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5 緣起緣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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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沒想到……最後竟然會變成這樣的結局。佟思意走了,一腳踢開禹子嘉,懷揣著她那該死的夢想,去了英國。所以他才那麼恨佟思意,臭罵她是個假情假意的女人。禹子嘉故作沒事,可那陣子他一喝酒,就喝得醉醺醺的,醉了還喃喃地說著讓陸思成聽了都心痛的話。陸思成知道禹子嘉不是一個會輕易愛人的人。可一旦他認準了,磐石難移。這樣的人,受傷起來才是最慘烈的。他愛得越深,傷得也越深。多少個夜晚,陸思成拖著醉倒的禹子嘉回到他自己在學校附近租的小房子,聽著平日裏雲淡風輕萬事鎮定的禹子嘉顫抖著抽噎著說醉話。
“佟思意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
“佟思意你走!走了就不要再回來!”
“佟思意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佟思意……佟思意……我好想你……”
“佟思意你回來!我命令你回來!”
……
禹子嘉神誌不清地呢喃,抓著他的手,力度之大,陸思成幾乎以為禹子嘉要把他的手生生捏碎。那麼驕傲的一個人,此刻卻蜷縮成一團,淚水縱橫,不是情深意切地愛過了,他不相信一個男人會有這麼難過的時刻。
禹子嘉白天清醒的時候,還是一直待在他的出租房裏,扯上窗簾,對著電腦拚命地打著網遊裏的怪獸,神情呆滯恍若遊魂;晚上繼續抱著酒瓶猛灌,不醉不休。陸思成看著心疼不已,卻也沒有阻止他繼續頹廢下去。一個月後,就在佟思意悄悄離開的一個月後,禹子嘉不再酗酒,不再頹廢,毅然接下朋友介紹的一家公司的項目,暑假也不回家,拉著另外兩個哥們在北京天天忙碌著項目的事,一直忙到開學。陸思成已經畢業,在父親老朋友的的安排下去了公司上班,見禹子嘉的機會便少了。那時他以為,禹子嘉是想通過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去淡忘那段過往。他也一度以為禹子嘉放下了,直到……他得知禹子嘉決定去美國留學,十分震驚地問:“好好地在國內待著不好嗎?怎麼突然要跑去美國了?”禹子嘉收拾行李,半天才回答他:“我相信我能做得更好。所以我決定去美國。”禹子嘉最後補充,“佟思意她說得對,之前我確實太不長進了。”陸思成這時才知道,佟思意對他的影響還是存在,而且還是很強大。他沒問他到底是真心要去留學,還是負氣才決定要去的。如果是後者,大可不必,因為佟思意已走,一切都變得毫無意義。送他上飛機之前,禹子嘉緊緊地握住他的手,他了然。禹子嘉拖著行李箱揮別眾人,起步即將踏入登機口,回頭對陸思成說:“我櫃子裏的那個皮箱,幫我扔了。”
陸思成去了禹子嘉的宿舍,掀開他的櫃門,果然在櫃子深處,有一個暗沉的皮箱,他相當熟悉的皮箱。打開,取出那個擦拭得幹淨的相機,他重重歎了口氣。那時他才回想起來,是了,自從那件事之後,禹子嘉就沒再玩相機了。到底得下多大的決心,才能舍得丟棄這個多年的夢想?
三年,禹子嘉跑去了美國三年,現在終於回來了。陸思成緊緊抱著這個他一直對其心懷愧疚的兄弟,道了聲:“歡迎你回來!”之後,禹子嘉憑借他頂尖的學曆、出色的能力拿下了Z公司那個競爭激烈的職位,兩年後如願以償升到了現在的位置。一切都那麼的順利美好。然而,他卻有種奇怪的感覺,禹子嘉似乎變得有點不再是那個他熟識的禹子嘉了。雖然他待人依然淡淡的,說話依然短而精準……可陸思成總覺得,美國的三年之行洗禮了這個曾經淡泊、隻一心沉迷於自己喜歡的攝影的男人。
禹子嘉開始接受家人安排的相親,來者不拒。獨獨有一點,他每次赴會都遲到,從一開始遲到半個小時,漸漸演變成一個小時,甚至更久。於是,大部分的會麵都因為對方等不下去而終止,小部分的會麵是因為對方終於等來了姍姍來遲的他,滿心歡喜地表達了自己對他的好感,卻在禹子嘉屢屢暗無聲息的刀光劍影下敗亡。可以這麼說,禹子嘉在相親界的名聲很差,差得有一段時間但凡有學曆有姿色有內涵的女性聞其名而色變。
陸思成有一次笑話他:“你這樣做不就在毀你自己嗎?難道你隻是為了應付雲姨才那麼做的?還是……你一心想成佛提早為自己斷了六根?”禹子嘉凝望著窗外川流不息的馬路,默不吭聲。
陸思成愛女人,眼見禹子嘉不斷“糟蹋”那麼多有水準的女人,心裏狠狠:“禹子嘉,你給我說,你到底想要什麼樣的女人?”禹子嘉依然沉默。陸思成突然想到,禹子嘉是否還是想著佟思意?又或者是否還是會對佟思意那種類型的念念不忘?可他不敢問,於是旁敲側擊:“你這幾年是不是都單著?”
