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碎夢(2)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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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了,以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都沒有再來。
    我得以有了喘息的機會。
    拒客的理由一成不變,卻還是擋不住神官大人前來的腳步。
    “神……神官大人,殿下他……”小四見攔他不住,唯有邊走邊大聲喊著,好讓我有所準備。
    其實也無所謂,這本就在意料之中,隻是這個越紫陌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急性子。
    “神官大人。”我起身,麵對冒然而來的闖入者。
    “聽說殿下身體欠安,微臣甚為擔憂呢,”他迎麵向我走來,“不過,看氣色倒似乎還不錯。”
    我示意下人退出了內室,轉身對他道:“哪裏哪裏,神官大人才是容光煥發,風采尤勝當初呢。”
    “殿下客氣了,”他笑道,“這還不是托了陳大將軍的福?”
    我敷衍地笑著,看來過去實在是小瞧了他,最初還以為這位心高氣傲的神官會因為失勢而大亂方寸,沒想到他竟能將計就計地留在陳銳身邊當起了皇上的眼線,一舉扭轉頹勢,成了功臣一名。
    “這是怎麼說的?”我道,“大人不惜舍命犯險、深入虎穴,忠君之心如此,可昭日月,卻偏偏還有人對大人的出生諸多微辭,實在是讓人心中有些不平。”
    他眉峰一舒,笑得豁達:“這不過是小人之詞,難免總有人居心叵測,喜歡栽贓毀謗的。如今一切水落石出,我也就不再追究。”
    果然是做得幹淨徹底,恐怕這世上所有能夠證明他身份的人都已經化作他手下的亡魂。
    “大人真是宅心仁厚,”我不忘恭維,“子鳳自愧不如。”
    “殿下過謙了,”他說,“想當日殿下遭遇劫持之時,不也是鎮定自若,從容不迫嗎?”
    “是不是劫持,大人心裏應該最清楚,”我坦言,“有什麼話,就不妨直說。”
    “既然殿下都這麼說了,那我也就開門見山,”他踱近幾步,上前說道,“我當然知道你與陳銳之間的關係,不過請放心,紫陌是不會在皇上麵前談及此事的。”
    “啊,那子鳳真是要多謝大人的不殺之恩了。”
    “燕子鳳,”他正色道,“你應該很清楚我不說的原因。”
    “清楚,我當然清楚,可能比大人想象的還要更清楚。”我毫不掩飾笑意地答道,“大人這次是深入敵營、竊取軍情的大功臣,隻不過,他們當然不會知道,你所提供的那些情報根本是毫無實際意義的初步戰略而已,其中細節、具體部署,大人卻是隻字未提,即便提及也不過是一筆帶過,含糊其辭。至於屯聚在北宮的駐軍,大人你也是將責任推得一幹二淨,事前從未提及。更有甚者,你還將皇上的行蹤透露給陳銳,以至他在前往眾諸侯國的途中多次遭遇追兵,險些危及性命。這些子鳳都沒有說錯吧,大人?”
    他沉下臉色,倒還不失鎮定:“看來殿下果然是一清二楚,這樣一來,我們各自都握有對方的秘密,相信殿下也不會輕易透露,是嗎?”
    “那可不一定,”我舒了舒眉,在一旁的桌前坐下,“沒準哪一天我心血來潮,又或是酒後失言,一個不小心就說漏了嘴呢。”
    “殿下若真這樣做,結局隻會是兩敗俱傷。”
    “那又如何?”我滿不在乎,“子鳳並不像大人這樣諸多顧慮,你要是高興,現在就可以去揭發我,當然皇上相不相信又是另一回事,即便他信了,大不了也就一死。大人,其實你很害怕皇上吧?盡管你認定他會贏,卻在心裏期待著另一種結果,因為你怕他,你無法駕馭他,你了解他的多疑,擔心他會記恨你,即便再一次得到恩寵,你也仍然不能安心。所以你表麵上出賣了陳銳,暗地裏卻處處為他掩護,甚至心存僥幸地希望能夠易主。不過,大人,投機這種事可不是那麼簡單的,我了解你們的一舉一動,你在底下做過哪些手腳,我不但清清楚楚,還有證據在手,隻要我想,馬上就可以與你同歸於盡。不,也有可能隻犧牲大人你一個而已。”
    “我想殿下沒有必要這樣做,”他說,難掩心中的不悅,“畢竟這對你我都沒有好處。”
    “我是個任性的人,並非時刻都能保持理智,或許哪天我討厭大人了,覺得大人十分的礙眼,又或是想要找人泄憤、陪葬的,說不定就一時衝動全說了出來,”我笑臉盈盈地望著他,“大人,我隻是想要你記住,能找到機會的話,就趁早殺了我,不然,你的秘密可是守不住的。”
    “燕子鳳,你到底在想什麼?”他終於開始暴躁起來,“你真的置自己的生死於不顧?”
    “嗯,”我懶散地點點頭,“不過就是有些厭倦了,活了這麼多年,大人不覺得累嗎?我可是活夠了。”
    說實話,我還真希望他能夠來殺我,一旦事敗,他便難逃罪責,我也好借機除掉這個心腹之患,說不定還能挽回皇上的心意;而如果事成,那我也算是一了百了,死得其所。
    談判破裂,他已無話可說,來時的氣勢洶洶還在,不過更多了幾分滯重。
    “看來殿下今日心情不佳,微臣就不便叨擾了,先行告辭。”
    我對他點頭,不作挽留。
    這位大人還真是改不了來去匆匆的作風,從來都不把人放在眼裏。像他這樣工於心計、精通偽裝的人,一旦得勢卻又絲毫不掩飛揚跋扈之態,就這一點來看,他倒也算是誠實。
    自從那日從刑場回來之後,心頭便好像壓著千斤巨石一般,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無休無止的幹咳像是要耗盡我所有的力氣。
    我變得焦躁不安。病態,總是讓我厭煩。
    “殿下,你病了嗎?”少女注視著我,手邊是關著畫眉的鳥籠。
    “嗯,”我點頭,望著籠中之鳥黯然出神,“清塵,你打算什麼時候放了它?”
    “放了……它?”孩子的眼神透著好奇與不情願,“嗯……”
    “你不想放它走?”我問。
    她托著鼓鼓的腮幫,擰起雙眉,專注地沉思起來。
    “不想放的話,就算了。”我說,禁不住一陣咳嗽。
    “殿下,”她慌張地俯在我的身旁,急得要流出眼淚,“你不要生氣,我會放了它的,一定會的……”
    我搖搖頭,對她微笑:“不關你的事,我一點也沒有生氣。”
    “可是剛才明明沒有那麼嚴重的。”
    “那是因為……”我想著要怎麼安慰這個被嚇壞的孩子,“因為大夫說,我得的病會在晚上發作得更厲害。”
    “真的嗎?”她急切地問道。
    “嗯。”
    “那就讓夜晚快點過去,”女孩靠在我的身上,說得虔誠,“不,最好不要有夜晚。”
    我摸著她的頭,視線卻轉向別處。
    “不會的,”我說,“長夜永遠也不會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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