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響起零碎的腳步聲，不久，有人推門走進來。
    他們徑自走到我身邊，把我從地上扶起，將蒙在我眼睛上的布條摘下來。我微閉著雙目，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突兀的光線刺的我眼皮生疼。
    兩名年輕男子再一次將我放到一旁，然後走向簡凱。
    在經過了一個多小時的變故之後，我再一次看到了簡凱。而我的心卻在看到他的陡然間被撕裂成層層碎片，痛的無法呼吸。
    從半閉的眼縫中，我看到他手臂上的傷口狹長且詭異，像一條被割裂的地縫，不停地從中滲出斑斑血跡，顏色猩紅且妖嬈。
    那兩名男子粗魯地拉起簡凱的手臂，隨意地將酒精抹在傷口處。因為疼痛，簡凱的身體不住地顫抖著，卻始終沒有睜開眼睛。他們將繃帶纏在簡凱手臂上後，轉身離開了房間。
    簡凱的眼皮微微抖動著，眉頭緊鎖，似乎在做一個悲傷且壓抑的夢。
    我立刻坐起身，將簡凱抱在懷裏，不停地輕聲呼喊著他的名字。良久，他緩緩的睜開眼睛，嘴角艱難的揚起，努力將目光集中在我的臉上。
    “還疼嗎？”
    他嚐試開口說話，卻發不出絲毫聲音，隻好無奈的搖了搖頭。
    倏然，一滴眼淚地落在手背上，我輕語道：“笨蛋。為什麼要和他們打？你可以跑掉的啊？為什麼要回來？”
    他努力抬高手臂，撫摸著我的臉頰，而後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虛弱又蒼白。
    我不再說話，固執地將簡凱抱在懷裏，陷入沉默之中。
    自從他們替簡凱包紮傷口之後，就再也沒有進來過。
    夜色漸漸降臨。銀色的月光透過牆壁上方的小窗戶，清冷的照耀著簡凱毫無生氣的麵容。
    就這樣過了很長時間，他的意識漸漸清晰，傷口也不再那麼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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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好。”門外，一陣整齊的問候聲音，看來真正的主謀就要現身了。
    一串腳步由遠及近，迅速向我們這裏走來。打開門的正是在樓下“迷暈”我的那個中年男子。
    “媽的，乙醚都沒迷暈你，看來你還真不簡單。”他惡狠狠地盯著我的臉，伸手將我從地板上拉起來，欲將我扯到房間外麵。
    一踏出房間門，我愣在原地，無法動彈。“怎麼會是你？”
    對麵的顏希冷笑著，白熾燈下這笑容陰森詭異。“我本以為你知道了真相，會更加內疚。沒想到你還真是不要臉，竟然和他重修舊好。我倒要看看，你這張臉究竟是怎麼長得？”
    她漸漸向我走進，手裏驀然亮出明晃晃的刀片，卻在快要靠近我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她迅速將手中的刀片藏在身後，目光悠遠深邃，穿過我的身體。
    我扭頭看了看，是簡凱。
    “沒想到竟然是你？小希，你怎麼變得這樣惡毒？”簡凱的聲音低沉有力，字裏行間裏載滿心痛。
    “我……我隻是……”顏希窘然向後退去，不小心跌落在地上。周圍的打手瞬間倒吸了一口冷氣，急忙上前攙扶顏希。而她似乎卻並不領情，擺了擺手之後，緩慢地從地上站起身。
    “都是因為她，是她把你從我身邊奪走的，我要讓她付出代價。”她眼裏流露出憤慨，死死地盯著我，看得我心裏直發怵。
    “你變了，以前的小希是個單純沒有心機的小女孩，而現今的你卻成了蛇蠍滿腹的女人。”我清楚的看見簡凱眼裏的厭惡，是這樣明顯，以至於如此輕易就傷害了一個女孩的心。
    “不，我沒變。隻是，你不了解我罷了。”顏希嘴角輕輕上揚，無奈的笑了笑。
    簡凱不再說話，徑自拉著我的手，將我擁在懷裏，拉著我經過顏希身旁。
    周圍數十名打手瞬間圍了上來，將我們麵前的路圍的水泄不通。
    顏希輕聲咳了一下，緩緩說道：“柳冉冉，你有興趣聽我說句話嗎？”
    我看一眼顏希，她俏皮的卷發此刻溫順的散在肩膀上，桃紅色的上衣顯得她的麵容越發蒼白消瘦。“不，我不要聽。求你不要說，好嗎？”
    她再一次露出讓人發怵的笑容，朱唇輕啟：“不，你要聽，你一定要聽。”空氣仿佛凝滯了一樣，過得緩慢異常。
    顏希甜美的聲音刺破空氣，傳入我的耳朵。她說：“我懷孕了。孩子是簡凱的。”我沒聽錯，她是這樣說的，她說她懷孕了，而小孩的父親就是簡凱。
