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裴斯仁(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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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最幸福的時候,就是心結全部解開的時候。
我承認,有一部分的我被隱藏得很深。有時候我真的以為它就會這麼永遠暗無天日地藏下去,直到發黴發爛。我知道自己是在逃避問題,可是就是沒有勇氣去麵對,直到我收到莫桑的郵件。
自從和莫桑斷了聯係,QQ郵箱我一直沒有再用過。我不是一個喜歡寫郵件的人,隻是莫桑似乎有這樣的習慣。在和他一起鬧騰的日子裏,他喜歡把要說的話都在郵件中羅列得清清楚楚。我想就是那個時侯開始,我開始習慣接收他的郵件。莫桑的郵件,我一直沒有刪過,隻是下意識地想保留一些有關他的東西,來紀念,來緬懷我們的過去。
我不知道為什麼要打開郵箱,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打開了。收件箱裏多了幾封廣告郵件,它的最上層靜靜地躺著來自莫桑的郵件。打開郵件的時候,手有些顫抖。因為我的直覺告訴我,一直困擾著我的過去可能真的要和我告別了。
果然,我的直覺很靈驗。
他說不後悔,他說不相欠,他說要幸福。短短的幾句話,卻勾起了我心底的酸澀。
夏蟬,你以為我真的忘了嗎?那個夏天,那一片藍色透明的天空,那一棵鬱鬱蔥蔥的大樹,那一片清爽碧綠的草地,不隻是你的記憶瑰寶,同樣也是我的。有時候,透過你,我仿佛看到了另一個自己。你和我太相像了,所以我不忍心放手,不忍心看到你眼中的孤寂。我想給你救贖,同樣也給自己救贖。但是,我錯了,錯得離譜。在你麵前哭泣的我沒有資格在你麵前談救贖。於是我明白了,我並沒有自己想得那麼偉大,我隻是想找一個人相互取暖,僅此而已。一天天地看著你沉淪,我覺得自己很卑鄙,終究抵不過良心的譴責而選擇離開。而且,有件事,我很清楚。
你要找尋的溫暖,我無法給你,因為你看到的隻是我給你的假象,因為我很虛偽,因為我習慣了隱藏我所有的負麵情緒。
所以我告訴自己對你隻有兄弟情。結果是,除了偶爾感到寂寞,我的確成功地催眠了自己。
我以為你會恨我,恨我帶給你的傷,帶給你的痛,帶給你的失望。可是,你卻選擇原諒,選擇祝福。我不知道你鼓起多大的勇氣才能將這些說出口,而我所能說出口的隻有‘謝謝’。
我從來沒有後悔過靠近你,從來沒有後悔過抓住了你的手,從來沒有後悔過和你成為了朋友。那隻蟬的約定,我並沒有遺忘。曾經做過很多假設,卻從未料到你會以這樣的方式選擇結束。
“你的奶茶。”須耀堇走到我身旁,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死人,怎麼又哭了?”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果然,是濕的。我笑了,發自內心。起身,將須耀堇擁入懷中,在他耳畔低語,“知道嗎?現在,我很幸福。謝謝。”莫桑,謝謝你,謝謝你讓我遇見了這個人,這個讓我覺得幸福的人。
須耀堇也不問我發生了什麼事,隻是靜靜地由著我這麼抱著他。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心甘情願地被一個人束縛。而且這個人,是個男人。現在,我隻想狠狠將他禁錮在懷中,也希望他狠狠地抱住我,不鬆手,永遠。
“死人,你再不鬆手,我今天又走不成了。”須耀堇輕歎了口氣。
“那就別走了。”我低頭偷走一個香吻。
“明天早晨,我有課。”須耀堇輕輕地掐了一下我的腰以示他的不滿。
