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曼陀羅花開，誰還能夠記起從前
    再沒能多看那如仙人麵龐的人一眼，痛楚之後，昏迷之前，我困倦的分不清那如血的煙雲將天空燃透的是他的怒火還是灼燒未盡的火焰。
    寂滅無聲，沒有生命輪回的感念，隻有永生中那沙漏流動的聲音。又見那墓壁上，樓台之上蒼月之下，站著令人夢回的人在與我招手，隻是這一次他滿臉寫著離別。
    幻化成西天星光是他守候多時終將說出再見。
    這一次，是否無法再次相見……羽化多時的思念終將變成離別。
    他溫暖的笑著，那笑容溫暖如春，淡淡的浸透了滿目瘡痍的心，是涼秋。
    我終於又見到了你！奮力的跑著，向他的地方追逐著，使盡全力徒勞無功，此刻，他正如水中倒影般漸漸散去。
    而這一次，我沒有哭，將眼淚換算成了一個微笑，停下腳步看著他，淡淡的笑了，學著他的溫暖，學著他無欲無求般的笑了……
    他在三途河邊凝望著我淡笑的容顏，欣慰的動了動嘴唇，“再見……”讀出他最後的那句再見。
    無意爭春花盡落，悔惓何須空付顏？
    我真的會無欲無求最終和你一同羽化成仙嗎？困睡前，我想著……
    “施藥多時，沒有任何起色。”
    ……
    “昏迷了那麼長時間，可能沒救了。”
    “王子殿下……這姑娘可能沒救了，不如準備後事吧……”
    ……
    “小奴用法力召喚多時，可是她體內的淚珠毫無反應啊！”
    ……
    ……
    為什麼會那麼嘈雜，吵得我不得安生，是誰在走動，來來回回，是誰不讓我安靜？
    “黯，你的鮫人珠呢？”他歎了口氣，“還是你居然為了救孩子將鮫人珠都化掉了？”他輕輕撫摸我的額頭，冰冷的身體感到了暖意，撕裂的疼痛居然也得以緩解了。我貪婪糾纏著這少之又少的溫暖，他是誰？居然能讓我有這樣安心的感覺……
    “黯，原諒我……”他聲音有些沙啞，悔恨的感覺居然都感染到了我，他為什麼這麼抱歉啊？“我來晚了，你怪我嗎？別走好不好，是我不對，我不該跟你發脾氣……是我氣壞了頭……”
    我們有吵架嗎？我真的記不清了。我似乎忘記很多事情，其中還有特別重要的事情，可是腦中似乎一團麻線，什麼頭緒也沒有。這是什麼？！我好想知道，這股力道讓我猛然向前麵豁亮的天空撲去。
    “啊……”顫抖的唇中呻吟出的聲音是沙啞粗糙的，好像是薄底兒砂鍋就要燒透的聲音。
    “黯！你醒了？！可聽到我在說話？！黯！”他上前一步緊緊攥住我的手，我奮力想甩開，他攥疼我了。
    掙脫不開那力道，令我緊緊的皺起了眉頭。“啊……”又是一聲呻吟。
    “快來人，取水來！”他回頭大叫著。
    “咳咳！！”入口的清涼暫時緩解了喉頭的疼痛，缺嗆的我一個勁兒的咳嗽。他急急的幫我撫著背部，慢慢順著氣。
    對上他急切的眼神……這人，我好像認識，可是想不起在哪裏見過了。你是誰？！我逼迫著自己努力的想著，是誰！是誰！絞盡腦汁想著，忽然頭部一陣劇烈的絞痛，好像有人在用鋼針用力攪動一般，要將我的頭生生搗爛。我咬著唇使勁捂著頭，額頭上又是一層汗珠。
    “黯，你怎麼了？！”他上前一把抱住我，掰開我扣著頭部的手。“不要用力了，再用力就把頭發揪下來了。”他聲音慌亂，不知所措。
    “我的……我的頭好痛啊……好痛……”我聲音如蚊蠅，吃力的說著。
    他輕輕用手按住我的太陽穴慢慢的揉著“不要緊張，慢慢的放下心，慢慢的放鬆。”
    我軟在他的懷裏輕輕的，那徹骨的疼痛唆使我不敢再多想，可是心中總有那一抹不甘。滿滿的周身環繞著他身上淡淡的香氣，那味道讓我漸漸放鬆下來。緊咬的嘴唇也得以鬆開，頭也不再疼痛難忍。
    他放下手，將我輕輕摟住，抽出邊上的小布包攤開在我麵前。
    “這……”我半睜著眼睛，看著他手裏的東西，一顆碩大的珠子穿在一條烏黑的絲帶上，映著牆壁上隱隱閃爍的光霎時間流光溢彩。
    “這是我送你的項鏈，你不曾記得嗎？”他垂眼在我耳邊請問。
    我輕輕搖頭“不記得了……我……”
