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 婚姻·愛情  第二十六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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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近中午時,蘇茜趕到了醫院。
    衝進病房,看到餘子萱靠在床頭,麵色蒼白虛弱卻仍對她平靜地微笑,蘇茜愣了愣,隨即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掉了下來。
    “子萱……”
    餘子萱有些無奈地看著撲到自己身上大哭的女人,有些搞不明白這個名義上的婆婆怎麼能看起來比她還傷心數倍。
    “媽,我沒事……”
    餘子萱放柔聲音,像是安撫孩子一樣輕拍著蘇茜的背。
    對於這個如同孩童般嬌憨率真的婆婆,餘子萱是真心喜歡的。尤其是對於她這個基本沒有怎麼相處過的兒媳婦,蘇茜竟然會為了她所受的痛苦這樣感同身受地哭泣,不得不說,餘子萱是極為感動的。
    “嗚嗚,怎麼可能會沒事,一定很難過吧子萱……”蘇茜還在嗚咽。
    基本上即使原來不難過看你哭成這樣也要難過了吧?在場除餘子萱外的幾個人幾乎同時在心中暗想。
    等到終於哭夠了,蘇茜抬起頭來,問了一句讓所有人都同時一暈的話。
    “子萱到底怎麼了?”
    什麼都不知道也能哭成這樣?林雅彤不由在心中翻白眼。
    雖然曾經從林澤洋那裏大概聽說過蘇茜的性格,但是林雅彤還是沒想到那個冷酷無情腦子不知道是用什麼造成的男人竟然會有個這麼粗線條脫線的母親。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物極必反”?
    “偉宸在電話裏隻說讓我來醫院……”蘇茜看了一眼眾人有些僵硬的臉色,小聲辯解。
    這次,連鄭淑梅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餘子萱無奈地瞟了一眼床邊站著的麵無表情的男人。鄭淑梅讓他給蘇茜打個電話,他還真就隻是打了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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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了林雅彤的耐心解釋,蘇茜大張著眼睛和嘴巴,半天沒有回過來神。
    餘子萱不由得有些擔心:接下來不會又抱著她哭得天昏地暗吧?雖然感動,但她剛剛經過一場等同於大病洗禮的身體實在有些吃不消這樣的“熱情”。
    但出乎意料的是,在聽了這麼“震撼”的消息之後,蘇茜竟然沒有再哭,反而表現得出奇地鎮定。在愣了半天之後,蘇茜轉過頭瞪了李偉宸一眼。
    “偉宸,你怎麼沒有照顧好子萱?竟然發生這樣的意外!”
    難得正經嚴肅的口吻,蘇茜極力想表現出一副母親的威嚴,卻在接觸到兒子無動於衷的冰冷表情時還是顯得有些底氣不足。
    蘇茜嘴委屈地撇了撇,卻終究沒有再說什麼。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餘子萱覺得蘇茜在出口訓斥李偉宸時並沒有真正生氣抑或責備的意思,反倒更像故意做出的樣子。相比較之下,剛才進門時抱著她大哭時的傷心倒更顯得真實些。
    甚至,在蘇茜轉頭瞪向李偉宸的一刹那,餘子萱清楚地看到她微微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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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同西方人對於聖誕節的鍾愛,中國人對於春節的執著也是由來已久。
    傳說還在天地不分、宇宙混沌之時,一聲驚天之雷劈下、驅散了所有蒙世之霧,從此天地清明、萬物滋生,而這聲雷便成為了中國人除夕午夜之時鞭炮的最原始儀式。
    “驚吒一聲驅邪魔”,放響了鞭炮、驅走了一年的晦氣,最初的中國人便是在這樣開天辟地的氣勢與願望中迎接他們新的春天。
    對於中國人來說,春天就是一個新的起點,是一切努力與收獲的開始,是一切沉寂複蘇生長的開端。
    這樣的春天在中國人心目中的地位不可替代。即使外麵飄著洋洋大雪,全家圍成團一邊吃著年夜飯一邊數著春天腳步臨近的心情還是平靜且喜悅的。
    這也是為什麼中國人強調春節一定要團圓的原因。對於重視家庭的中國人來說,在重要的祈禱等待的日子自然是要一起度過的。