“不管,翹課吧。”這就是所謂的得寸進尺,當然先決條件是‘平等地相愛’。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這麼不務正業嗎?”好嘛,原來在‘老婆’心裏我的形象這麼差,傷心T_T
論磨人,須耀堇是磨不過我的。所以,‘老婆’如願以償地被我留了下來。隻是,第二天一大早夠折騰。天剛亮他就起了,心疼‘老婆’的我自然也跟著起來,騎著我那輛快等同於廢鐵的老爺車載他去車站。一路上,老爺車“呱啦呱啦”地撒著歡,我嘩啦啦地流著汗。到達車站的時候我已經累得快虛脫了。
臨上車前,“死人,你果然是中看不中用。”‘老婆’又嫌棄我了T_T
尚未開口反駁,須耀堇便在我的唇上落下一吻,然後轉身飛一般地上了公交。敢情咱倆在一起光比偷襲技術了?隻是唇角依然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個傻傻的弧度。
不知道遠在兩個城市的人戀愛了要如何慰藉相思,我隻知道即使我們在同一座城市,即使我們每周都要花兩天泡在一起,我還是想他,時時刻刻地想他。或許,我該思考如何解決這個距離的問題。
兩情相悅的日子裏,時間總是過得飛快,沒多久就到了學期末。
對於周圍氛圍的改變,我總是能夠在第一時間感覺到。這隻是一種習慣。在寢室住了近三年,我從來沒有感受過這樣壓抑的氛圍。不是因為緊張複習而產生的壓抑,我甚至找不到平時複習迎考時的那種感覺。
問題出在卜疏和濮陽觶兩個人身上。如果是在以前,他們兩個人即使隻是安靜地坐著,什麼都不做,周圍都會冒出粉紅色的氣場。而現在,兩個人連看都不看對方,偶爾視線相對,也會立刻轉向相反的方向。很明顯,這兩個人在冷戰。
我還以為他們隻是小吵小鬧,不用多久就會和好。所以,也沒多想。照樣整天又是短信又是電話地和須耀堇膩著,順便商量暑假去泰山玩的事情。隻是沒想到,直到期末考試的最後一場測驗結束,他們依舊維持這種狀態,濮陽觶甚至一考完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背著書包回家了。
寢室就剩下我和卜疏倆人。看慣了卜疏平時精神飽滿地和我哈啦,突然間看他變得唉聲歎氣的還真不習慣。
說實話,開導人這種事兒,我真不在行。可是,寢室在處於這種狀態之中的話,我絕對會發瘋。所以,我選擇硬著頭皮上,“小疏疏啊,來,到哥哥懷裏和哥哥說說,你和濮陽觶之間發生什麼事兒了弄得你像被拋棄的怨婦?”
卜疏白了我一眼,然後盯著濮陽觶的床鋪。良久才吐出一句,“我們隻是需要時間想清楚一些東西。”他說得雲淡風輕,卻遮不住眼中流露出的糾纏在一起的複雜情緒。
我找不到合適的話語來開解他,卻也不能對他放任不理。“小疏疏,我們要去泰山,一起吧?”或許出去走走,可以幫助他找到他想要的答案。即使不行,散散心也是好的。
“好。”
掏了掏耳朵,我沒聽錯吧?!枉我準備了一堆說辭想要說服他,沒想到這麼容易就搞定了。就這樣,我順利地為我和須耀堇的甜蜜之旅拖上了一個超強功力的電燈泡,還是在沒有和須耀堇商量的情況下……我已經做好準備犧牲我的耳朵了,不就是擰幾下嘛,大丈夫就該能屈能伸。
果然,出發的當天,須耀堇在見到我身後的卜疏時狠狠地用目光射殺了我一千次。我還刻意數了一下,不小心踩到我的腳五次,不小心撞到我三次,故意甩開我的手八次,借親密之名行施虐之舉多達六次。在他第七次掐我的腰部之後,我幡然悔悟,我的妖精原來是個悍妻……
“老……”婆字還沒出口,我就乖乖地閉嘴了。他不準我叫他‘老婆’,他說那傷害了他的男性尊嚴。所以我很乖,在心裏叫過癮就好。可惜,一急,心裏想的就脫口而出了,幸虧及時踩刹車,否則那就是火上澆油。
“妖精,你聽我說嘛。”
他雙手叉腰,一副母夜叉的架勢,“說,你最好給我一個好的理由,否則我扒了你的皮!”
