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隻是當時 第66章 個中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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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愁不去,秋色行難住。六曲屏山深院宇,日日風風雨雨。雨晴籬菊初香,人言此日重陽。回首涼雲暮葉,黃昏無限思量。
由於柳子盈產下的嬰孩並不是陸燮關注的重點,其被遠送出京時,護送的人數有限,目標亦比較明顯,所以詹昱的人輕而易舉地就把孩子劫走,但是柳子盈則不同,對於如何劫走柳子盈,較之於劫走嬰孩,陸燮又多計劃了幾月,此計劃安排布置得更為詳密,不為人知,所以詹昱的人隻知柳子盈去了寺廟進香,並不知她已被陸燮劫走之事,故此詹昱到了宛城後,將所有的關注重點全都放在了陳府。
不過,根據一日一日的觀察,最終詹昱的人還是發現了異樣,因為他們不止一次地發現,陳沅江府邸的人正在暗暗地搜尋著什麼,而且尋找的對象大都是年輕美貌的女子,聯想起前段時間陸燮的異樣,詹昱便有了一個肯定的論斷——
陳沅江尋找的人無疑是柳子盈,而且她很有可能就在陸燮的手裏,所以詹昱即刻讓從人改換了關注重點,不過很長一段時間過去了,詹昱的人都沒有再取得任何進展,陸府的門禁森嚴,根本無可突破,詹昱正待一籌莫展間,詹昱偶然見到了隨父遷京的柳子茵,驟然間,他有了一個設想完全的計劃,那就是利用柳子茵讓陸燮自亂陣腳,從而探析出柳子盈的現下所在。
詹昱先是遣派人手嚴守在柳府周圍,終於等到柳子茵隨母親到沁涼寺進香的機會,於是他利用韓澤的假身份製造了一場偶遇,果然,柳子茵對他一見傾心,隨著與柳子茵交情的逐漸深厚,詹昱的進一步計劃亦開始緩緩啟動。
景浩三年的七夕之夜,柳子茵以賞燈為名,寫信請邀詹昱同遊洛水燈會,詹昱接到信後,即刻應諾,同時,在毗近邀約時辰之際,詹昱遣派了幾名死士夜闖陸府,陸府頓時舉府震動,循著刺客的蹤跡便來到了洛水之畔。
然而計劃卻總是趕不上變化,詹昱縱使設想萬千,也總有遺漏之處,那便是柳子盈亦來到了洛水燈會——
皇帝沈顯終究拗不過柳子盈的一再請求,在七夕之夜帶她一起出來遊賞燈會,出門之前,沈顯親自為柳子盈戴上冪離,但是看著她窈窕動人的身姿,尤覺不足,便又以夜涼為由,為其披了一件顏色略微沉暗的披風,並細心地為她戴上了鬥篷,一番裝扮下來,沈顯方才帶她出了門。
因為七夕之故,街道上人潮湧動,加上又有陸府護衛搜尋刺客的隊伍衝撞,沈顯與柳子盈竟在喧鬧的人群中走散了,不見了柳子盈,沈顯大急,連忙吩咐隨從分頭去找尋,同時他自己亦是左右顧盼,辨析著柳子盈的身影,這時,他突然看到了有一抹麗影正立於洛水邊的羽葉蔦蘿叢之中,身上穿了一件與柳子盈出門時相仿的暗色披風,於是他匆匆移步走了過去。
女子聽到腳步聲欣喜轉首,而後錯愕,與此同時,沈顯亦看清了女子的相貌,其並非柳子盈,但卻有著並不輸於柳子盈的絕世相貌,所以沈顯一時間有些怔忪,亦就是在他怔滯的空隙,女子重新戴上鬥篷離開了,轉眼就不見了影蹤。
與沈顯走散之後,柳子盈亦在不停地尋找沈顯的身影,由於戴著鬥篷影響視線,不得已,她隻得摘下了鬥篷,柳子盈之美,已透入骨髓,流於氣質,即便她戴著冪離,亦能讓人體察出她那不一般的美麗,所以她取下鬥篷後,很快便引來了眾人的注意,其中則有一人,那便是陳府的護衛。
此陳府護衛之前並沒有見過柳子盈,所以一時之間,他亦不能肯定所見之人的真切身份,但是他卻有一種隱隱的感覺,以此女傾國的氣度而言,想必就是他們一直在找尋的那位女子,所以他緊緊地跟在柳子盈的身後,打算待探查出她的現居地之後,再告請陳沅江讓他親自去登門確認,不過很快他便驚駭了,因為他看到有人找到了此女,並把她帶到了一位氣質貴胄的男子身邊,恰恰男子的身份他是認識的,正是天闕皇帝沈顯。
由於皇帝的隨從個個都是高手,耳聰目明,所以他不便再繼續跟隨,思量之下,遂返回了陳府,將自己的所見所聞告知了陳沅江,陳沅江聽聞之後,暴怒不堪,其實柳子盈失蹤之後,他便開始懷疑陸燮,懷疑柳子盈失蹤之事很有可能與陸燮有關,隻不過之前他都沒有證據,不好直接去質問,現下有了這個線索,他那裏肯善罷甘休?
