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花相映紅  第一章 有仇必報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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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風無力屠得熱,落日著翹飛上山,人困已懼江海竭,天豈不惜河漢幹。
    順德十二年,盛夏。
    陽光透過窗縫灑在少女臉上。斑斕的葉影下林琳瞌著眼,嘴角微微的上揚,今天的心情比往日的安靜了不少,一臉蓄意。換了個姿勢繼續躺在貴妃榻上。
    漸漸淺瞌起來……
    阿綠輕手輕腳的摸了進來,見小姐正睡得安穩,不敢打擾,將手中端著的湯水擱在案旁,執起手帕替小姐拭了拭額上的汗珠,她小小的歎了口氣,心裏忍不住心疼,比起前幾日,今日小姐可總算睡得安穩些了。
    女子翻了個身,尋了個舒適的姿勢又睡去,懷中抱著的那本《商道》仍不舍放開,阿綠伸手抽了抽,發現小姐抱得緊張,不由又歎一氣,看來小姐是真喜歡經商的,難得見小姐對一件是這麼認真專注,卻被不知哪個筋搭錯了的少爺在一夕之間摧毀了,真是該死。
    她正好彎身蹲在林琳跟前,這一歎氣,溫溫的氣流倒把林琳從淺睡中驚醒,林琳向來喜睡,平時睡著了都是雷打不動的,最近遇了些煩心的事,心裏悶得失了往日的悠閑,每次都隻小瞌淺睡便被丁點風吹草動給驚醒。
    揉了揉眉穴,張眼相望,問:“什麼時辰了?”
    “午時,小姐才小瞌不到一柱香的時候。”
    看向窗外,烈陽高掛。
    睡意全無,她托著腮子抱怨:“怎麼還午時呀。”
    阿綠幹笑一聲,問:“小姐今天都沒吃東西呢,我去廚房端飯菜過來可好?”
    林琳搖頭,哪還有心情吃得下飯,氣都快氣飽了。
    阿綠道:“小姐,人是鐵飯是鋼,再氣悶也得把肚子填飽呀,阿綠今天特地做了糖醋排骨,香辣雞,冬菇鴨脖子,清蒸小魚,銀耳蓮子湯,都是小姐平時喜歡吃的菜,阿綠怕小姐不夠吃還特地做了兩分,我這去端來,現在還香噴噴的呢,包管小姐看了就有食欲。”
    林琳還是搖頭,有些憔悴,清明的眸子也失了往日的爽朗神采,拈起案邊擱著的木簪子隨意把披散下來的卷發挽上,拈著簪子手指輕巧別轉,挽了個簡單的鬢,幾縷鬆散而下的流蘇落在肩上,憑添了幾絲庸懶隨性的可愛,比剛才虛虛的樣子現在看起來要清爽了不少。
    瞧見案邊擱著一小碗淡紅的湯水,問:“這是什麼?”
    阿綠答:“這是少爺讓阿綠端來給您消暑的紅梅湯。”
    林琳明眸一瞪,不再看一眼:“倒掉!”
    阿綠縮了縮脖子,好好的一碗湯水怎麼又惹小姐生氣了?
    林琳叉腰,揮手就給了阿綠一個爆栗:“這消暑紅梅湯我們閣裏就拿不出給我喝,偏生就要去少爺那邊討?”
    這話倒是說重了,一家子的怎麼就說討不討的呢。
    阿綠摸了摸額頭,訕訕賠笑道:“小姐怎生這樣想呢,少爺是真的想疼你的,這紅梅湯不是您平時喝的那個,這是皇上禦賜給少爺的,據說此湯名喚‘淡心’能有效的去熱下火、滋潤養顏……這是多少達官貴族的小姐想求都求不來的呢。”
    阿綠句句說得生動,還不忘添油加醋,少爺今早狩獵得皇上賞賜,自己不舍得喝,特意讓人快馬加鞭給送回來的,就是為了討小姐笑一個,現在正在氣頭上的小姐不領情也是正常,若不是將少爺一臉悔改之意,加之也是真的疼愛小姐的分上,不然她才懶得費口舌幫這可惡的少爺說好話呢,而且每次兩個主子鬧別扭,倒黴的總是做下人的他們。
    林琳說:“那便了給那些達官貴族的小姐好了。”
    “這不好吧,怎麼說也是少爺的一片心意。”
    林琳哼哼:“心意?我竟不知他對我還存下心意之玩意兒,若還有心,當初為何還玩我,存心讓我慪氣。”
    阿綠汗顏,這兩兄妹有時好得沒話說,有時又鬧得不可開支,真是難伺候的主。道:“少爺說了,小姐生氣上火傷身,讓您先喝點清潤的降火,不然到時候燒壞了身子,可是陪了夫人又折兵呀!”