    雖然在當今這個高速物質化、連節日也可以變得商業化的社會,這份等待期盼的心情早已隨同變得越來越高的樓層被高高掛了起來,沒有幾個人記得了。
    但是,團圓卻是一定的。
    無論時代怎樣變得越來越讓人找不到初衷,無論環境怎樣變化到讓春天幾乎消失不見,無論這個萬民同慶的日子怎樣與“無聊”、“疲憊”這樣的字眼越來越多地聯係到一起,僅“合家團圓”這一點便足以令四散在全國甚至世界各地的遊子不遠萬裏在這個日子裏趕回家,為的便僅僅是和家人吃一頓飯。
    並不是因為這頓飯有多好吃,更不是為了全家共同迎接一個新的播種和收獲的季節,而僅僅隻是為了看家人一眼而已。
    顛簸輾轉了一年的身軀,在看到那些熟悉的麵孔時,或許便又有了勇氣了吧。
    為了新的顛簸輾轉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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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子萱怎麼也沒想到,今年的春節會以這種奇怪的方式在這樣詭異的氣氛中度過。
    鄭淑梅原本的打算是,將李偉宸的父母請到別墅過完除夕,之後趁著李偉宸放假帶他回她和餘子萱的老家。
    畢竟,餘子萱和李偉宸結婚時過於匆忙,鄭淑梅雖然往家裏打過電話告知,但是家裏的親戚還是沒能趕過來參加餘子萱的婚禮,對於李偉宸這個“新女婿”目前都處於“隻聞其名未見其人”的狀態。
    隻是,沒想到的是,餘子萱竟然在這個時候突然流產。以餘子萱目前的身體來說,坐那麼久的火車回H城是絕對吃不消的。
    因此,原本籌劃了半個月的過年計劃,現在隻能改在餘子萱的病房裏進行了。
    休息了一下午的餘子萱是被震天的鞭炮聲驚醒的。看看窗外的天色,正是吃年夜飯的時候。餘子萱轉了轉頭,發現病房裏隻有靠著窗站立的李偉宸。
    此時的李偉宸正靜靜看著窗外,仍舊沒有什麼表情的臉,輪廓分明的側臉配上緊抿著的薄唇,英俊冷毅,卻給人一種微微失神的錯覺。
    是想起了什麼嗎?
    餘子萱沒有出言打擾,自己咬著牙坐了起來。
    下一秒,李偉宸已經走了過來,塞了個枕頭在她背後。
    餘子萱感激地朝李偉宸笑了笑。
    “媽呢?”餘子萱隨口問道。
    “回家拿點東西。”李偉宸在餘子萱床邊坐下。
    餘子萱的心神隨著李偉宸突然的靠近而微微一晃,卻很快恢複了正常。
    “你今天不用去工作嗎?”
    “從今天開始放假。”
    “哦……”餘子萱垂下眼睛,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
    到了這時,餘子萱才突然發覺,結婚幾個月,她和李偉宸幾乎沒有怎麼好好談過話,對於彼此也沒有好好了解過,她對李偉宸的認識似乎始終停留在未結婚之前。
    所以才會在這種突然到來的獨處時間裏不知道該和他談些什麼。
    要是在往常,餘子萱或許根本不會在意這種沉默,隻是,最近的幾次,似乎每次隻要和李偉宸陷入無話可說的狀況時,餘子萱都會莫名地不自在。
    就像現在這樣,李偉宸隻是坐在一邊靜靜打量著她,沒有什麼逼迫的意思,更沒有惡意,餘子萱卻覺得有些許局促感。
    就好像那雙深邃望不見底的眼睛能透過她看穿她的全部內心一樣,令餘子萱無法像往常一樣鎮定自若地和他對視。
    “我……”
    “孩子……”
    幾乎同時開口,餘子萱愣了愣。
    孩子?
    李偉宸想說什麼?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推開,鄭淑梅提著兩個保溫桶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在餘子萱休息前應該已經離去了的蘇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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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對夫妻和兩個母親一起度過的除夕夜,而且是在病房裏。餘子萱不知道這樣過年的經曆算不算獨一無二,但是,似乎……感覺還不錯。
    就在餘子萱休息的時候,鄭淑梅和蘇茜回到別墅,包了四個人吃的餃子,煮好之後用保溫桶帶了過來。
    “不管怎樣,年還是要過的。”鄭淑梅把一碗熱氣騰騰的餃子遞到餘子萱麵前,疼愛地看著她:“你現在隻能吃清淡的,所以我包了你最愛的素餡餃子。”
    看著麵前的碗,餘子萱仿佛看到了那年冬天的半碗茄子。同樣的人,同樣溫柔的表情,延續數十年不變的愛,餘子萱看著鄭淑梅微笑的麵孔,本來已經被強壓下去的某種酸楚情緒又從胸腔中淌過,一個沒忍住,餘子萱隻覺視線模糊了起來。
    “傻孩子,大過年的,哭什麼!”鄭淑梅心疼地拍拍餘子萱的腦門,隨即又笑了起來。
    “偉宸,來,吃餃子!”
