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李偉宸和何蕭明一起出現，Devon臉上閃過驚訝，不過很快就恢複了正常。
    “宸，你真是越來越讓人看不透了。”Devon看了一眼李偉宸身邊黑著臉的何蕭明：“你確定你不是把他當成了洋的替代？”
    李偉宸斜掃了何蕭明一眼，並不回答，臉上是慣常的冷漠無動於衷。
    Devon看看何蕭明，又看看李偉宸，搖了搖頭。
    “算我多嘴。不過，宸，你這樣你老婆不會發現嗎？”
    李偉宸端著酒的手頓了頓。
    “她知道了也不會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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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Mody出來後，何蕭明很自覺地沒有再跟著李偉宸，而是坐上了另一輛在門口等了他許久的車。
    李偉宸坐上車，瞥了一眼時間顯示器，將車向著與別墅相反的方向開去。
    寒冷的冬夜，漸漸飄起了細細的雪花。李偉宸將車悄無聲息地停在黑暗裏，點燃一支煙，坐在車裏麵無表情地看著那個坐在台階上的人。
    連續幾個晚上，李偉宸每天晚上都會開車回到這個曾經住過的地方，看著那個清瘦的身體抱著膝、埋著頭坐在那裏輕輕顫抖。
    李偉宸搬家的事情沒有告訴任何人，有意或者無意。因此，當林澤洋發瘋了似的找他卻發現他既不在擎宇也已經搬了家時，就隻有每天晚上坐在他曾經住過的公寓樓門口守株待兔。
    就在前幾天，林雅彤不知從什麼地方得到了李偉宸的手機號，給他打了個電話。
    “我知道現在這個時候不應該再跟你說這些，”林雅彤頓了頓，聲音有些低沉：“你去看看澤洋吧。他已經知道了子萱肚子裏的孩子不是你的，這幾天為了找你快要崩潰了。”
    從那天開始，李偉宸每天晚上都會在回家前繞道回到原來的公寓，在車裏看著那個日漸消瘦的身影，一支煙過後就離開。
    李偉宸不知道自己究竟出於什麼樣的心態看著林澤洋這樣自虐而無動於衷，可以確定的是，在看到那個曾經對他言笑晏晏的麵孔上病態的蒼白時，他卻絲毫沒有下車麵對林澤洋的想法。
    對於有些人來說，當你做好了讓他放手的準備，那麼，你就要做好承擔他真正放手的後果的覺悟。
    曾經強勢到滲入血肉中的溫柔，一旦凝結成冷漠的冰棱，凍傷的又豈止是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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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偉宸回到別墅時鄭淑梅已經睡下，餘子萱坐在客廳裏，對著茶幾上的一本書全神貫注地在做什麼。
    李偉宸走到餘子萱身邊，這才看清餘子萱手中的是一件織了一半的毛衣。
    見到李偉宸走過來，餘子萱放下手中的毛線，對他微微一笑。
    “回來了。”
    “嗯，還沒睡？”
    回答完這句話，李偉宸正在脫外套的手頓了頓。看向餘子萱，果見餘子萱也愣了愣。
    難得看到餘子萱茫然怔愣的模樣，李偉宸原本沉鬱的黑眸閃了閃，帶著幾分審視幾分興味地直直盯著她。
    雖然無意，但他們兩人剛才的對話竟然出乎意料地自然熟稔，語氣中少了幾分白天的禮貌疏離，卻多了幾分隨意親密，仿若一個等候愛人的妻子與一個晚歸的丈夫間再普通不過的噓寒問暖與默契關懷。
    是的，對任何一對真正的夫妻都再普通不過，但對於李偉宸與餘子萱來說就顯得不那麼普通了。
    是人在天黑之後會格外容易鬆懈防備？抑或是受夜晚獨特氛圍的蠱惑？被李偉宸用那樣饒有興致與若有所思的目光凝視打量，餘子萱的耳根突然就紅了。
