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傾城無雙 第七回、月華沾血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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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勿念閣,林世瑾便看見了離香。此時的夜空月明星稀,柔柔清輝下來,照得離香瘦弱的身影越顯單薄。晚風習習,樹梢隨風搖曳,紛紛發出了“簌簌”的聲響,卻唯獨隻有她安靜地站著。麵容似融了月的顏色,蒼白的有如枯槁。而那眼眸渾渾的,灰土的顏色不帶半點光澤,不知望在何方。
林世瑾的心下不禁一寒。他似乎聞到了一種垂死的氣息。
“離香,還在忙呢!”走上前,林世瑾微笑著跟離香打了個招呼。
“林公子!”離香才回過神來,怔了怔,連忙道:“是來找二少爺的吧!他這會兒在書房裏。”
“嗯!”林世瑾應了聲。轉身便向屋裏走去,才走了幾步,又聽見離香喚自己,而那聲音很急促,仿佛隱忍許久的情緒在一刻爆發。林世瑾停了腳步,回過身。
離香又遲疑了一會兒,終於開口:“奴婢是看著二少爺長大的,這些年他就隻有您這麼一位朋友,所以奴婢希望您能好好珍惜他這個朋友!”
林世瑾微微一怔,遂一笑,“朋友,本少爺可不喜歡這個詞!”言畢,轉身離開。
此時的書房,即便燃了三盞燭火,仍顯得暗淡。鍾離雪坐於書桌前,手中捧著的是一本書,然而他的目光雖是落在書上,思緒卻是早已飄飛。
“鍾離,若看不下去就別看了吧!”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傳來,熟悉,悅耳。鍾離抬頭,便見燭光搖曳,映襯了那抹淡黃色的身影。
“我來看看你!”未等鍾離雪開口,林世瑾便已經緊挨著他坐下了。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情景,令鍾離雪方才還混沌的心頓時變得清晰起來。他看著身旁的人,不禁又覺好笑,明明自己才是主人,為何卻總讓這個客人頻頻地往自己這裏跑呢。這個東道主做的還是不合格呢!
“看的什麼書?”林世瑾好奇地拿起了鍾離雪手中的書,翻了翻,卻又突然道了一句:“你的丫鬟有些異常呢!”
“啊?”鍾離雪正疑惑,卻見林世瑾已經放下書,扭頭看向自己,眼角眉梢裏都笑的粲然,“鍾離啊,你給我說說千葉茶的事吧!”話題竟就這樣轉開了。
“你是指謝莊的千葉茶?”
“我是好奇你爹當時的反應!”林世瑾微微笑著。
“謝莊是我娘生前住過的地方,她很喜歡那裏。而她最愛的花便是千葉茶,所以爹才在那裏種了大片千葉茶,並答應娘不會將那些拿來做茶葉,讓那些花永遠地隻為娘開放。即便娘已經過世了。”
“所以你爹才沒想過要用那裏的千葉茶?”
“並不僅僅如此。那裏的千葉茶原本是不能製茶葉的。”鍾離雪道,“你該知道千葉茶本身含有劇毒,第一次花開後,用酒代水澆灌才能讓它在第二次開花時開出無毒的紅色花朵,期間還必須用催長的藥,否則第二次開花會遲後二個月。可謝莊的千葉茶隻為供人觀賞而生,所以並未對之施以催長的藥粉。”
“這麼說你早就對他們施過藥了,這樣就趕得上第二次花開了。”林世瑾笑了笑,雙眼凝視鍾離雪,聲音是輕柔,並非帶著質問,“隻是,誰都不知那場火災會出現,你卻是提早做了後備,而且事先沒讓任何人知道,莫非你早知道有人會火燒千葉茶了?
“我不知道!”鍾離雪迎著林世瑾的目光,淡淡道,“我說過,沒有千葉茶,雲央茶莊就毀了!”