    我呆立在原地，腦海裏盡是一些肮髒不堪的畫麵，他和她白皙的麵容，糾纏在一起的身體，還有狂風驟雨般的激吻。胃裏頓時翻江倒海，我眉頭緊蹙，立刻俯下身子幹嘔，卻什麼都吐不出來，隻覺臉上一陣冰涼。
    原來，我的眼淚是這般廉價。
    身旁的簡凱身形陡然一震。“你……你胡說。這……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顏希笑了笑，緩緩開口道：“你還記得三個月前的那一天嗎？你在MagicKey喝醉的那天夜晚嗎？”
    “不，你在騙我。你說我那天根本什麼都沒做，你騙我……不是我，不是我……”簡凱的意識漸漸迷離，嘴裏不斷呻吟著。
    顏希緩緩癱坐在地上，“騙你？對，我是騙了你。不過是那天早上騙的你。可是我沒想到，她會回來，她會回來把你搶走。”
    周圍的人不置可否，全都沉默著。沒有了剛才的喧囂，諾大的倉庫裏瞬間安靜下來。
    突然，我起身走到簡凱麵前，揚手給了他一記耳光。簡凱的臉頰驀然變的通紅，白色的皮膚上凸現出不一的指印。他眉頭緊鎖，仍是愣在原地，看我的眼神裏湧動著哀傷和憂愁。
    我不做解釋，帶著滿眼的淚水和絕望，一心想要離開這個讓我喘不過氣的地方。於是，轉身跑向倉庫門口。
    那些打手見勢要攔截我，顏希卻命令他們放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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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凱，我什麼都可以原諒你，就是不能原諒你被別人占有，哪怕僅僅隻是身體。
    就在我要跑出倉庫時，迎麵撞進了一個堅實的懷抱。
    透過朦朧的淚眼，眼前的人影漸漸顯露出陌生的輪廓。
    在他身後，是蕭漠白皙精致的麵容。
    那個陌生的男子將我輕輕扶起，滿臉的疑惑，未等開口，蕭漠已然伸手將我擁進自己懷裏。
    “小可，你還好吧？究竟出了什麼事情？”他單薄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抱著我的身體有些顫抖。我輕輕搖了搖頭，眼淚卻更加肆意地流淌，侵蝕著臉頰。
    蕭漠深呼了一口氣，對那個陌生男子說道：“羽，看來今天免不了一場惡鬥了。”
    “嗬嗬，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誰這麼不自量力？”那個叫羽的男子，眼裏瞬間升騰起一股殺意，聲音異常冰冷。而後，大步流星地走進倉庫裏麵。
    蕭漠擁著我的手臂不自覺的緊了緊，而後走在羽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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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我們繞過倉庫裏的那根石柱時，羽卻突然駐足在原地。
    “怎麼了？為什麼不走了？”
    羽沉默著，不說話。
    蕭漠的聲音引起了對方的注意，一群人將目光定格在我們身上。
    驀然，那群人愣了愣，齊聲道：“少爺好。”
    我和蕭漠詫異的看著羽，而羽一臉肅然的站立在原地，眉頭緊蹙。
    良久，他邁開步伐向不遠處的一群人走去。
    顏希的臉上一陣異樣，陡然開口道：“哥，你怎麼來了？”我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個陌生的男子竟是顏希的哥哥，顏羽。
    立在一旁的蕭漠眼神冷峻，對顏希開口道：“原來，抓走小可的人是你？”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小可？小可是誰？”顏希詫異的看著我們，目光最終落在我身上，兩隻眼睛死死地盯著我的臉。
    突然，一旁的簡凱拉著我的手臂，他的聲音有些哽咽。似是在輕聲呻吟。“不是我的，孩子不是我的。冉冉，你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我的。”
    心裏卻沒來由的一陣悸動。而後我用力推開簡凱，眼睛裏寫滿不屑。“走開，我不想再看見你，再也不想看見你了。”
    簡凱眼裏的光芒頓時黯淡下去，右手尷尬地停在半空中，左耳的白鑽耳釘閃著冷冽的光輝，刺痛著我的眼睛。
