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夥子，很麵生哦！剛搬來的？”賣灌餅的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大媽。快上午十點了，生意已十分清淡了。看到這樣一個儒雅而清俊的年輕人，十分有好感，不僅趁他等待的功夫，和他搭起了話。
    “哦。”帥楠微笑的點點頭，“大媽，你呢？是這兒的人嗎？”
    “不是！哈哈……”一陣爽朗的笑聲後，是大媽愉快的聲音。“不過，在這兒呆了快十年了，快變成半個王村人了。信不信，小夥子？”大媽把頭神秘的湊到帥楠麵前，“這個村子的大小事，沒有你大媽我不知道的！說，小夥子，你住在誰家？”
    “北二街的王喜家。”帥楠說。
    “什麼？王喜家？”大媽睜大眼睛看著帥楠，見帥楠點頭，再次把頭湊到帥楠麵前，小聲的問：“那家鬧鬼，你知道不知道？”
    “鬧鬼？”帥楠笑著搖頭，“大媽，我不信這個！”
    “真的！”大媽堅定地點著頭，“要不，那王喜幹嗎好好的房子不住，上趕著去城裏住那老貴老貴的房子去了？聽說啊，他那死鬼老婆陰魂不散，死守著那房子不出來，連牛頭馬麵都拿她沒辦法呢！小夥子，你可要當心點兒呀！說不定呀——，”大媽突然不錯眼珠的上下打量了一下帥楠，嘻嘻笑了一聲，“那死鬼女人一看你這麼俊的後生，不會害你，到直接……哈哈……看我這張嘴，算我沒說，小夥子，你別往心裏去啊！”大媽邊說，便將煎好的三張雞蛋灌餅裝進塑料袋裏，遞給了帥楠。“小夥子，這兒還有豆漿，你要不要啊？”
    “要！來兩碗！”邊閑話家常，還不忘做生意，這個大媽還真有意思。忽然，帥楠心裏一動，這個萬事通大媽會不會告訴他一些雪兒的情況，便假裝不經意問道：“大媽，那院子裏不是還住著一家人嗎？”
    “是啊，那是他弟媳婦和她的女兒。”想到那個不幸的女人，大媽搖搖頭，再想到那個更加不幸的孩子，大媽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造孽哦，世上竟有那樣不幸的一對母女！老天爺，真是不公平啊！可憐那個孩子哦，遲早被他們虐待死哦！”
    “大媽，到底怎麼一回事啊？”帥楠假裝好奇地問道。他看得出來，這個大媽是典型的三八婦女，隻要你願意聽她說，她就能如你所願，把你想知道的祖宗八輩的事情都告訴你
    “事情啊，是這樣的！”大媽不慌不忙的捋了一下頭發，一五一十，把她所知道的雪兒的故事原原本本說了出來，或許其中有些地方有些不夠真實，但也足叫人義憤填膺。
    世間還有如此黑暗的角落，人間竟有如此殘忍的父母。“瘋子！變態！精神病！”帥楠邊走邊罵，他從沒罵過人，此刻卻想把世上最惡毒、最肮髒的字眼加注在這兩個人身上。
    大媽的聲音依然在帥楠耳邊回響。
    “雪兒她爸是個惡棍，他吃喝嫖賭也就算了，還愛灌口貓尿。一喝多了吧，就尋事找茬，無事生非。打老婆也就算了，連自己的親身骨肉也不放過。嫌雪兒是個姑娘家，不能給他頂門戶；嫌老婆不溫柔，整天冷冰冰的，連個笑臉也沒有。總之，嫌長嫌短，沒個安生。像他那樣的人，就不該討老婆，老婆在他手裏那個遭罪呀，嘖嘖……嘖嘖……真是個慘哪！真不知他家哪輩子燒了高香積了陰德，還叫他討了個如花似玉的媳婦！”
    “如花似玉！”想到這兒帥楠眼前浮現出那個冷冰冰一臉菜色的女人，“她有長的如花似玉嗎？”沒有吧？帥楠也不能肯定。在他眼裏，女人都差不多，沒有美醜之分，隻有高矮胖瘦之分，麵相對他來說更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一顆美好的心靈。