    打完一巴掌再給顆糖,這是林離對付她最常用的手法,卻也是她最受用的手法,他就是算準了她不願意吃虧的性子,字字說到她心坎上了,俗話說的好,薑還是老的辣,自己比他少吃十年飯,口才自然也差他十萬八千裏,壞嘴巴的家夥。
    她仰頭一口喝下,大有壯汗喝酒的氣魄,隻是這一碗天價‘淡心’就被她這樣牛飲沒了,真讓世人痛心,阿綠咬帕含淚,早知道自己就偷偷喝掉算了,那可是禦賜的呀,無價之寶呀,小姐太恨了。
    林琳從榻上躍起,一改剛才病態樣子,活動了下筋骨,問:“野一釋那混小子呢?”
    阿綠指了指外麵道:“恩……在,在樹上睡覺呢!”
    林琳鞋也沒顧上穿,光著腳就跑出去,阿綠提了鞋跟在身後。
    林琳走出庭院,果真瞧見一黑影倒掛在院中的大樹上,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是個人,倒像是隻大貓頭鷹掛上麵曬屍呢。
    野一釋倒掛於樹,雙手交叉於胸,睡得正熟,狹長鳳眼閉著,薄唇微抿,如果不是略大的悍鼻聲四起,他的睡容還真是秀色可餐呢,她都快鬱悶死了,這小子居然還睡得這麼香,到底誰才是誰的主子呀。
    林琳氣得跳腳,抓起阿綠手裏的鞋就砸過去,力道拿捏準確,一看就知道是個老手。秀鞋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然後正中目標麵門,目標驚叫了聲,直直從樹上摔了下來。
    野一釋衝地上狼狽的爬起來,不用想也知道是這個小魔鬼的傑作。
    “豬頭琳,你要死嗎?居然敢打擾你大爺我睡覺!”一臉英氣的風華少年,兩眉豎起,眼冒火花的瞪著眼前的女子,牙咬得咯咯作響,就差沒衝上去將她按在地上猛踩了。
    林琳提起另一隻繡鞋就是一個爆栗下去,鼓眼努睛:“我看是你要死吧,本小姐警告多少遍你了,不許叫我豬頭琳。”
    瞧見野一釋風塵仆仆的樣子,又不滿道:“你這兩天死哪去了,不知道我有事要找你嗎,我看你是存心的吧,每到關鍵時期撒腿就跑,我林琳怎麼就養了你這個黃鼠狼!”
    野一釋揉了揉額頭,翻著白眼:“說了多少次不許打我頭了,你欠湊。”
    又一個爆栗下去:“我就打怎麼著,你還有理了不成。”
    她叉著腰,鼓著腮,澄澈杏眼微瞪,雪膚花貌、素齒朱唇,粉色單衣將嬌小玲瓏的身子包囊,裏襯的淡藍紗衣若隱若現,唯美而飄逸,巧耳上的兩顆渾圓珍珠耳環隨著她一搖一擺的腦袋小小蕩動,一支做工簡細的木簪將微卷的秀發別著,又有幾縷散落在額邊。
    野一釋頭一揚,不以為然:“我愛去哪去就去哪,管你什麼事?”
    林琳頭也揚了起來:“我是你主人當然就有權利管你,我告訴你,林府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你當初既然答應要留下來,就總想著往外麵混。”
    野一釋嗤之以鼻:“你腦袋混亂了吧,大爺我當初隻是答應要護你一生,並未答應要把自己的自由也送了你,清醒清醒吧。”
    林琳嘴角浮起一絲邪魅的笑容:“你既然答應過要護我一生的,那也就是說一生都要在我左右跟著,這不是自由是什麼?”