    鄭淑梅的笑容總是帶著一種不可思議的感染力。這個年輕守寡的女人,即使在最最艱難的歲月裏,也從來沒有哭喪著臉。那雙如同玉石一樣溫潤美麗的眼睛,總是帶著善意與溫柔的笑意,那樣不會被歲月與生活侵蝕的善意與溫柔,讓所有麵對她的人都會不自主地寧靜柔軟下來。
    鄭淑梅的美是一種無法言喻的美,正如林雅彤所說過的那樣,是一種類似聖母般安撫人心、散發著溫暖光暈的美麗。
    對著這樣美麗的笑容,李偉宸的神情也不自覺地柔和下來。
    “謝謝媽。”
    餘子萱剛剛端起碗,卻被蘇茜一把奪了過去。
    “子萱,你現在身體這麼弱,我來喂你吧!”蘇茜表情有點不好意思:“其實剛才包餃子我一點忙也沒幫上,還給親家母添了麻煩……”
    見蘇茜一臉做錯了事的內疚,餘子萱不由莞爾。
    “還有,子萱,這是給你的壓歲錢。”蘇茜把一個紅包塞到餘子萱手裏,一臉誌得意滿的驕傲:“我終於也能像電視劇裏的婆婆那樣給兒媳婦發壓歲錢啦!”
    握著手中小小的紅色紙袋,餘子萱抬起頭,卻在此時,看到窗外漆黑的天幕上一道恍若極光般的璀璨。
    那樣一瞬間照亮了整個天空的光帶,隨後慢慢散開,化作了點點碎星,如同流星一般拖著長長地尾巴緩緩下落、隨後漸漸消失在空中。
    餘子萱病房下的小花園裏傳來陣陣歡呼聲,看來是和她一樣不能回家過年的病號不甘過年的寂寞而放的煙花。
    “彭”的一聲,又一個煙花升上天空,餘子萱看向房中其他三個人,從他們眼中看到了同樣的絢爛繽紛,一種平靜溫暖的情緒籠罩了餘子萱的心。
    新的春天,就要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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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子萱在中心醫院住了一個月的才被林雅彤允許出院,在這期間,由於餘子萱沒有告訴其他認識的人有關流產的事情,除了蘇茜時常往醫院跑,大部分時候都隻有鄭淑梅在醫院陪她。
    李偉宸在過完春節黃金周之後就忙於春季房地產招標會,並不常在醫院,但是每天下班再晚還是會來醫院看望餘子萱一次,這讓餘子萱不得不說十分感動。
    雖然名義上是夫妻,但餘子萱再清楚不過,她和李偉宸的實際關係比起陌生人其實強不到哪裏去,但即便如此,李偉宸還是做了所有他能做的,即便他根本沒有義務做到這種程度。
    這期間,還有一件令餘子萱意外的事,就是李廣運來醫院探望過她一次。
    說是探望其實不很準確。那個和李偉宸相貌相似卻冷得更為徹底的男人,從一進門開始就用探究審視的目光盯著她,那種仿佛商人打量物品般銳利若有所思的目光,令餘子萱十分反感。
    在丟下一大堆補品離去時,李廣運終於對餘子萱開了口。
    “我不管你失去的那個孩子是不是李偉宸的,你既然嫁給了他,那麼以後叫他‘爸爸’的那個人就必須是他的孩子。”
    “這是最起碼的尊重,不是嗎,餘小姐?”李廣運唇角微微一勾,那冷嘲霸道的樣子與李偉宸如出一轍,餘子萱眉微微一皺,沒有說什麼。
    李偉宸的孩子?餘子萱看著窗外光禿禿的樹枝,輕笑笑。
    沒有什麼比這件事更類似於天方夜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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