“小疏疏和他男人吵架了,我不放心把他一個人留在寢室,所以就把他拐出來了。”須耀堇的火氣明顯降了下來,於是,打鐵趁熱“Honey,你總不能讓我有了情人就忘了兄弟吧?”
“算你有理。”警報解除。
我又湊了上去狠狠地親了兩下,“我就知道我的Honey最明事理了。”
我們坐了十二個小時左右的長途客車。除了睡覺,卜疏一直看著窗外沿途的風景,眼底似乎映上了一些東西。我和須耀堇也因為卜疏在旁邊,沒敢做些特別逾距的事情,怕刺激到他。
近淩晨,正是睡得朦朦朧朧的時候,被叫醒了。司機說,到泰安了,然後我們下了車。旅遊點就是這點好,旅館多。挑了家看起來還不錯的就入住了。卜疏堅持自己一個人一間。我們也沒和他客氣,畢竟本來我就是想借這次出遊和須耀堇好好‘交流交流感情’的。當然交流感情的前提是得有那個精力不是?在車上顛簸了那麼久,剩下的隻有精疲力竭。我和須耀堇都是以最快的速度洗漱了一下,倒頭就睡。
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去敲卜疏房間的門沒人應,發他短信他不回,打他手機他不接。那家夥不知道跑哪裏去了。不管,這麼大個人了,隻有他拐賣別人的份,沒有他被人拐賣的份。吃了飯,我和須耀堇又在房裏休息了一個下午。我們的計劃是晚上十點去山腳買票,那個時候爬上去怎麼樣天亮的時候都能夠到達山頂了吧?然後,我要和我老婆倆人浪漫地看一場日出。
晚上七點左右的時候,消失了近一天的卜疏總算是舍得把他的芳蹤告訴我了。“死人,我在火車站。我要回去了。你過來取一下我的房間鑰匙幫我退一下房。”明顯是臨時起意。
“妖精,小疏疏要找小爺去約會。”
“哦?恭喜你又多了一個藍顏知己。不過不知道,他家那位知道你染指他情人是什麼反應?”邊說邊作勢翻找著濮陽觶的號碼,等等,他怎麼會有他的號碼?!
不過,想到那個後果,我縮了縮脖子,“親愛的,我錯了還不行嘛。他要回去了,讓我去拿鑰匙。”果然,‘老婆’就像如來佛,而我就像孫悟空,孫悟空是翻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的。
其實,火車站離旅館也就十分鍾的車程。再次看到卜疏的時候,覺得他整個人明亮了好多。那些連日來積壓在他身上的憂鬱,仿佛從未駐足過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接過他手中的鑰匙,我好奇地問道:“怎麼突然間就回去了?”
“我今天去爬山,連一半的路程都沒有爬到,我就放棄了。知道為什麼嗎?”
我搖頭,等他繼續說下去。“我和小觶曾經一起去爬過比泰山還要陡峭曲折的黃山。那個時侯,即使知道前麵的路有多麼崎嶇,多麼危險,我都沒有放棄。因為我知道,在我前麵,有一個人永遠會在我累了,乏了,想放棄了的時候伸出手拉我一把。”我心中暗想,你們倆到底瞞著我去過多少地方發展你們的“奸情”啊。呃……心思跑題了,繼續拐回來。
“你想知道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麼吧?”我點頭,繼續當好奇寶寶。
“明年我們就大四了。以小觶的成績,他絕對可以保上研究生,可是他卻說想畢業後直接找份工作。我知道他這麼做隻是想讓我們能夠被認可,可是我退卻了。他不止一遍地說要帶我去見他的父母,都被我逃開了。他說得對,我是個膽小鬼,是個懦夫。我不願攤牌就是在給自己留後路。私心地想著隻要不走到最後一步,我就可以隨時抽身。可是我錯了。在登泰山的時候,我明白了一件事。身邊沒有他,即使是再平坦的道路,走不走完對我而言都沒有任何意義。我想我早已深陷在這段感情裏無法抽身了。”
其實他隻是需要一個聽眾。說完這些,他舒了一口氣,就好像把心裏的垃圾都倒了出來。
“急著回去找他嗎?”