“我懂你的意思!”林世瑾收回笑容,頓了頓,說道,“那可能是滿門抄斬的重罪。不過,不管怎樣,我都可以確保你的安全。”
“憑你與皇上還有永安王的關係嗎?”鍾離雪道。
“不,是憑皇上是個明君哦!”林世瑾笑道,“不管他平日再怎麼貪玩,他都是個任何人都小覷不了的明君。”
雲央茶莊幾乎控製了千葉的全部茶葉,當真處斬鍾離全家,除非皇上是傻子!他的話有時候也是用來嚇唬人的。思及此,林世瑾的嘴角彎出了好看的弧度。而他的雙眼更如一汪幽泉,深深的,吸進了鍾離雪所有的視線。鍾離雪不禁有些恍惚了,隻想靠得更近,觸碰那對紅潤卻又在燭光下泛了點點清輝的唇瓣。可是感受到林世瑾溫熱的呼吸觸上自己時,嘴唇卻又鬼使神差的一移,劃過鼻梁,最終在那額頭上落下了輕輕的一吻。
之後,整個人都怔住了。方才的動作似是在無意識間完成,可那是怎樣的一種行為,他不懂。
被吻的人卻隻是微微一笑,道:“記得很小的時候,娘總會在睡覺之間吻我的額頭,真懷念呢!”感歎了一聲,下一刻就已經湊上前來吻上了鍾離雪的額頭。
“早點休息吧,晚安!”林世瑾微笑著低聲說道,神情間竟有種說不清的柔和,是鍾離雪從未見過的溫柔。這一刻,他的心跳似乎脫離了軌道,可他不知一種情愫就在這混亂的心跳聲中悄然地滋長開來。
這個夜其實並不美,雖有明月當空,卻無繁星的點綴,如此的夜空就如少了繡圖的黑色綢緞,沒有華美之感,反而讓看的人心生惆悵。
經過池塘的時候,林世瑾看見葉永熙正站在柳樹下,負手而立,昂首望天。此景讓林世瑾想起了那個偶爾就會嬉皮笑臉,毫無正經的皇帝。
“永熙,賞月啊!”林世瑾笑著走了過去。
葉永熙並未扭頭去看林世瑾,而是繼續望著天空的明月,突然,就開了口,緩緩道:“此行我才明白為何你會如此看重鍾離雪了。那日鍾離淵當著眾人的麵說鍾離雪是克星。看來外表光鮮一塵不染的鍾離二少爺也活的並不順暢。”
“出生後母親便病弱過世,如果因為這個就被稱為災星,那真正的災星豈不是得下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林世瑾嘲諷的一笑,眉宇間卻隱約劃過了一絲淒涼。
葉永熙扭看向林世瑾。這個平日總冷著一張臉的永安王,此時的眼中竟含了道不清的柔和。
“你不會明白一出生就沒有親娘卻又終日頂著‘克死’親娘的罪名的鍾離是以怎樣的心情生活到至今。鍾離家大夫人溺水身亡,一失兩命,鍾離的三叔意外而亡,以及鍾離毓敏的墜馬都理所當然地歸在了他一個人的身上。他並沒有錯,可全莊的人就是將他視為災星。”林世瑾淡淡地說道。平靜緩和的聲音讓人探不透他內心的一絲一毫。
“這些都是他告訴你的?”也不知沉默了多久,葉永熙那望著前方的眼眸才稍稍動了動,似歎息地問了這麼一句。
“他怎會告訴我呢!”林世瑾淡淡地笑著,帶著一絲無奈,“再說,隻要是我林世瑾想知道的自會有辦法知道。”
葉永熙扭頭看著林世瑾,片刻,才轉開話題,說道:“對於昨日的大火,你怎麼看?”
“來香投河,加上莫名的大火,我覺得這兩件事可能有關。隻可惜一個丫鬟的死對鍾離傲來說沒有重視的必要。”
“或許不是他不想重視而是不能重視。”葉永熙道,“如果真如你說這事與大火有關,那鍾離傲就可能是刻意隱藏那丫鬟投河的真相了!”說完,露出了一絲玩味的笑,又道:“聽說那丫鬟是伺候鍾離雪的,如果你對這事感興趣,可以去問問鍾離雪,說不定可以問出些什麼來?”