柳子盈失蹤之後,陳沅江皆遍查無緒,在漫長的等待和無望之下,他隻覺得自己的心亦開始慢慢變得沉寂,人生亦再無樂趣可言,所以知悉此事後,他頓時理智,即刻怒氣衝衝地趕去了陸府,若是柳子盈現在和皇帝在一起,那麼必定是其所為,因為接觸過柳子盈的人中,亦隻有他能見到皇帝,再將柳子盈的事情詳細告之。
陸燮本在府內靜待護衛抓捕刺客的結果,不成想卻等來了盛怒的陳沅江,一見到他,便聲聲質問柳子盈的下落,陸燮先是一驚,不過很快他便鎮靜下來,陸燮畢竟是文臣,善於粉飾太平,更有著武將所不具備的長袖善舞的本事,所以很快,他便穩住了陳沅江,隻是推言自己毫不知情。
陳沅江離開之後,陸燮便一刻不敢耽誤地進了宮,將陳沅江的狐疑俱數稟告給了皇帝沈顯,不過沈顯根本不以為意,隻是連連冷笑道:“他知道了更好,難不成,他還有膽來跟朕搶女人?”
沈顯的不滿亦是有緣故的,沈顯畢竟是皇帝,有著君王睥睨天下的傲氣,在他的潛意識裏,天下萬物無不隸屬於他,誰人亦不可違逆,但是現在,他卻不得不顧忌到一介臣子的感受,整日裏偷偷摸摸地與自己喜歡的女子見麵,隻要一想這個,他都覺得怒意高懸。
其實,期初這種情緒並不強烈,但是隨著對柳子盈的日益迷戀,沈顯逐漸對她產生了一種愧疚心理,她對他是如此地體貼入微,又是如此地善解人意,而他,卻隻是把她暗藏在一個不見天日的地方,無名無分,於她而言,是極其不公的,所以沈顯在聽到陸燮言道陳沅江可能已經知曉此事的時候,他是根本不以為意的,他想著陳沅江知道了更好,那麼他便可以正大光明地將柳子盈接進宮,封妃正位。
不過,陸燮卻不是這樣想到的,一聽到皇帝的打算,他頓時冷汗淋漓,不過,他還是鎮定地向皇帝分析了當前的利弊,暫時打消了皇帝納柳子盈為妃的想法,同時還對皇帝一再強調,千萬不要再讓柳子盈離開那個院落。
見到皇帝露出思考的神態,陸燮順勢趁熱打鐵,提出了一個解決方案,那就是皇帝最好盡快從民間選取一個貌美的女子入宮為妃,且把這個女子當作七夕之夜皇帝出宮同遊之人,來給陳沅江一個交代,出乎意料地,皇帝此次竟沒有反駁,因為陸燮的這一提議,讓皇帝自然而熱地想到了柳子茵,於是皇帝略一沉吟,便把物色人選的任務交給了陸燮,同時還對他提到了在洛水之畔偶遇柳子茵之事。
“此女容貌之美,與子盈不分伯仲,若是合適的人選,朕覺得此女最佳。”皇帝如是交代,於是陸燮便開始了漫漫的尋人道路,如此沒有頭緒的尋找,確實不易,因為一般的大家閨秀是不常常拋頭露麵的,再者,他亦沒有聽聞過哪家的小姐擁有著柳子盈那樣不凡的相貌,故而尋人的工作一時陷入了僵局。
而那廂,安排了所謂的刺客事件,並特意讓陸府護衛與柳子茵打過照麵後,詹昱很滿意地看到陸燮有了行動,按照他先前的猜想,陸燮必定是一個經受不起美色迷惑的人,否則他亦不會如此大費周章地將柳子盈藏匿起來,現下有了另外一個絕色美人,他哪裏肯輕易放過,果然,事發後的翌日,陸府便有了尋人的動靜。
不過同時,詹昱亦有些不解,按理言有刺客闖府,陸燮應該下發文書大力緝拿才是,但是他卻沒有,殊不知陸燮將刺客的事情落在了陳沅江的身上,他以為刺客是陳沅江遣派的,目的就是為了搜尋柳子盈的下落,為了避免讓今後的事情更加難為,所以他才沒有讓人去大肆地捉拿刺客。
