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後仍有人記得瓊樓當日的勝景，萬人空巷，一點也不過分。當時各位名伶的才藝是什麼早已忘記，唯一深深印在心上的是那絕色女子在火光中明滅的身影和容顏。
    蔚驚鴻站在為她暫備的休息室中，一幅一幅地欣賞著牆上的名家字畫。瓊樓曾經有很多才子名家，王公貴族光顧，這裏的很多器物都是他們贈予的。瓊樓的伶人所受的教育絕對不輸官家小姐，才子佳人，這是無數伶人最好的歸宿。風流佳話自古便有，但是終究太過稀少。以色示人，最終色衰而愛弛。
    蔚驚鴻微微舒了口氣。白日在江邊聽說軒轅氏已到達止瀾，她竟然想了這個辦法。為什麼軒轅氏就一定要來看她呢，她笑自己的傻。女人啊，總是把自己看的太過重要。她知道自己是美麗的，但是別人就一定看中樣貌麼？也許他並不在意，也許，他連她的名字也未曾聽過。但是她仍然懷著美好的期望，她有信心，隻要見到軒轅氏，她定能認出他來。他們真的有三頭六臂麼，次次勝出。可是我卻不信，沒有什麼能夠戰勝他們。她對自己說，然後微微笑了。
    夜幕降臨，大廳內坐滿了人，不時有人竊竊私語。蔚驚鴻第四個出場，她坐在等待區的時候，用長長的紗簾遮住了大半邊身子。但是還是有人發現了她，目光一道一道射來，越來越多。瓊樓當家突然出現在她身邊，手中一把熏香團扇。
    “蔚小姐，瓊樓當真不是藏鳳之地。隻此一次，下不為例。不然伶人們非鬧的我幾世不得安寧。”
    蔚驚鴻點點頭，紅唇微啟：“驚鴻還不知當家名諱，失禮了。”
    “你若願意，可喚我花娘。”
    “花娘。”
    那女子點點頭，忽而笑道：“不知道蔚小姐喜不喜歡聽故事。”
    蔚驚鴻道：“已經很久沒有聽過了。”
    她聽到花娘很輕地歎了一口氣，“那麼我為小姐說個故事好麼。”
    蔚驚鴻微笑默許。
    “很久以前，”大凡長輩說的故事總喜歡用很久以前開頭，蔚驚鴻想。“這世上有一個傾城女子，她有相愛的夫君，可愛的孩子。世人羨慕她，她也一直認為自己的生活很完美。但是有一件有趣的事發生了，她突然發現自己愛的並不是她的夫君，而發現這個事實的時候，她所愛的人已經死去。”
    “遺憾又可怕。”蔚驚鴻說。
    “你也這麼覺得麼，”花娘笑了，但是蔚驚鴻看不到她眼裏的笑意。“那個人，等了她一生，她竟然到了最後才發現。可憐，可憐。”
    一連說了兩個可憐，蔚驚鴻似乎明白其中的意思，她是在說，兩個人都是可憐人。
    “那名女子最終如何？”蔚驚鴻問。
    花娘的鳳目彎起：“你總有一天會知道，現在，請蔚小姐出場。”
    蔚驚鴻望著她，而那女子是永恒不變的笑容。她對她親近的時候卻總讓她感覺疏離，太熟悉，這種感覺太熟悉。心中好像有些深埋的東西漸漸蘇醒，另她不禁生出一股莫名的愁緒。
    她輕吸一口氣，抱起古琴挑了帷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