    “那媳婦剛嫁過來時，粉嫩粉嫩的。花骨嘟般的年齡，那小臉嫩的能掐出水來。村裏的小夥子啊，又是眼讒又是嫉妒，背後都說，真是可惜，一把鮮花插在牛糞上。聽說，”說到這兒，大媽把聲音壓低，左右看看無人，才繼續說道：“新婚之夜，那姑娘死活不願意洞房，是雪兒她爸用強才得逞的，那姑娘被他糟蹋的第二天都下不了床。真是造孽哦造孽！”大媽歎口氣，喝口水，從小飯店裏拿出一個凳子，招呼帥楠坐下，“來，還早得很呢，咱們坐下說！”
    看到帥楠坐下，大媽接著講道：“記得，，雪兒出生前，她爸也沒有現在怎麼壞，好像對他老婆還不錯。壞就壞在雪兒出生時難產，他老婆大出血，鬧壞了身子，那以後就再也不能生育了。偏偏……”大媽惋惜的連連咂嘴，“唯一的孩子還是個女娃。雪兒她爸一聽醫生說老婆不會生了，當時就急紅了眼。在醫院上竄下跳，指桑罵槐，把所有的人罵了個遍。罵醫生是庸醫，把他老婆治得不會生了；罵老婆不爭氣，既然就會生一次，就給他生個稱心的出來；罵雪兒死丫頭，不帶個把滾出來讓他礙眼。那個德性，就差沒把剛出生的雪兒活活掐死。雪兒真是可憐！那個命啊，真是比黃連還苦哦！”說到這兒，大媽停了下來，呆呆的看著街對麵，若有所思，好像想起了什麼傷心的事情，眼圈竟慢慢變紅了。
    “大媽！大媽！”帥楠提醒的叫了兩聲。你老倒是快講呀，我這雞蛋灌餅都涼了，雪兒可是還在家等著我呢，你老別磨蹭啊！帥楠有點坐不住了，真不該現在問大媽，雖然很想知道後麵的事，但大媽也太墨跡了吧。
    “你看！就在街對麵的便利店門前！”大媽突然清醒過來，用手指著對麵，“當時的雪兒就站在那兒，便利店的小王看雪兒可憐，拿了一個棒棒糖給她。被雪兒媽看到了，當著那麼多人的麵，使勁地掐雪兒啊，逼雪兒答應從此不能再吃別人的東西。那應該是兩年前的事了。你說，小夥子，世上有這樣當媽的嗎？見不得自己的孩子好，別人要是對雪兒有一丁點的好，那孩子回家後，就要被她媽狠狠打一頓啊！你說，那還是不是個人啊？那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她怎麼能這麼狠心，想不通啊想不通！”
    大媽感歎著，一副不能理解的表情。“我想，那孩子肯定是天天挨打，嗯，應該還挨餓，不然不會長的那麼瘦小，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不知道能不能長大，會不會被他們虐待死。”
    “沒人管嗎？這個地方就沒人出來為雪兒說句話嗎？”帥楠急急插口道。
    “怎麼沒有！”大媽白了他一眼，“大家夥看不下去，有報警的，有上告婦聯的。來調查的人，都被雪兒那丫頭給攆走了。她要麼死活不吭氣，要麼就說沒事，再後來直接把人趕出門，到最後不給人開門。去年，雪兒該上學了，她大伯父不知是誰通知了他，總之，是回來接雪兒去他那兒上學的。那孩子死活不走，抱住馬路邊上的電線杆子，任誰都拉不下來。無奈之下，她大伯父留下一筆錢，看著雪兒上了學才回去了。”
    雪兒為什麼不去呢？帥楠琢磨著雪兒的心裏，不知不覺把話問出了口。
    “不知道！”大媽接住了話茬，“大概是舍不得她媽媽吧。那孩子很護她媽媽的，不容許別人說她媽媽一句壞話，她可是會和人拚命的。街東的小貴元有次欺負雪兒，無論他這麼罵她，罵他爸爸，小雪兒都不理他，隻說了一句你媽媽是瘋女人。小雪兒就撲上去，又抓又咬，像瘋了一樣，愣把高他半頭的貴元嚇得哇哇大哭，再以後見了雪兒都繞著走。那孩子……”
    大媽再說些什麼，帥楠就沒注意了。因為他想通了雪兒為什麼不肯離開她的媽媽。越是想通，就越是為雪兒傷心難過；越是理解雪兒的心裏，就越是憎恨那對沒人性的父母。
    他匆匆站了起來，打斷還在絮叨的大媽：“大媽，咱們改天再聊！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哎，哎，小夥子，你的豆漿忘拿了！”大媽喚住走了幾步遠的帥楠，把豆漿遞了過去。看著接過豆漿走遠的帥楠，自言自語道：“這孩子，再著急也不差這幾分鍾啊，我馬上就說完了，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