    “冉冉？他為什麼叫你冉冉？”蕭漠滿臉疑惑的看著我，似乎在等待我的回答。
    顏希的聲音橫亙在我們之間，突兀且刺耳。“嘖嘖，原來你還不知道啊？她叫柳冉冉，根本不是什麼小可。”
    “我……不是。蕭漠，你聽我說……”我想和蕭漠解釋清楚，張開嘴卻不知從何說起。
    “好了，沒關係，你也累了，有什麼事情回家再說吧。”蕭漠的聲音裏彌散著懶懶的溫柔，看著我的眼睛裏卻是輕淺的憂傷。
    陡然間手上一陣刺骨的疼痛。蕭漠搭在我手上的手指骨節發白，而臉上卻沒有絲毫的表情。我並沒有喊痛，一個人咬了咬牙。耳邊還能聽見簡凱的自言自語，他說：“不是我的，真的不是我的。冉冉，你為什麼不相信我？為什麼不相信我？”
    手上的力道漸漸減輕，蕭漠目光迷離地看著我，眼神仿佛穿過了我的身體，不知落在何處。
    沉默許久的顏羽終於開口，“夠了，小希，和我回去。”
    “不，我不走。”
    “李叔，把小姐帶回去。”顏羽向那個抓我的中年男人吩咐道。
    中年男人麵露難色。“這恐怕不妥吧，小姐的脾氣您又不是不知道，哪由得我們啊？”
    “按我說的做。如果帶不走她，就押回去好了，看她以後還敢不敢興風作浪。”
    “是，少爺。”
    中年男人向身邊的手下低聲吩咐了幾句之後，幾個人齊聲道：“小姐，請。”
    顏希低著頭，不再和顏羽爭辯，隻好和李叔等人一起朝離開倉庫。簡凱不停地回頭看著我，被顏希拉著的手臂凸現出一道紅色的勒痕，看上去是如此的刺眼。
    路過我身邊時，她低聲輕語道：“算你走運。看在我哥的麵子上，這回饒過你。不過，柳冉冉，我一定會把孩子生下來的。”她的話像根刺一樣深深地紮在我心裏，頃刻便劃出深淺不一的痕跡，攢動著零星的血跡一起在身體裏翻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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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漠，對不起。這都要怪我妹妹，給你帶來這麼大的麻煩。”蕭漠的目光在一次集聚起來，落在顏羽臉上。
    “算了，我們兩兄弟之間用不著道歉。隻要小可沒事就好了。”說完，他看了看我，眼睛裏暗湧著絲絲的疑惑。
    “對了。今天讓你如此匆忙趕回來救人，不知這位小姐是？”顏羽一改剛才的肅然，臉上掛著斑斕的笑容。
    “不，你誤會了，我們隻是……”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蕭漠打斷了。
    “顏羽，你別想歪了，她隻是我的一個普通朋友而已。”蕭漠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看我，似乎在說一個故事，臉上是滿滿的悠然落寞。
    “普通朋友？我看不像。是你情人吧？”顏羽滿臉疑惑的看著我，嘴角露出一抹深邃的笑容。
    我不再說話，也沒有再解釋什麼，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無用的吧。
    蕭漠不再和顏羽解釋什麼，徑自擁著我向倉庫門口走去。
    “喂，不要這樣嘛。真的這麼寶貝啊？我不搶她就是了嘛。”
    頓時，蕭漠眼睛裏彌漫起冷冽的殺氣，顏羽迫於威懾，終於安靜下來。
    離倉庫不遠處停放著蕭漠的白色寶馬。
    蕭漠向對麵招了招手。車子立即掉轉，閃爍著車燈作出回應，駛向我們這邊。
    不消片刻，一個身穿西服的男子從駕駛位置上走下來。
    “少爺，羽少爺，小可小姐。”男子一一向我們打招呼，表情真誠的不像是在做戲。
    蕭漠，你讓我越來越迷茫。你究竟是什麼身份？竟有著這樣不凡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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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上的氣氛有些沉悶，喋喋不休的顏羽終於識相的閉上了嘴。
    我和蕭漠齊肩而坐。他將我的手放在自己掌心，始終不曾鬆開。眼裏彌漫著層層霧氣，像極了天山上終年不化的積雪，晶瑩剔透。
    車窗外，江水不停地拍打著堤堰，發出猛烈地響聲，回蕩在我的耳邊，久久不曾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