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都不曾想過手術台是個如此冰冷的地方，不懂是自己對手術從心裏上的敵意，還是這一刻自己的身旁竟沒有想見的人。
    手術台上的聚光燈照射下，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陰影，打麻醉接新皮，刀子淩厲的在臉上劃比例。
    一室的寧靜，像是無聲電影，一場一場的謝幕、繼續。
    短短的一個半鍾頭，卻感覺時間好像已過千年，被握緊的拳頭，泛著青絲，這才知道自己也是害怕的。
    “手術非常成功，等拆線和傷口愈合後，辰小姐便可以出院。”給自己動刀的主治醫師說。
    被密密麻麻的繃帶捆緊的臉，隻露出鼻孔、嘴巴和眼睛，整一個木乃伊，我不懂自己為何要來遭這樣的罪，以前也不見如此在意外表。
    我朝他點點頭，便將眼睛閉上，等待醫生的下一個指勢。
    “送她去306房。”那醫生吩咐完，便聞些許離開的腳步，越走越遠。而我也便由著那護士推著車離開手術室。
    越是想念越是孤獨，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在自己的眼裏竟再也看不到音樂，不是不許自己的意識前行，而是自己一直都在糾結著回憶，成傷的美麗，原來也是可以很容易的。
    到達306房時，竟出現一個意想不到的人，許洺彥。
    護士將自己安排妥當，便離開，留著自己獨自麵對意外來人。
    我不知道，他是從哪裏知道自己的消息。卻是在見到他的那一刻，莫名淚流。
    許是喜極而泣，竟也沒那麼反感他的出現，因為終於不用一個人獨自去麵對，那刺鼻的藥水和討厭的注射器。
    他說沫兮別怕有我在，他說沫兮我來陪你，不要天涯海角或是碧海藍天，隻要彼此逗留。
    淚從眼簾狠狠砸下，在繃帶上暈開水花。
    迷醉藥一過，臉上的傷口如如被螻蟻吞噬般疼痛，一直蔓延到心頭。
    “你的百分率上升為十。”我哽咽著說，話裏的迷糊許是讓人聽不真切。
    隻見他拉開椅子坐下，疑惑的看著自己。我知道他定不知道，自己暗自給他打分。
    窗台上的白簾，被風卷起的浪花，一個挨著一個。
    “什麼？”他將身子向前傾，皺著眉問。
    “沒什麼，隻是。。。謝謝你！”越來越輕的聲音，以前如此對他，現在倒也尷尬。
    “嗬嗬！”這謝字出口，便喚來他的低笑，臉不由得一熱，雖然不會被他瞧見了去，但也不好意思的移開與他對視的眼光。
    “笑很有意思嗎？”我嘀咕著，天知道自己在多久以前，把跟他一樣的爽朗都遺失了，在路的那一端回不了家。
    突然他一臉嚴肅的表情，生生把自己給嚇住。
    “沫兮，真不記得我是誰？”這話問的奇怪，自己難道真與他是舊識，我暗自懷疑。隻猜測被他揭開被暗藏的謎底，會不會讓自己太過驚心。
    “三個月前，溫陵路紅綠燈。”隻一個小小的提示，便勾起自己的回憶，那個告別愛情一個月的早晨，自己被開了罰單，那帶著酷勁的警官削一個利落的平頭，而不是現如今飄搖帶著頹廢的碎發。
    見我那表情，明顯不是不可思議而是不相信，他伸手抓了抓那梳的有形的頭發，正經的從夾克口袋裏掏出一張便條，攤開伸到距離自己眼睛十厘米的地方，自己這才看清那白紙黑字寫的，隻是奇怪這人怎麼就這麼隨身攜帶著。
    “其實早在很久以前就知道你了。”他將紙張沿著原來的折痕折起，放回原位，將背靠在椅子上，接著說他未了的話。
    “我是虞亦的表弟，早在你還在日本的時候就在他那見過照片，原以為你們會是那麼相配的一對，卻是不想。。。”那未了的話，他沒有把它說完，我不得不承認他是個省時揣度的人，因為自己那尖利的手指，將那雪白的床單抓出凹凸不平的痕跡，那是自己害怕時才會出現的動作之一。
    沉默的壓抑，並不見得在所有人哪裏都是實用的，而自己也從為平靜過。
    “他知道我還活著嗎？”憋了許久的話，終於還是溢出口來，卻是幹澀無味的。
    “與其讓他知道你活著而痛苦，倒不如讓善意的謊言繼續。”他回答，那眼裏的認真，讓自己明白他是讚同自己那個荒謬的作法的。
    我不知道自己那個欺騙，是不是善意的，可是我知道，在明白他還不知道自己的死亡，隻是為了用來埋葬我們逝去的愛情的表麵，心裏便不再那麼忐忑。可是沒來由的那麼希望他能知道自己還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悼念一個人的感情。
    當西邊的那顆嫩黃，映紅地平線，許洺彥才踏腳離開，隻留下那句“我可以替他愛你，分毫不差。”
    而自己則要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拾起破碎的心情，一點一點將其拚湊整齊。
    這樣的人生，怎就如此之累，流年殘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