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一樣人,兩種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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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塵的塵土漸漸遠去後,衛盞端著懷裏的糕點覺得自己體內的力氣也隨著遠去的馬車和塵土一點點消失不見。守門人本欲上前驅趕他離開,但在見到眼前人慘白的臉色還有隨時會倒下的身軀的時候,到嘴的話就變成了,“你沒事吧?”他真的怕這個清秀的男人會突然在他麵前倒下去,自己雖有點市儈但到底是窮苦人家出來的,那點良心還是有的。從剛榮二少同來人的對話,還有兩人的神情,在榮府做工了那麼多年,自然心裏曉得這個人恐怕也是榮二少的那個。說對眼前的人不鄙視是假的,丟了咱男人的臉麵,可對著那人,自己又真的生不出一丁點的鄙視,覺著那是個神聖不可侵犯的主。
衛盞漸失神采的眼裏因這一句話恢複了一點,勉強笑著回道:“沒事,謝謝。”
既然人家都這樣說了,自己也不好說什麼了。看著那人沒有離去,反而在大門邊上的石階上坐了下也當做看不到,挺了挺腰杆,站直。一站一坐,沒有任何的交談,時間不久也匆匆而過。等到林立榮回來見到坐在自家門前的人時候,原先散去點的怒氣又再次騰地上來了。
他不曉得為什麼看著挺通透的一個人怎就那麼喜歡招人煩呢?於是他在看到人還在的訝異和怒氣過後,頭不偏眼不斜地就進了門,心裏想喜歡怎麼就怎麼,反正他看不到就行了。衛盞本來看到男人回來的那點喜悅氣在男人不發一語地進了門後悄悄消逝而去。他又不是傻子,怎麼會不明白男人那麼明顯的態度,不就是想跟自己分清界限嗎?他不走是因為他想不明白的是才多久啊,為什麼就什麼都變了。衛盞坐在門口就為了一個解釋,一個簡單的解釋而已,但男人卻不想給。衛盞看著越來越黑的天空,苦澀的味道在口裏蔓延開去。等到天完全黑下去的時候,府裏的人出來點燈,看到縮在門口的人嚇了一跳。白天那個守門的仔細一瞧,看出是衛盞,心裏犯嘀咕,這個人怎麼就那麼傻,看到有人想去驅趕趕忙上去拉住,說:“算啦。不就在角落嗎,也不咋地。”
夜裏,雖然已經是夏天,但衛盞還是感到了冷氣直直地從自己的四肢竄了上來,單薄的衣衫根本抵禦不了身下的青石板的潮濕。他幾乎將自己縮成了一個蛹,自己也覺得如果能真的成了蛹也不錯,包在一層層的絲裏一定會很溫暖。這樣一想,衛盞感覺自己好像真的暖和了一點,迷迷糊糊間自己飄了起來,飄了很遠很遠,最後回到了春暖花開的季節,那天很藍,風很輕,他看到自己站在村裏那塊田野裏,一身素色的衣衫,黑亮的發絲隨意挽起,風一吹,幾縷不聽話的劉海調皮地飛揚。那時候衛老爹病了,自己主動請纓去洽談收購的事宜,按照以往的規矩,而負責收購的管事也是個爽快的人,不一會自己家的存貨就都出清。事情出乎意料地順利,讓自己大大鬆了口氣。本還以為會躊躇到下午的,結果一個早上就談妥。當時看著天還早,事情都辦好了,心情放鬆就想著去哪裏逛逛,也沒有急著回家,走著就到了平日經常到的地方,那裏野草叢生,花花綠綠開滿地迷亂人眼,煞是好看,最主要的是因為那裏不是耕地所以比其他地方來得安靜悠然。聽村裏的人說,這塊地是林家的,當家沒有把它租出去所以一直荒廢著。就在自己沉浸在大自然的美好時,那個人闖入了自己的眼裏。一身華貴的衣衫,微微上揚的嘴角,肆意而迷人。衛盞是頭一次看到那麼好看的人,不僅僅是長相而是那人身上令人沉醉的氣息。多年後他才明白那是所謂的權貴子弟特有的墮落的氣息,單純的衛盞不知道。墮落遠比其他更容易令人迷醉其中。
男人笑容燦爛地說:“我叫林立榮。”隻是這樣一句話就讓他的心髒快速收縮了幾下。衛盞不記得自己當時是怎麼回答的,隻記得兩人的笑語連珠,在空曠怡人的野地上傳得很遠很遠。
衛盞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柔軟的被子上,手指下的觸感很滑嫩,即使是鄉巴佬也知道價格不便宜。那麼貴如果自己一不小心弄髒了就不好了,衛盞想著,突然一個激靈,自己昨天趕了一天的路,不說身上的灰就是汗也不少,何況昨晚自己還躺在了大門口。因為起得太猛,衛盞的頭一陣發暈,好不容易等到暈勁過去了,他馬上掀開身上的絲綢被子想要下床,就在他找鞋的時候,一把冷冷的聲音在他頭頂說:“幹什麼?”
