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如果有什麼需要可以隨時告訴我們的服務人員。”
    酒店經理禮貌地帶上門，林澤洋拿著行李環顧了一下四周，輕歎了口氣。
    是不是給偉宸添麻煩了呢？任性地要求跟來，他心裏應是十分不快的吧？
    想起李偉宸剛剛輕皺的眉頭，林澤洋便有些懊惱和後悔。
    隻是，偉宸，難道就真的一點都不懂自己此次的執著嗎？
    走到大大的落地窗前，眼前頓時映入一片蔚藍，林澤洋微微有些吃驚。
    這座賓館原來是離海這麼近的嗎？那他們剛剛為什麼走了那麼久？
    愣愣地看著陽光下的海水攜著點點金光一波波卷來，仿佛觸手就能感覺到那冰涼深沉的溫度，林澤洋想起大學時和李偉宸翹課看海的情景。
    那天究竟是什麼日子呢？林澤洋已經記不起。大概也就是平常的一天吧！
    淩晨，林澤洋窩在李偉宸的懷裏，滿足地哼著一首歌。那時的他們其實是很少能這樣子單獨相處的，李偉宸有他繁重的課業，而林澤洋則要在學校樂團裏無休止地練習演出。偶爾碰上兩人都沒事的時候，卻礙於周圍人的眼光不能公然做出親密的舉動。所以像這樣由於宿舍人外出而能在一起過一晚的日子對兩人來說都是極為難得珍貴的。
    “偉宸，你看過《海上鋼琴師》嗎？”林澤洋側過頭看李偉宸，眼中的清澈波光粼粼流轉。
    “嗯，看過，怎麼了？”李偉宸抬手拂開頭頂被風吹起的窗簾，想要把窗戶關上。
    “不要，偉宸，”林澤洋阻止了李偉宸的動作，帶著些頑皮的神色拉過他的手環在自己的腰上：“我喜歡這樣吹著風和你靜靜地說話。”
    李偉宸有些無奈地看著林澤洋，嘴角勾起一個淡淡的笑。
    “可是你前一段時間不是才因為淋雨感冒過？還想受涼嗎？”
    “嗬嗬……”林澤洋輕笑出聲，笑得得意又暢快。
    “你笑什麼？”李偉宸故意冷下臉。
    “我在想，如果我現在要偉宸陪我去看海，你願不願意？”
    “看海？”李偉宸皺眉，看了一眼笑得開心的林澤洋。
    “嗯，偉宸願意嗎？”
    李偉宸沉默。
    “怎麼，不行嗎？”林澤洋狀似失望地低下頭：“我還以為你肯定會答應呢！”
    “怎麼突然想要看海？”李偉宸用手理理林澤洋額前的劉海，動作溫柔得和建築係學生們口中又冷又硬的“金剛石”完全是兩個人。
    “沒有什麼特別理由……”林澤洋把頭埋在李偉宸胸前，低笑：“隻是剛才那一瞬間，我忽然覺得偉宸會為我做任何事情。”
    李偉宸微微一震。
    “明明是個男生，卻有這樣的想法。偉宸，我是不是很奇怪？”
    “隻是，偉宸，現在我真的很幸福……”輕聲的低喃仿佛一根絲，瞬間纏緊了李偉宸的心。
    李偉宸緊了緊手臂，做出了決定。
    “走！我們現在就去！”說著已經坐起身來，將衣服披到了林澤洋身上。
    林澤洋因為李偉宸突然的舉動有些發愣。半晌，一雙美麗的眼睛漸漸明亮起來，仿佛吸盡了窗外月光的精華，灼灼閃耀。
    “真的要去？”
    “嗯。”
    “可是我們明天都有課……”
    李偉宸停下動作，深深地看著林澤洋：“那麼不去嗎？”
    “不！”林澤洋毫不猶豫地回答，嘴角漾開一個幸福的笑容：“當然要去！”
    於是，兩個滿懷著熱血和衝動的男兒，為了如同西柚般青澀甘甜的愛情，不顧後果地拋開學校和同學，連夜買了車票坐了將近一天的火車，跑到據說有著中國最美麗海岸的R城去看海。
    在海邊究竟做了什麼呢？林澤洋隻記得那兩天的自己和李偉宸始終緊緊拉著手，不用在乎別人的眼光，可以肆無忌憚地對望，忘情地接吻，彷如《海上鋼琴師》裏的那個有著可笑名字的鋼琴師，在那艘代表了他整個生命的船上，那架承載著他全部幻想的鋼琴旁，他便什麼都不用去想，隻需用整顆心去體會那在別人看來無法理解的至愉至樂。
    翹課三天的後果自然是嚴重的，好在有李偉宸同宿舍好友的幫助下，兩人以一個含混的借口蒙混過關。然更為重要的是，林澤洋不後悔，從不後悔，無論是那次翹課，抑或是與李偉宸的這十幾年的感情。
    隻是，當年那句幼稚天真、甚至帶著點點驕傲而說出口的“偉宸會為我做任何事情”，現在的他，還說得出嗎？
    當時的他怎麼就沒有想過，這樣簡單的一句話，代表的是怎樣的擔負和責任？當年的李偉宸毫不猶豫地陪他去看海，現在的李偉宸也仍然沒有拒絕他一起來的要求。李偉宸始終記得自己的承諾，但為何現在的他卻再也沒有了當初那份單純的喜悅？
    原來，那艘載著夢想的船，並不是堅持不下船就不會失去。總有一天，那艘船要在歲月的磨礪下漸漸老舊，留下種種無法修複的創傷和痕跡之後，最終被無情地拆掉。
    如果早知如此，鋼琴家是不是應該放棄用生命執著地塗抹船上那些老舊的柱子，勇敢地下船走一走？
    ——有很多事物，在遠望著它的時候之所以覺得它那麼美，那是因為它不屬於你。
    腦中突然又響起餘子萱之前說過的話，林澤洋的心微微一震。
    自己是不是也該現實一些，放棄一些“無謂”的執著？
    突然覺得有些冷，林澤洋環住自己的肩膀，愣愣地看著大海發呆。
    “澤洋。”門外突然傳來李偉宸的聲音。
    “啊？等一下！”林澤洋回過神來，有些慌亂地整理好臉上的表情，打開門。
    “偉宸。”
    李偉宸盯著林澤洋的臉，沒說話。
    “怎麼了，偉宸？”
    半晌，李偉宸緩緩開口：“下去吃飯吧。”
    “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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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過飯，李偉宸和餘子萱陪德國客戶去工地視察，林澤洋一個人坐在窗邊看海，等到回過神來天已經黑了。
    晚飯是李偉宸提前交代好的，在賓館豪華的餐廳裏舉行了一個小小的宴會，目的是為了給遠道而來的德國客戶洗塵。
    宴會雖不大，但前來參加的人包括幾個德國人都盛裝出席。餘子萱一襲深藍禮服裙，始終陪在李偉宸和德國人身邊，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優雅笑容，與一身西裝的李偉宸看來極為默契合拍。
    林澤洋端著紅酒，遠遠望著宴會的中心，眼底的落寞一閃而過。靜靜地站了一會兒，林澤洋放下手中的酒，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宴會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