“嗯,我已經花了太長時間來看清這些東西,是時候把我的答案告訴他了。”
他笑著拍拍我的肩,“死人,你真是一個夠格的哥們。身為你的情人,肯定不會那麼有壓力,因為你喜歡順其自然嘛。”這算是誇我還是損我呢?他是想說我對未來沒有擔當嗎?丫的,小爺要是再這麼擔心他,小爺就是龜孫子!!!
不過,他的話倒是真的提醒了我。這個暑假一過,我們就要大四了。畢業在即,我的確該為我們的未來做些考量了。
“幾點的火車?”
“八點,差不多到點了。你和他好好玩吧。記得幫我把行李帶回來。”說完,瀟灑地揮揮手走人。
我黑線。我可不可以不當苦力?
送走了他,我就可以和須耀堇毫無顧忌地玩了。
十點左右的時候,我和須耀堇開始爬的。其實想要半夜來爬山看明早日出的人還不少,當然,我們是衝在最前麵的。隻是一個小時後,我們就開始被後來居上的人甩開了好大的一段距離。慢慢的,由每隔半個小時休息一次,每隔二十分鍾休息一次,每隔十分鍾休息一次,每隔五分鍾,直至最後演變到爬十個台階休息一次。
一路上,我一遍一遍地問須耀堇大概還有多少路程,得到的回答卻一直是“一半的路程”。你說我是為什麼要來爬山啊?臉都丟光了,我以後要怎麼在‘老婆’麵前抬起顏麵?
還有,我的地理也白學了。明知道海拔越高溫度越低,還偏偏死要風度地不肯穿上羽絨服。現在好了,隻聽見風“呼呼”吹過的聲音,以及我的牙齒打架的伴奏聲,那可真TMD“動聽”。
從頭到尾,須耀堇都很鄙視地看著我。隻是,他緊握我右手的左手,從未放開。我開始有點理解卜疏說的那些話了,這隻手,就是我所有動力的來源。
終於爬完了十八盤,說實話,我一度以為我爬不完全程。可是事實是,我們已經接近山頂了。這裏似乎就是讓登山客休息的地方,很寬敞。冷風“嗖嗖”地吹,我終於經受不住寒風的肆虐租了件軍大衣把自己從頭到尾包了個緊。
一看表,才兩點多,離日出的時間還早。租了頂帳篷,和須耀堇相擁而眠。我們睡得並不安穩。因為即使我們都包得嚴嚴實實的,還是有不知道哪兒來的寒氣密密地滲了進來,冰冷地刺骨。
睡了兩個多小時,我和須耀堇都醒了。退了帳篷,我們繼續前行。體力大部分都恢複了,倒也算是爬得順利。終於在六點左右的時候,我們登上了山頂。雖然不是旅遊的旺季,山頂的人也還是不少。我們找了半天才找到了一個最佳的觀賞位置。我從須耀堇的身後將他圈入我的懷中,他輕輕地靠著我,我們就這樣靜靜地注視著漸漸泛紅的天空。看著它一點一點被紅色吞噬,看著那如雞蛋般大小異常溫潤的太陽從雲層後蹦出來,我忽然間覺得整個世界隻剩下這無限的美景和我們兩個人,忽然間好想時間能夠在這一刻靜止將幸福凝結。
我們就這麼一直看著,直到太陽耀眼的陽光刺痛了雙目,才戀戀不舍地下山。下山的路我們走了一半,在半山腰上了巴士。一整個晚上隻睡了兩個多小時,此時早已是上眼皮貼著下眼皮了。於是,很不客氣地一路睡到山腳下,直到司機趕我們下車。
我們的登山之旅自此結束。
回到學校之後,我發現我落下了可怕的後遺症。雙腿就像不是自己的了,稍微動彈一下就酸疼得厲害。看到樓梯的時候,雙腿還會不自覺地顫抖。
唉,歎口氣,順便感慨一下。我果然是傻蛋,花錢買罪受。不過,能和須耀堇一起看到那麼精彩的瞬間,受這些“苦難”,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