衛盞聽到聲音就知道是誰,保持著低頭找鞋的姿勢沒有動彈,其實是他不知道要說什麼或該怎麼說,昨天的疼此刻又在自己的心裏一陣陣發作。他來看自己嗎?他還愛著自己的吧?不對,他現在有了那個漂亮的孩子了。就在衛盞胡思亂想的時候,林立榮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天知道他為什麼會在看到門口蜷縮著的身影的時候心軟了,他隻不過是自己遊戲的一部分,在進來的時候他已經懊惱了很久,對於自己的決定,一旦自己開了這樣的頭,難保以後其他的遊戲品會有同樣的糾纏。
衛盞發覺此刻的兩人的沉默不斷壓向自己的胸口,呼吸越來越難受,說點什麼吧,不然會死的。所以他低著頭說“謝謝。”除了這兩個字,他真的說不出其他的了。
謝謝?!林想過很多種情況就是沒有預料到眼前的人會對著自己說出這樣的兩個字,他不是應該大哭或大鬧不然就是破口大罵嗎?以前的基本都是這樣的。隻有眼前的人從昨天到現在都是那麼沉靜,“好了就走,不要想著可以賴在這裏。”
“我沒有……”衛盞的肩膀收縮了一下,低低地說,“我剛就是要走。”
林立榮看著眼前的人默默地低著頭穿著鞋襪,默默地整理床鋪,然後默默地轉過身來,說:“我走了。”默默地走向門口,林立榮發現衛從剛到現在頭都沒有抬起來看自己一下,心裏就一陣不舒服。自己就那麼招人厭?!
“站住。”衛盞強忍著心裏巨大的悲痛一步步走向門口,就在隻有一步的時候,男人卻叫住了他。衛盞沒有回頭,背挺得直直的,等著男人的下句話。
林立榮剛剛隻是一時衝動才說出的話,現在站住後要說什麼,他完全不知道。
以為男人叫住自己是想要說點什麼,為昨天的事情隨便說個理由都好,可是等了好一會,男人除了最初的那句站住,其他一字都沒有。自己真的是個笨蛋。
衛盞提起止住的步子打算離開。林立榮再一次叫住衛,“等一下。”
這次衛盞轉過頭,從昨天到現在第一次真真正正看著男人。
林立榮此刻是無比尷尬的,因為他也不能解釋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叫住衛盞的理由,幾乎是本能的。當那雙清澈的眼睛終於望著自己的時候,他好像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等病好了再走。”甩掉自己莫名其妙的感覺,林立榮幹巴巴地丟下這樣的話就快步離開。
這一次換衛盞愣住了。他剛應該沒有聽錯吧?是叫自己留下來的吧?壓在胸口的悲傷漸漸地被巨大的喜悅衝掉。他還是愛著自己的,他愛著自己呢。衛盞揪緊自己胸口的衣服,強忍著身體的激動。
直到幾個婢女送來了換洗的衣物,衛盞才恢複了過來。這一晚,他睡得很沉。夢裏又回到了兩人相識的那段日子裏。
站在衛盞的床頭,林立榮看著衛盞的嘴角漾著笑意,心裏一陣翻滾。他今天很失常,應該是說從看到衛盞出現在自己的麵前的時候,自己就不是自己了。那天把人拋在車後,自己居然產生了想要掉頭的衝動,連帶跟著吃飯心裏頭總有莫名的躁動,最後早早結束了飯局,結果趕了回來看到人居然還蹲在大門的角落,當時的心裏滑過一絲絲竊喜,不過他還是若無其事地走了進去,直到晚上的時候下人來通報說衛盞在大門外暈過去了,他立馬奔了出去,看到蜷縮在大門口隱隱發抖的人的時候,他的胸口快速燃燒起一股無名火,氣那個人也氣自己。這人死了幹自己何事,麻煩一個,自己都那樣還賴著,犯賤!心裏想著嘴裏吐出的卻是:“把人抬進來,還有把李大夫叫過來。”
挽起躺著的人的發絲,林立榮有股想要親吻的衝動,自己真是瘋了。不過可能是對他的興趣還在吧,那留下他也是可以的。到真的厭倦的時候再說吧。這樣一想,心裏果然舒坦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