    他輕笑“不記得沒關係，以後不要再隨處亂丟了，那日我找了好久才找到。”正說著輕輕的帶著我的脖頸上。
    那珠子上淡淡刻著幾個字，我低頭轉動看著，這是什麼？腦子中對這東西萬分熟悉，可是有那麼一絲不情願戴著它。觀察間他已經將我扭轉身正對著他，我驚慌的對上他的臉，他滿眼的疼惜和愛憐輕輕抬手要撫上我的臉頰。我驚恐的躲避，他的手頓了下，轉而拂過我垂在額間的碎發，輕輕的歎了口氣。
    我怯懦的抬眼看他，他抵了下我的額頭，嘴唇不自覺的上揚。“黯，醒了就好，好生休息，我晚點來看你。”語畢，起身扶我躺下，我將半個臉埋在被子裏瞪著眼睛審視著他，他與我對視，抿唇一笑，仔細的掖好被角，輕輕的摸了下我的頭，轉身向門口踱去。
    那個背影我好熟悉，他究竟是誰呢？我總是要想起來的，我想著想著，眼皮漸漸發沉，一閉眼就睡了過去。
    “我會永遠記得，你曾帶給我完美無瑕的微笑……”
    “牽著我的手，你就不怕會看到死亡……”
    “你這傻丫頭……”
    “那如果有天我死了呢？”
    “那樣也好……那樣也好……”
    這樣悲傷，我好難過，睡夢中的場景如同老舊的膠片疊加交替著出現在我麵前，甜蜜的，憂愁的，寂寞的，神傷的，一點一滴疊在我的心上，心上如同放置了千斤巨石壓得我喘息不已。我為什麼隻記得你，為什麼，為什麼我隻記得這份悲傷，那其他的呢？？我有一絲絕望了。
    “黯！醒醒，醒醒。”我被他輕搖，猛然睜眼。
    滿臉的淚痕濕透了衣襟，他抬手仔細的幫我擦幹淚水。皺著眉頭凝視我“做了噩夢？”轉身捧過來一碗湯藥。
    我欲接過湯藥，他輕扭，居然放到唇邊慢慢吹著。
    “……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我知道你是好人。”我愣愣的帶著一點小心翼翼說著。
    “嘩啦！”整碗湯藥都灑在他的手和衣衫上，空碗落地摔得粉碎。
    “王子殿下！”外間聞聲衝進來幾個人，個個武士裝扮，一邊冷冷注視著我，一邊驚恐的看著床邊的他。我有些驚嚇的向裏麵靠了靠，他適時的挽住我的肩膀安慰的拍了拍。
    起身抬手命侍衛下去，單手扯掉衣衫，我注視著他另一隻那燙紅的手，不明白他為什麼反應這麼大。隻是看到他因為而傷了自己有些心疼和自責，是否這代表我之前很在乎他？
    他裏麵穿著一身金色印花的紅衣，如同旭日驕陽，趁著他整個人英氣勃發，他臉上有種我說不上來的表情，好像很不開心，低頭看著地上的碎片，似是思量很久，扭頭對上我。
    “我叫氷，你可記住了？”
    “氷……”我木訥的應著。
    “你的手……”
    “不礙，”他抿嘴，坐到床邊，用手輕輕理著我的頭發，“告訴我，你的名字你還記得嗎？”
    “我？”我搖頭……
    “那你還記得什麼？”他歪頭笑問。
    是啊，我還記得什麼？
    我低頭想著，腦子好慢好慢，好像有東西要噴湧而出，可是當我想看清時候又轉而即逝，什麼蛛絲馬跡都沒有。
    看著蓋在身上的繡花被麵，我用手輕輕的描畫著上麵的花枝，忽然想起那彼岸花的嫣紅之景。
    “我記得，我記得他！”我驚叫著，抬眼看上氷詢問的眼神。
    “他！他！”我用手指比劃著，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人也精神許多。
    “誰？！”他應著。
    “他，是涼秋。涼秋啊！！”我叫道。
    “涼秋？”他微蹙眉頭，不解。
    “嗯，那個救我的人。我……想到他……想到他這裏……”我輕輕捂著胸口。“這裏就好痛。好痛。”
    “涼秋……涼秋……”他反複念著這個名字。
    我失神低著頭來回來去的想著夢到他時候的樣子，還有地府中的景象。嘴唇不由輕輕顫抖。
    “他是誰？不曾聽你說過。”
    “他……他已經走了。”我淡笑看著他，嘴唇輕輕上揚。
    “走？”
    我點頭，他走了，不會再回來了，我的記憶裏，隻有這個走掉的人，再也想不起從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