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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鎏金描龍、富麗奢華的大湘皇宮------
不論,湘國的風雨斑駁了這裏幾世繁華。卻依然是,君王梟雄寧願一路踏盡皚皚白骨所渴望到達的終點。­;
已是,物是人非啊。­;
距那場風雲詭變的政變之夜,已時隔三年。­;
沒有人,敢於質疑那高高在上的少年帝王。甚至當年權傾朝野的德容太後,也默許了這一切突變。本就多有不解的群臣們更是驚訝地發現,曾經溫文而雅的八皇子殿下如今更是磨勵的愈發喜怒無常與深不可測。­;
雖然登基三年至今,未做出什麼重大的錯誤決策。然而麵對著這樣陰鷙的少帝,做臣子的心中總有些惴惴不安。­;
是什麼,變了呀?­;
本以為,年輕的帝王會為這片垂朽的土地重新喚起生機。結果反而是,這大湘王宮的一池沉鬱使曾經那樣年輕溫雅的少年暗自蘊釀成一灣深潭,從此再難見笑顏。­;
甚至-----------
對於先皇的離奇駕薨,也隻是囑咐史官在史冊上記上寥寥數筆:
明曆三十七年。帝遇刺,薨。­;
而特別是,自那人走後。年輕帝王便對笑容的吝惜,愈加變本加利起來。­;甚至是連帝王最寵愛的妃子百般討好之後,亦難見龍顏一悅。
沉鬱異常的齊泰殿內,偶爾響起書頁翻動的聲音。悉悉倏倐地,在幹燥的空氣中摩擦。
年輕的帝王閱罷一份折子,順手擱下。習慣性地喚:“聆水,此事依你看如何?”­;
然而半晌,卻沒有得到回應。­;
心下微不可聞歎謂。宇文飾非側眼去看,隻見那精工雕琢的玉座卻已是人去玉冷。­;
有一瞬間,內侍分明看到那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帝王眉宇間隱隱有些慍怒。卻又,極快地歸於平靜。
一旁的小福子小心恭謹地瞧著少帝的臉色,生怕觸怒了他:“皇上,您又忘啦?前些時候曲公子向您告假回鄉,您允了公子三個月的假呢。”
埃,也不知這是第幾回啦。皇上怎麼就老忘記,那個如謫仙一般的公子已走了月餘的事實呢?
“罷了,你退下吧。”
“是。”像是得到特赦一般,小福子忙不迭地退出殿外。臨走,細心得闔上了殿門。
本就陰鬱的齊泰殿,因為這突然的失去光源,越發的晦暗起來。
年輕帝王日見銳利深沉的眼裏,有說不出的疲憊。裹著描龍流金玄黑衣袍的身體微向後傾,抵上了那冰冷的龍座。闔了眼,便一動不動。­;
卻偏在此時,從殿外傳來一聲宣告:
“太後到------­;”
宇文飾非聞得苦笑,該來的總會來的。­;
不錯。前些日子他將吏部尚書孫庭海判下了獄,擇日處決。而這孫庭海不是別人,正是她德容的親信。­;
三年前的宮庭政變後,這精明的女人並沒有與他撕破臉皮。反而是一如既往地讓他封唐恬為後,目地不過是想控製他。這三年來,他處處受製,鴻圖抱負不得實現。三年過來,他與德容一直處於僵持。朝中勢力也大有一分為二之勢。於是,他密秘暗中培植勢力並借以鏟除太後一黨的實力。
而這孫庭海,僅隻是他宏圖大業的其中一步。
“皇祖母怎麼今日有空來看朕?”宇文飾非起身迎她,笑容溫雅似假。­;
德容冷哼一聲,卻並沒有推開他的手。隻瞥了他一眼,綿裏藏針道:“原來,皇上還記得有我這個皇祖母。”­;
明知,德容今日是來興師問罪的。但隻要她不開口,宇文飾非便隻能陪著她耗。­;
“孫兒不敢。”­;
德容在他的攙扶下坐下,然而神色依然不肯放鬆:“吏部孫大人做了什麼,皇上竟要將他滿門抄斬?”­;
聞言,宇文飾非心下冷笑。
做了什麼?你德容心裏,該比他更清楚才是!所謂無風不起浪,這朝中老跟他唱反調的,不就這群老骨頭?
