，放開嗓門，昂首高唱起來，“恭祝你福壽與天齊，慶賀你生辰快樂，年年都有今日，歲歲都有今朝，恭祝你~~~~~~恭祝你~~~~~~”
    “停！停！住口！停下！不要再唱啦！”我兩手捧著腦袋，緊緊捂住耳朵，恨不得埋頭鑽到桌子底下。
    師爺見狀，緩緩地閉上口，停了下來。
    我那脆弱的神經和耳膜終於得以片刻的安寧，慢慢放下捂住耳朵的雙手，摸著胸口正要喘氣，誰知那午夜魔音一般的歌聲又響了起來：
    “恭祝你~~~~~~恭祝你~~~~~~”
    “閉嘴！”
    “是，”師爺乖乖地閉口低頭，而後問道，“大人怎麼連自己的生辰都忘了？”
    “唔，”我癱倒在椅子裏，喘了一口氣，“平常都是家裏人記著，自己不用費神，不過這陣子都忙著月憐的婚事，他們也忘了吧，我也就沒想起來。”
    是啊，妹妹要出嫁了，嫁的正是自己的意中人，我應該高興才對，生辰什麼的，又不是什麼大事，忘了就忘了吧。可是，心裏又忍不住有點失落，就算所有人都忘記了，所有人都忽視了，那個人卻不應該忘記的。十多年裏，每次一到這個時候最高興的人就是言洛，總是一早就開始蹦蹦跳跳地吵著要給我辦壽宴，送我的禮物加起來都能堆成山了。但這次，他卻一點動靜都沒有，是因為在生氣嗎？果然，不應該耍賴耍得那麼徹底的吧。可是要我承認那種事情，還不如讓我去死。
    “哎，要是洛王爺沒有出事，一定會想盡辦法為大人你慶生的。”秦師爺十分遺憾地說道。
    “出事？”我那剛剛放鬆的神經又立即緊繃起來，“他出什麼事了？”
    “哦，就是上回破陣的時候，聽說是中了瘴氣，”師爺答道，“晉王因為婚約的事，一直責怪洛王爺擅作主張，從那天起就把他關在房裏，不讓出門呢。”
    我沉默，將視線垂落在地麵。他也中了瘴毒，為什麼那時不告訴我？都是為了我們，他才會那樣，可我卻還這樣對他。隱隱有些心疼，我低下頭，將臉深深地埋進臂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