在陸燮的尋找毫無頭緒之時,詹昱則推波助瀾了一把,在詹昱再次收到柳子茵三日後於洛水怡然亭會麵的請求後,他讓侍從隨便地收買了一個街人,將一封柳子茵的肖像畫送到了陸府,畫上除了柳子茵本人,還有一行類似女子娟秀字體寫著的邀約時間,恰是柳子茵約他會麵的那個時間。
陸燮收到畫後大喜,不過轉瞬他就意識了不妥,送畫之人竟對他近來的行蹤了如指掌,那麼到底究竟是何人送畫送給他的?
想一想,陸燮不禁覺得不安,陳沅江雖是武將,但他卻並不愚笨,當日陳沅江追問他柳子盈的下落時,雖然他堅決咬口推言不知,然而陳沅江直到離開,眼中的疑色皆未消除,那麼,送他畫像的人,究竟是不是陳沅江!?
再轉念一想,若此次的邀約是個陷阱,萬一到時候出現的人是陳沅江,到時候他又該如何善了,於是陸燮在輾轉思慮之下,遂進了宮,進宮之後,陸燮婉轉地告訴皇帝,他已經查出了些許線索,隻知道此女甚好洛水風景,一般總會在望月之夜蒞臨洛水怡然亭賞景,因為他之前並沒有見過此女的相貌,所以還需要力請皇上親自去辨識一番,令陸燮欣喜的則是,皇帝竟然不加思考地答應了。
此時,陸燮的心中盤算著不止一個想法,若三日之後,在怡然亭出現的人恰是正在尋找的那個女子,自然最好,如若不是,他亦可以有別的解釋——
因為他對皇帝強調道,此女一般總會在望月之夜蒞臨洛水怡然亭賞景,可能是上天助他,恰好三日後便是望月之夜,若是到時候此女不曾出現,那麼他強調的“一般”二字便起了作用,此女一般會來,但是亦有例外,到時候他亦可以如此給皇帝解釋。
再者,如若邀約是陳沅江設置的陷阱,那麼到時候有皇帝在旁,陳沅江亦不可能會對他不利。
三日後,陸燮跟著皇帝提前到了怡然亭,不過在臨近戌時之際,內心飽受煎熬的陸燮還是借口更衣,暫時離開了,因此,這才有了皇帝與柳子茵的第二次單獨見麵。
沒成想事情恰有湊巧,打算與韓澤一起遠走高飛的柳子茵甫才一離開柳府,她的貼身丫鬟因為緊張,便露出了馬腳,其父柳晟知曉後,隨即帶著護衛追來,沒想到卻意外地見到了皇帝。
陸燮躲在暗處,看到戌時在怡然亭出現的是一位絕色女子,而非陳沅江之時,他這才徹底地放了心,重新返回怡然亭內,與此同時,他恰恰看到了聞訊趕來的柳晟。
知曉柳子茵乃柳晟之女後,陸燮更是大喜,因為他知道新近入京的京兆府尹之女亦在選秀之冊,為了避免夜長夢多,亦為了盡快消除陳沅江的疑心,所以他建議皇帝,是夜便可安排柳子茵入宮,因為柳子茵畢竟為待選之女,再者又有傾國傾城之貌,到時候即便按照程序層層參選,最終亦必會以高位入選的,還不如少了其間的這些許曲折,直接將柳子茵接入宮。
最終陸燮如願,皇帝下旨讓柳晟直接送柳子茵入宮,越級封其為貴人,而後又采用了他的建議,模糊了柳子茵的官家身份,對外言稱柳貴人來自民間,再然後,皇帝尋了一個時機,讓陳沅江親眼見到了柳貴人的真容,如此,陳沅江才徹底消除了對陸燮的猜疑,才不得不痛苦地相信,原來七夕之夜陳府護衛看到的那個女子並非是柳子盈,而是眼前這個有著同樣絕世容貌的柳子茵。