然而帝王麵上卻依舊溫文,隻多了分嚴厲:“孫庭海妖言惑眾,擾亂朝綱。”­;
所謂欲加之罪,又何患無辭?­;
“皇上可有證據?”­;
“這...沒有。”­;宇文飾非倒是答得幹脆。
德容不甘示弱:“既是沒有,便不能殺。”­;
“太後。”
宇文飾非突然沉聲道,將方才的笑容虛假成鏡像。­;
饒是曆經三朝更迭的德容,也不免心中一凜,卻仍強作鎮定。­;
那張年輕俊雅的麵容上,帶著帝王與生俱來的威嚴。聲音裏有冷酷的溫度:
“太後莫要忘了。後宮---------不得幹政。”­;
最後一句,噎得德容是半天說不出話來。她厲眼瞪著這個打小就十分看好的孫兒,覺得荒誕到了至極。
最後她隻得說:“哀家告退。”­;
年輕帝王看看她,笑得溫雅:皇祖母慢走,恕朕不遠送。
北越異動---------
­;這是今日,從北部快馬加急送回的線報。
北越人已經蠢蠢欲動了啊。怎麼,被蒙弊了心智了麼?
唇角不可察覺得上挑之後,帝王的麵上再無更多表情:“宣,魅上將軍覲見。”
年輕的將軍長身而立,容貌絕美。光是看著,絕讓人聯想不到眼前這位,便是官拜大將軍的大湘最高武將--------
魅上緋。
­;“臣,魅上叩見皇上。”
“免了。”宇文飾非仿佛倦了一般擺手,將闔了的眼撐開道:“魅上,你可知北越異動之事?”­;
年輕帝王的眼裏,是深不見底的潭。
緋衣武將看得心下一顫,卻將心神一斂,抬頭直對上帝王的兩灣深潭,語調冰冷:“皇上的意思,是讓微臣領兵出征?”­;
“不。”帝王打斷了他的話,唇角凝結笑意。可那笑意卻並未達眼底:“不用這麼急,等他回來吧。”­;
魅上一愣,明白帝王話語中的他指誰後,恍然頓悟。­;
有那麼一瞬,他覺得這位曾經溫雅的八皇子眼中閃過的是一種叫忌虞而,莫測的東西。
年輕的帝王正襟危坐,表情卻是難得的懷舊:
“魅上當初,是答應了聆水才為朕所用吧。比起朝中隻會溜須拍馬的大小官員,朕更信你。”
魅上緋立得筆直:臣惶恐。
年輕帝王居高臨下地俯視他,良久不動聲色。緋衣武將卻將一雙秀眉緊蹙。
果是有什麼,已經悄然改變了。
隻是這種改變,竟不知究竟是好是壞。
武將依舊倔強地直著背脊,目光毫不回避,等候帝王的下文。­;
許久,才聞見那年輕的帝王溫厚的嗓音在空曠的大殿內回蕩:
“不知,若是有朝一日,聆水離朕而去。魅上是否,也隨聆水而去。不再對朕效忠?”
這一句平淡,卻問得魅上心驚!
魅上緋閉口不答,背脊依然挺地發直。他在懷疑誰?
他,還是······他?!
握劍的指不可抑製發力,心下早已是千轉百轉。
帝王看在眼裏,聲音愈發地沉鬱:“魅上,太誠實並不是一件好事。”­;­;
聞言,他的目光依舊筆直,毫不回避的。
像極了某個人。
“去鳳陵郡,隻是他的選擇。”
緋衣武將淡定的聲音,帝王的表情在一瞬間瓦解。
這些年,是逼得他緊了呀。
記得當時自己問:聆水,非去不可麼?
那白衣繾綣的清貴之人,回答得雲淡風輕:我欠他個人情。
“可他鳳流殤不這麼想,你不會不知他心裏想的什麼。”
他並不甘心,多年的情誼會抵不上一個鳳流殤。可是曲聆水,幾乎在下一秒便打斷了他:“我亦不知我心中所想。”
而後,他覺得無比荒謬:你可知,你與他二人都是男子?這是世所不容的禁戀!!!
“不,飾非。”這三年來,他第一次如孩提時一般喚他的名字。靜寞眼底有掩不去的倦怠:“曲聆水不會在意這世俗的眼光。隻是,有件事我想要去弄清楚。”
“·········”
他看著他,良久清淺一笑,連帶著朱砂瀲灩:“也許,是奢望吧。曲聆水這一輩子,總想要愛一次啊。”­;
彼時,他不知如何作答,從小一同長大的友人在他眼中一直是堅強的。而現在他說,這一輩子總想要愛一次吧。於是,他聽見自己說:三月,朕給你三個月。三個月後,管他鳳陵郡翻了天,朕也召你回來。
白衣公子答得幹脆:好。
朕在這裏,等你回來。
到頭來,逼他的人還是自己啊。­;可是逼他最深的,是誰呢?­;
是他鳳流殤,還是他曲聆水自己?­;
世人皆道公子無所不能。­;
世人皆在逼他,逼得無路可逃。­;
到最後,變得--------
想要愛一次,也是罪嗎?­;
宇文飾非心下微不可聞歎息,表情卻是冷硬的:
那麼,便讓朕看看。
當初種的什麼因,如今,又結了什麼樣的果吧。
最後幾個模糊的字節,混噩地在齊泰殿一池沉鬱中回蕩。
最終,歸於消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