    野一釋沒好氣的說:“你可別囂張,憑我的輕功小丫頭片子還奈何不了我。”
    林琳輕笑:“我是奈何不了你,可你的君子之言卻奈何得了你,本小姐就不信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無情公子會做失信於一閨中小女子的事,而且那個小女子還是他惜日的救命恩人。”
    野一釋自知說不過她,哼道:“若不是當初被你的羅嗦勁給蒙了,大爺我也不會落的如此禁地,總有一天我定會討回來。”
    林琳嫣然一笑:“拭目以待。”
    一個丫鬟從門外樂顛樂顛的跑了進來,林琳循聲看去,十二、三歲的小丫鬟,一件淡黃色的裙,梳著兩個小髻,麵容清秀,來人正是爹爹身邊侍侯著的小米丫頭。
    林相剛打開書房門就一股衝力撞來,腳步不穩,險些載了個跟頭,低頭一看懷中軟綿綿的不明物,正是愛女,見她樂得眯了雙眼,不停喘著氣。
    “沒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成天莽撞莽撞,盡讓人看了笑話。”語氣中帶著小小的責備,更多的確實欣喜,快及笄的人了卻還是這副小孩子摸樣,可他卻喜歡的很。
    “爹,你這幾日都不在府中,問下人都說不知道你哪去了,剛一聽阿綠說你回來了,女兒興奮得連禮數也忘了就跑來,瞧,女兒多想你呀!”林琳撒著嬌,兩手扯住林清的山羊胡把玩,調皮的很。
    一旁的阿綠跟小米都捂嘴偷笑。
    林清咳了兩聲極力想要維持住自己光輝偉大的宰相形象,譴退了下人才提著林琳的後領把她放坐在椅子上,道:“為父這些奉皇命秘密走往江南查看民情,此時萬不能外傳,一時充忙便也不知會府中的人了,離兒沒告訴你嗎?。”
    林琳這幾天正跟林離鬧得不可開支,怎麼可能願意聽他說話。
    林琳嘴起努,趴上林清的背,嘻嘻笑道:“江南可有什麼好玩,給女兒帶玩意了嗎?”
    在爹身邊她喜歡趴她的背。因為感覺很安全;在娘身邊她喜歡賴她懷裏,因為感覺很溫暖;但在林離身邊她卻喜歡擰他耳朵,誰叫他喜歡招惹她。
    林相在書房背著林琳轉了幾大圈,兩父女樂的嗬嗬直笑,隻有在寶貝女而麵前,他才會卸下身上所有的負擔與職責笑得這般開心。
    “帶了帶了,哪次出差不給你帶些玩意,這會兒都送到你閣了,待會兒回去再好好認收,也記得挑幾件送給下人,好讓他們也樂樂。”
    林清一向都很疼愛這個女兒,可以說是過分溺愛,無論她怎樣調皮怎樣霸道他都不在乎,他知道,這女兒雖然玩劣成性,可心卻是清澈善良的,他不曾過多的約束過林琳,給予她不喜歡的東西,林相要的隻是,無論遇到什麼事,女兒都能保持著這樣純真的笑容走下去。
    林相半響又道:“你娘過兩天就下山了,你到時候準備準備,別讓你娘一回來就看到你這不成體統的裝飾來,不然她要給你說教的時候爹可不幫你製造機會逃跑了。”
    指的就是林琳成天穿著中衣披頭散發的在府裏遊蕩。
    林琳嘻嘻笑著:“爹放心好了,你若不幫我逃跑就陪我一起聽教好了,娘也很樂意的。”
    “憑嘴。”林相吹胡子瞪了她一眼,又道:“聽說你這兩天跟哥哥鬧脾氣了,又為什麼事?”她攤攤手,聳聳肩,說:“還能為什麼事,他欺負我咯。”
    或許爹爹知道她在外麵拋頭露麵的事,臉色也好不到哪去吧,還是不說了好。
    點了點林琳的翹鼻,說:“你呀,總學不會乖,都快及笄的女子了還總一副倔強小孩的脾氣,再不改改,今後除了家人再沒人敢與你親了。你哥在朝廷的煩心事不少,回頭又要照應著你的任性,以後少欺負他。”
    爹怎麼耳朵不好使呀,明明說的是‘他欺負她’好不好。
    女大十八變,當初在他懷中撒著嬌,成天惹他唉聲歎氣的小豆丁,如今一晃眼就長大了,林琳完全繼承了父母的優良傳統,雖沒沒有沉魚落雁之姿,卻是傾國傾城之貌呀,這樣的容貌走出去,是福是禍孰還不知。
    林相喋喋不休:“如今皇上正給太子殿下選妃,外麵正鬧得雞飛狗跳的,你呀,可千萬別出去亂逛,有什麼要買要吃的便吩咐管家一聲,如若是想出去走走也行,不過一定要有哥哥做陪,還要記得掩好麵紗,你是我們林家還未出閣的小姐,本就不應隨便出戶,如果不幸讓有心人瞧見了,這流言蜚語還不知道傳得如何呢,唉,眼睛不要瞎轉,可要細心為父的囑咐?”