柳子茵的入宮讓詹昱措手不及,讓他開始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不過此時他已無暇再去細想,因為他已經離開丁零長達幾月,國內政事已積壓如山,如斯下去,如若他再不出現,丁零國內必然會出現大亂,故而,在江山與美人之間,詹昱毫不猶豫地再次選擇了江山,於是,詹昱在接到國內親信的急件後,稍稍思量,便快馬加鞭地返回了丁零,因此,尋找柳子盈之事又被他暫擱了。
柳子茵入宮後月餘,柳子盈被診出有孕,皇帝沈顯喜不自勝,因為這個孩子畢竟是皇家血脈,絕對不能就這樣隱沒於世,默默無聞,故而很快,沈顯便為這個孩子安排了一個名義上的母親,那便是新入宮的貴人柳子茵,當然這個時候,他已經知曉了柳子盈與柳子茵的堂姐妹關係。
柳子茵入宮之後,位分隻是貴人,但是沈顯卻對這個孩子給予了厚望,所以他不顧群臣反對,亦不顧是否有違禮製,硬是晉了柳子茵的貴妃之位,因為他承諾過柳子盈,會給他們的孩子最好的,所以首先他能給予的,便是孩子出生之後,能擁有一個高貴的出身,所以,他以皇權的威嚴,晉了柳子茵的位分。
皇帝沈顯此時的心境是很微妙的,按理言柳子茵是他新納的嬪妃,美貌亦不遜於柳子盈,他大可以真正地將她視為妃嬪,以嬪妃相待,但是他卻沒有,隻是把她當作了遮掩的工具,讓他可以名正言順地冷落後宮其他的妃嬪,亦可以讓他順利地打消陳沅江的疑心,所以與柳子盈在一起後,皇帝沈顯真的做到了獨寵,真正地隻寵愛柳子盈一人。
原本事情可以就這般順利地發展下去,但是中間卻出了變故,那就是柳子盈服食的藥漸漸失效了,不僅敏感度在一點一點增加,而且之前的記憶亦在一點一點恢複。
起初的時候,沈顯並沒有在意,直到有一天他批閱完奏折,踏著夜色來到柳子盈的院落,一見到她,遂迫不及待地擁她入懷,她先是側首靠在他的懷中,不過沒一會她便麵朝他的衣襟貼去,清甜的呼吸立馬引起了他的熱情,他順勢便向她的耳垂吻去,卻不成想竟被她一下子給推開了。
沈顯被她異樣的舉止弄得呆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而柳子盈卻已經變了臉色,隻是那麼冷冷地看著他,語調亦是從未有過的冰冷:“除了我,你是不是還有其他的女人?”
沈顯聞言,更是一怔:“你怎麼會這麼想?”
與柳子盈在一起後,沈顯的確沒有告訴過她關於他的一切,包含他的身份,以及他擁有的其他女人,自始至終,柳子盈都相信他告訴過她的話——
她是他的妻子,他隻有她一個女人,而他為朝廷做事,所以總是披星帶月,早出晚歸,但是今天,她卻突然問起了這樣的問題,簡直讓他措手不及。
“你的身上,有其他女人的香味。”柳子盈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回答。
榮嬪裴氏患病多日,一直不曾痊愈,因近來政事多依賴於裴父,亦為了平衡朝臣與後宮嬪妃的關係,沈顯今日特地去探望了榮嬪,並任由榮嬪伏在自己懷中哭訴了對自己的想念,之後還在榮嬪的宮內用了晚膳,不過後來他便以榮嬪身體欠佳需要將養為由,返回了養心殿批閱奏折,並沒有留宿在榮嬪的宮內,然而他卻忽略了重要的一點,那就是榮嬪喜用香料,所用的香料氣息綿長,沾染之後久久難散,所以他聽到柳子盈的闡述之後,頓時有些愕然和懊悔。
“你曾對我起誓,我們之間,永無欺瞞,永遠坦誠相待,所以,我要聽你的真話,除了我,你是不是還有其他的女人?”