“奇怪,你應該會反對我插手這種無關緊要的事啊!”林世瑾笑著看向葉永熙。心裏卻是明白永熙為何會說出此番話。因為從鍾離傲那次去勿念閣以及離香的神情不難看出,來香的死是極有可能是與鍾離有所關聯的。
“拜你所賜,我對鍾離雪有些興趣!”葉永熙淡淡一笑,又道:“你覺得鍾離傲為何會特地邀請我參加品茶會!”
“他竭力要求提供百斤千葉茶,顯然是乘機與朝廷拉攏關係,如此雲央茶莊的地位自然又加重了一份。邀請你來,目的也就顯而易見了。我隻是沒想到你真的會來而已!”說到此,林世瑾將手重重地搭上葉永熙的肩膀,笑道:“該不會是皇上讓你來的吧,我知道你隻聽他的話。”
“別提他。”葉永熙冷冷喝道。想起自家兄長那張笑得陰險狡詐的臉就來了一肚子的氣。
“嗬嗬!”林世瑾卻是肆意地笑了起來,“該不會是他說,永熙啊,你若不去呢,朕就失蹤半年或一年。”邊說邊模仿著葉永曜的神情。
“你還真了解他。”葉永熙冷冷地瞪了林世瑾一眼。
“不過,既然皇上會讓你來,就表明他認為鍾離傲邀你至此是另有目的。他這種置身事外看好戲的性子還真是一點也沒變啊。”林世瑾笑著歎道。目光望向前方,卻在那一片漆黑中看到了一點白色的影子。
林世瑾的心陡然驚了一下,那樣的白色身影無疑是鍾離,但他那慌忙的步伐是為何?
“世瑾,你猜他這麼晚了會去哪裏啊?”瞧見林世瑾麵上的疑惑,林永熙故意道。
“去哪裏是人家的自由吧。”林世瑾連忙緩過神來,笑道,“永熙,我怎麼不記得你是個會管閑事的人?”
“我隻是好奇。”林永熙道,“本王是打算跟去看看,你跟不跟來我可就不管了。”言畢,朝林世瑾淡淡一笑,便邁步向前走去了。
“哼,堂堂王爺做這種事。”林世瑾嘀咕道。葉永熙卻並不在意林世瑾的話,而是加緊了腳步。
林世瑾看了看前方,頓了頓,最終還是邁步跟上了。雖說心裏很明白鍾離有事瞞著自己,雖說自己也並不強求。但此刻那好奇心已經是按捺不住了。
二人到了茶莊的主屋,確切的說是跟著鍾離雪到了此地。而後,便掩在一座假山旁,看著鍾離雪在一間房前停下,而後推門進去。房內漆黑一片,沒有燈火。那白色的身影很快就淹沒在漆黑之中。
林世瑾的心猛然緊了一下,說不清的不安糾結著心裏刺痛。仿佛鍾離這不去,不是別處,而是永不見底的深淵。
然而,就在此時,有人從回廊向那房間走來。其中一個是鍾離毓敏,另一個端著一個托盤的清麗婦人便是鍾離傲的夫人。
“爹近日身子都不好,還真是辛苦三娘了。”
“瞧你這孩子,說這種客套的話。你爹也隻是頭痛的老毛病又犯了,吃什麼都沒胃口,剛才去廚房是準備讓趙媽煮雞湯的,結果她說那隻雞不見了,我看啊,準是她嘴饞將雞給吃了。害得老爺現在隻能喝點小米粥了。”
這二人邊走邊說,也就到了門前,因為鍾離夫人手中端著東西,鍾離毓敏便伸手推開了門。
“咚!”東西摔落在地的聲音,隨即便是一聲淒涼的慘叫。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