    浮雲飄過,將高高掛在天邊的烈陽微掩起來,說了一會兒話,不知不覺現在已經是申時了,林相回來,林琳心情也好了不少,一改前天的憂鬱,和阿綠野一釋吃了飯坐在院子裏拉著家常。
    林琳自小就調皮任性,成天滿府得跳來跳去,林母頭疼,怕哪天府裏來了客人衝撞了,便許了她住進了‘望心閣’。
    這閣子跟府子別的閣子也沒什麼兩樣,有小院子小廚房什麼的,麻雀雖小五髒具全,最重要的是這閣子座落在林府的東南角落,離銜巷隻有一牆之隔,林琳當初選這也是看好了機會的,而且小時侯她就經常住這裏,對這裏的一切都和熟悉。
    她不喜人打擾,所以‘望心閣’裏一般時候都隻有她和阿綠兩人,噢,還藏了一個男人野一釋。
    林琳抿了口花茶,手指一點一點的敲著桌子,冷笑道:“這兵部尚書家的公子怎麼也這麼愛管閑事了,他不的挺溫文爾雅,博學多才的一男子嗎?這些個貓抓耗子的事卻喜歡摻上一腿。”
    野一釋說:“是你哥哥去拜托蕭瑟處理這事的。”
    “你怎麼知道?”
    “拜托,這事很明顯的漏洞百出嘛,仔細一分析就知道拉,蕭瑟此人相貌堂堂、玉樹臨風、一把墨扇輕執於手,笑起來如三月春風,溫暖和熙,雖是兵部上書獨子,卻惟獨專情於文墨之無,終日隻知道吟詩作畫的,根本無心世事。他跟林離兩人交情甚好,林離上門拜托他點事,難道都不會答應嗎?。”
    林琳怔了怔,問:“那為什麼林離不自己出馬,卻要蕭瑟去。”
    “因為‘琳軒’是林離的名義開的,他會去做自己搬石頭砸自己的腳的事嗎?傳出去笑死人。”
    “蕭瑟是他的好朋友,他叫蕭瑟去難道就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野一釋無語:“這個你得去問你哥哥了。”
    林琳淒涼道:“真是混蛋,怎麼說當初‘琳軒’是他幫著一手操辦而成的,就好比自己生的寶寶一樣,虧他如今也下得了手,殺千刀的。”
    野一釋想笑,忍住了:“不就是一個‘琳軒’嘛,沒了就沒了,反正如今《商道》在你手上,還怕不能東山再起嗎?”他拈了顆葡萄放進嘴裏,哼哼道:“你可要好好保管,別枉費了當初大爺冒死搶書流的血汗。”
    那年,他剛成為她所謂的秘密暗人時,她給他下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找到失落民間的叫做《商道》的一冊真跡筆錄,據說此書乃一位前朝偉大的大商人留下,因紛亂的戰爭而流失在民間不見了蹤影。
    林琳那時候滾在地上死嚷著一定要得到那本真跡,說什麼得到了真跡就是的到了天下第一大商人的稱號……等,他本不願理她,誰知道這世上到底有沒有這玩意,而且她還是屬於那種三分鍾熱度的人,搞不好今天費勁心思給她找來,明天她就能那去墊桌角了。
    野一釋一邊堅守著自己的觀念,一邊又忍受著某人的撒嬌和威脅雙重夾擊……最後不幸陣亡,決定勉強一試。
    經多方江湖朋友的幫忙打探,終於探出消息這本筆錄的真操是在兵部尚書府中的書房內,當下就立馬潛入府中打算偷盜,官家門戶自然不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縱使他輕功再高也逃不出天羅地網,他負了傷在蕭府慌忙閃躲誤入蕭大公子的房。
    蕭瑟救了他,還讓他帶走《商道》的真跡,至今的他也白思不得其解這蕭瑟到底是傻子還是瘋子,更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當時的自己怎麼就願意為那該死的豬頭琳去做那些個偷雞摸狗的事?!
    眼見現在太陽快落下西頭了,林琳決定今晚就出去溜達溜達。
    兩人易了容,野一釋背著林琳躍出了家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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