聽到這句話,沈顯不禁蹙了蹙眉,永無欺瞞,永遠坦誠相待,這樣的誓言和承諾,他從未對她講過,那麼是誰對她講的?難道是陳沅江?想到這裏,沈顯的心裏突然有了一個很不好的預感。
空氣中有很長一段時間的沉寂,見沈顯沒有作答,柳子盈便那樣直直地望著他,目光是如此偏執而又懇切。
終於,沈顯打破了沉默,其實他本想否認,但是望著柳子盈的雙眼,他實在無法對她言謊:“子盈,我不想騙你,我確實有其他的女人。”
“那麼,是現在還有,還是曾經有過?”柳子盈依舊不屈不撓地繼續追問。
沈顯頓覺詞窮,所以隻好為自己辯解:“子盈,但凡男子,三妻四妾都很平常,更何況此時此刻,在我的心中,唯有你才是最特別的,亦是最值得我愛重的。”
“此時此刻!?”很顯然,柳子盈並不是這樣想的,在聽聞沈顯的回答之後,她臉上的失望之色尤為明顯:“現在在你的心中很重要,那麼等我容顏老去了呢,是不是色衰愛弛,一點分量都沒有了?”
“不是這樣的,子盈,你聽我……”
“我再也不相信你對我講的任何一句話了!”柳子盈一副什麼都聽不下去的模樣,出口便打斷了他的話,而後她輕搖著頭,慢慢地往門口退去,表情亦愈來愈空洞:“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假的,原來都是假的。”
退到門檻處,柳子盈差點被絆倒,沈顯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遂將她重新拉入懷中,然而,柳子盈卻避他瘟疫,一再掙紮,對他的溫言勸慰全都視而不見,因怕她過於激動,最終會累及到胎兒,沈顯不得己之下,遂出掌將她弄昏,隨即則連夜請來了陸燮。
陸燮為柳子盈珍完脈,頓時冷汗淋漓:“皇上,臣失察,先前配藥時竟忽略了藥性。”
“什麼藥性?”
“此藥服食之人若為女子,則不可受孕,否則藥性會慢慢化解,臣有罪,配藥之時考慮不周。”
沈顯的臉色陰晴不定:“那若是再次服藥,此下亦無濟於事了?”
陸燮隻覺得膽顫心驚,良久才遲疑著回答:“……是,除非…拿掉胎兒,重新服藥。”
聞言,沈顯身上的戾氣果然凝聚:“大膽,她懷的可是龍裔!”
陸燮慌忙跪了下來,一副俯首長跪的請罪姿勢。
最終沈顯還是決定賭上一把,賭一賭柳子盈會不會對他日久生情,亦賭一賭這個孩子會對他們所能產生的牽絆作用,不過他還是高估了自己的自信度,在知曉了他還擁有其他女人之後,柳子盈便開始對他冷淡起來,任憑他如何嗬護討好,她皆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不再輕易對他展露笑顏。
之前,不管政事如何繁累,到了柳子盈處後,沈顯都會卸下重負,變得輕鬆起來,但是現在,每當他批完奏折,心神念念地趕至柳子盈所居所的院落,她俱是一副對他不理不睬的模樣,有時候甚至連看都不願去看他一眼,如此的相處模式讓他本來因為政事煩憂的心更加沉鬱,所以有一段時間,仿佛是為了逃避一般,批完奏折之後,他沒有再趕去柳子盈那裏,隻是直接在養心殿內歇下,然而不出三日,他又壓抑不住思念,再次趕了過去,但是她見了他之後,卻依舊沒有絲毫驚喜之色。
柳子盈的冷漠讓沈顯覺得甚是挫敗,有的時候,他甚至還懊惱後悔,後悔當初不曾采取陸燮的建議,拿掉胎兒,讓她一直一心一意地待他,但是大多的時候,他卻是慶幸的,慶幸當初最終決定留下了這個孩子,因為這個孩子畢竟是他的骨肉,也許更是柳子盈未來人生的精神寄托。
隨著藥性的日益消散,柳子盈先前的記憶開始緩緩回歸,起初她的記憶是雜亂無章的,總是現實與過往摻雜在一起,兩者可謂混淆不清,最常出現的情況則是,沈顯終於千方百計找來了能引起她共鳴的話題,然而兩人還沒交談幾句,她便會突然麵帶疑惑地打斷了他:“你…以前好像不是這樣的。”