禹子嘉輕輕抿了一口酒,沉吟:“不是。”
“不是什麼?”
禹子嘉鬱鬱吐出一口氣,“我在美國交過兩個女朋友。”
陸思成頓時目瞪口呆。這事他從來都不知道!禹子嘉在美國給他打長途電話半句也沒有透露,現在……竟然過了這些年才告訴他,他在美國交過女朋友!還是兩個!!
“禹子嘉你太不夠意思了!竟然不給我說!!我可是身上有幾根毛都告訴你了!”
“是嗎?你給幾個女的拔過的幾根毛也算上了嗎?”
陸思成差點吐血。“禹子嘉,別給我扯開話題!快說,那是怎麼回事?!”
禹子嘉波瀾不興地說:“不怎麼回事。就是曾經交往過,後來覺得不合適,然後分了。不是多大的事,所以沒給你提。”短短幾句的輕描淡寫,道完漫長的三年感情生涯。
陸思成揉揉前額,這位兄弟的思維依然是一貫的奇特。“那你預備怎麼辦?”
“繼續相親。”
“相親到何年何月?”
“相親到……”禹子嘉頓了頓,目光沉沉,“我徹底麻木為止……”
陸思成難受。他側頭看禹子嘉,陰影擋住,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也許,禹子嘉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幹什麼。想起禹子嘉歸國前最後一次打來的越洋通話,陸思成和他聊起過往青蔥的歲月,說到畢業那會的事,禹子嘉靜默。半晌,陸思成才聽到他的聲音,可能是線路不太好,禹子嘉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沙啞:“……她回去了嗎?”陸思成心裏來回斟酌著詞語,可最後,他隻是短短地說了句:“沒有。”斷了吧,他想,就讓禹子嘉徹底斷了念想吧。這是禹子嘉在佟思意走後第一次在清醒的情況之下主動提起她。陸思成很想問禹子嘉,“你還想她嗎?你心裏還是存著一絲希冀她會回來?”但毋需再問,那時他已經知道答案。
佟思意也確實沒有再回來,直到現在。他見過曾經和佟思意很要好的幾個人,但從來都沒有問及他們佟思意的近況、佟思意的聯係方式。這個人,他寧願從來不認識。就當死去吧!這樣他心裏會好受些。
禹子嘉又去相親了。聽說這次是雲姨和他表姑媽合力推薦的女孩。陸思成搖頭,又有一朵本應能璀璨怒放的午夜紅玫瑰生生毀在禹子嘉的嘴裏。禹子嘉啊,真是個“害人精”!
這天陸思成和禹子嘉去會所裏喝酒。陸思成有點喝多了,搖頭晃腦地指著禹子嘉罵:“禹子嘉,你早日得道早升天,饒過那些苦命可憐的女人吧!人家也沒幹啥壞事,不帶這樣無辜受累的。”
禹子嘉晃了晃杯中的紅酒,逸出的話融化在細膩醇和的酒氣中。“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什麼!”
禹子嘉轉過頭去問臉頰酡紅的他:“你還恨她嗎?”
陸思成嚷道:“恨!怎麼能不恨!我要連上你的恨一起,直到我爛死在墳墓裏!”
“……可我不再恨她了。”陸思成好半天沒反應過來。“什麼!你說什麼!”
“我不再恨她了。”禹子嘉平靜地說。“相反,我還要謝謝她。”
陸思成不解。他以為禹子嘉也喝醉了。可見他目光清明,一如當初認識的那個孤僻淡然的禹子嘉,陸思成又確信他沒醉。
連恨都沒有了,還剩下什麼?
算是好事吧?
陸思成真心希望,禹子嘉能得到幸福。煽情一點說,禹子嘉的幸福,就是他的幸福。
我不再恨她了……
言猶在耳。那他是不是也該釋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