    午夜的寂靜安謐為突然到來的沉默塗抹了一層名為曖昧的色彩。諾大的客廳裏呼吸聲突然清晰可聞，李偉宸看著餘子萱變得有些不自在的表情，從看到蹲在舊公寓門口的林澤洋開始就有些陰鬱的心情莫名地好了不少。
    本打算打個招呼後直接上樓，李偉宸此刻卻不由在餘子萱身邊坐下，又掃了一眼被餘子萱擱在茶幾上的毛線。
    “沒想到你還會做這種事。”
    他了解的餘子萱不管是認真工作的事業型女性的那一麵或是平時漫不經心、隨意懶散的那一麵，都不像是會安靜坐下來打毛衣的人。果真孩子的力量是偉大的嗎？
    聽出李偉宸話中隱隱的打趣意味，餘子萱反而暗自鬆了口氣，神色也恢複了平靜。
    “這毛衣是媽織的，我隻是想體會一下她做這件事的時候是什麼心情。”餘子萱注視著手中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毛衣，眼中閃爍著點點懷念：“我小時候穿的毛衣都是我媽一針一針打出來的。我曾經問過她為什麼不幹脆去買，她卻說買的毛衣再暖和也比不過自己織的。”
    李偉宸看著餘子萱燈光下白皙秀美的麵孔，長發在燈光下散發著柔柔的光暈，使得這個平時總是透著淡淡疏離的女人此時看來意外地溫柔，甚至帶著絲絲不確定的意味。
    “我不太了解全身心地為一個人付出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情感。我媽這一生始終都在付出，在沒有我的時候為了我爸付出，有了我之後把整個人生都係在了我身上。我不知道一個人怎麼能夠為另外一個人做到這個地步，即便那個人是自己的子女。”
    餘子萱輕搖頭，眼中是真實的困惑。
    “將自己的幸福完全寄托在另一個人身上，不覺得過於虛渺嗎？若一旦那個人背叛或者離開了自己，那要如何重新振作活下去？”
    父親生前辜負了母親的期待，待到終於悔悟的時候卻不得不離去，母親為此承受了多少餘子萱親眼目睹。而為了給她完整的愛，母親拒絕了所有傾慕者的求婚，一個人忍受寂寞艱辛將她養大供她讀書，餘子萱雖了解母親的一片苦心卻也為她心疼。
    韶華歲月，轉瞬即逝。為了兒女的幸福而埋葬了所有令自己幸福的機會，餘子萱無法理解這種純粹毫無理由且不求任何回報的付出。
    究竟是怎樣深邃汪洋的情感，能孕育出這樣的不離不棄永不言悔？
    正因為不懂，所以餘子萱想要了解，想要體會母親這麼多年的堅持究竟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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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她堅持想要留下肚子中的孩子的原因嗎？
    李偉宸看著無意間透露出茫然的餘子萱，微眯的黑眸中閃過一絲驚訝。
    一直以為餘子萱眼中的淡漠與疏離是出於對人心的不信任，現在看來，餘子萱竟不是不想去愛，而是不懂如何去愛。
    不懂怎樣愛，不懂應當愛幾分，不懂如果愛了怎麼辦，不懂如果愛錯了怎麼辦，更不懂愛了受傷害了又該怎麼辦。
    因為不懂，所以抗拒；因為怕傷害，所以拒絕嚐試。
    表麵的冷淡與不在乎不過是用來保護自己的堅殼，而那層堅殼下的不過是一個渴望著愛卻又對愛無所適從的靈魂。
    “很奇怪吧，突然對你說這些。”餘子萱揚起頭，對李偉宸輕輕一笑。
    不知是不是燈光抑或是夜晚的緣故，這一刻，餘子萱臉上的表情是如此真實。那雙淡笑著的眼睛裏淺淺流淌的光暈彙成了一種清楚的情緒，那種名為寂寞的情緒。
    李偉宸的心突然重重沉了一下，一種說不明的情緒令他隱隱焦躁起來。
    好在餘子萱已經站起身來，剛才那一閃而過的真實神情也仿若從來沒有存在過般徹底消失了。
    往樓梯口走了幾步，餘子萱突然又回頭望向李偉宸。
    “偉宸，如果可能的話周末請媽過來吃頓飯吧，我媽一直惦記著這件事。”
    李偉宸的臉色霎時又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