語畢,她便開始靜默沉思,沈顯早已知曉將來會有的結果,但是每次聽到她那疑惑不解的話,再看著她那靜思凝眉的模樣,卻仍然會忍不住地渾身發涼,心情沉悶,終於,這一天還是到來,失去理智的柳子盈將早已隱藏好的玉釵憤怒地刺進了他的身體——
柳子盈近來並無太大的異樣,隻是沉默的時間愈來愈多,沈顯此夜到來後,她雖如往昔一般疏離,不過卻並沒抗拒他的肢體接觸,這段時日,沈顯早已習慣了她的漠離和抗拒,所以見她沒有似往日那般抗拒自己,已是驚喜萬分,再看著她那雖然懷孕但卻依舊美麗的容顏,不覺更心旌搖曳,遂情不自禁地對她的唇吻了下去。
吻綿長而又炙熱。
也許是作為君王一貫的警醒意識,沈顯隻是覺得今夜的柳子盈,舉止很是奇怪,為何於突然間,她竟不再抗拒自己,反而還相當柔順,甚至可以言,對他還頗為迎合?
帶著不解和猜疑,所以在親吻之中,沈顯並沒有放鬆警惕,隻是一直在用餘光審視著柳子盈的表情和反應,這時,他突然從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冷然和殺意。
意識到危險之時,沈顯即刻做出了應對和反製,不過,終究是晚了一步,柳子盈還是取出了早已藏匿於袖中的玉釵,拚盡全力地刺進了他的身體,由於他的及時躲閃,故而玉釵刺下去的時候偏移了方向,沒有正對住他的心房,隻是傷了他的肩頭,所以傷口並不致命。
柳子盈很快便被及時闖進來的暗衛壓製住了,不過她的臉上並無驚恐之色,反而帶著一種讓沈顯徹骨淒涼的恨意,她就那樣直直地望著他,滿目嗜血。
沈顯忍著劇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你,都想起來了?”
柳子盈眼中的恨意滔天:“你到底是誰?”
沈顯隻覺得哀傷無力:“我是你的夫君。”
柳子盈聞言更恨:“到了現在,你還在騙我,我從未成婚,哪裏會有夫君?”
頓了頓,她再次厲聲問道:“你…到底是誰?”
“不管你的過往如何,從你和我在一起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是你的夫君。”沈顯此時已經完全平靜下來,他平和地望著柳子盈的雙眼,就這樣一字一句地靜靜地陳述。
柳子盈緊緊地瞪著沈顯,心中的恨意泛濫成災,這時,腹部有沉沉的感覺傳來,先是隱隱地痛,而後轉烈,緊接著,她痛苦地曲下身子,冷汗亦開始順著她的鬢發肆意流淌——
是夜,柳子盈動了胎氣早產,那時她懷胎尚才七個月。
景浩四年,皇七子沈熙昊誕生,按理言皇子誕生乃喜事一件,但是皇宮卻彌漫著層層疑雲,皇帝沈顯先是命人封了蘿旖宮,而後開始輟朝不政,輟朝時間竟然長達兩月有餘,而在此期間,貴妃柳氏再亦沒有露過麵。
因蘿旖宮被封,外人無可打探柳貴妃的消息,不過,關於貴妃柳氏在誕育皇七子之時難產死去的消息還是慢慢在皇宮內外流傳開來,後來傳得愈來愈有依有據,若然不是貴妃柳氏難產死去,依照皇帝對她的寵愛程度,定會大赦於天下,並為皇子的誕生事宜舉辦相應的慶祝禮儀,但是現實情況卻相反,皇帝非但沒有慶祝,而是異常地開始輟朝不政,這無疑是貴妃柳氏難產而逝的最好憑據。
兩個月後,沈顯重新開始上朝,同時亦解了眾人心中的疑惑,貴妃柳氏果然已於兩月前難產病逝,但是令人奇怪的則是,皇帝並沒有命禮部準備柳貴妃的喪禮,而且對新出生的皇七子亦多有冷落,並不喜愛,故而又有傳言四起,言皇七子生下來便克母,因此為皇帝所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