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北望拿起透明的高腳杯搖了搖，對著光線充足的地方一照，接著放在鼻尖處深深一吸，臉上立即露出一副享受的表情，然後小酌一口，並用舌尖在口腔內轉動了兩圈，最後才一口咽下。
    他緩緩地睜開眼睛，將酒杯放下，說道：“果然是好酒。”
    美女以為他隻不過是故作高深，這種幹紅是一個美國人為了表示對她的仰慕之情，才割愛送給她的，在中國根本就買不到，更不用說有時間去品味它了。
    “怎麼淩公子喝過這種酒嗎？”美女問道。
    淩北望愣了愣，笑道：“以前在美國留學的時候，喝過幾瓶這種幹紅。”
    美女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問道：“剛才你說如果在幹紅中放了蜜糖，反而失去了糟蹋了它，是什麼意思呢？”
    淩北望笑了笑，反問道：“請問，這在幹紅中加蜜糖的方法是誰教你的呢？”
    美女回答道：“在你來之前，我打開喝了一點感覺它既沒有女兒紅那樣醇美，也沒有茅台那樣香醇，於是就想著如果在酒中加一點蜜糖，可能會更好喝一些。”
    在淩北望那個時空裏，的確也有很多人喜歡在幹紅中加一些雪碧一類的飲料，這樣喝起來會更有味道。其實，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怎麼來品味幹紅。
    淩北望看了一眼美女，問道：“敢問你知道這酒是用什麼做的嗎？”
    “喝起來的味道和葡萄酒差不多，隻是沒有甜味。”美女帶著幾分期許的目光看著淩北望，好像在等待他的認可。
    “你說的不錯，這的確是用紅葡萄釀製而成的。但就是你剛才說的，一種喝起來有微微的甜味，而一種沒有，這就是他們的區別。如果你在幹紅中加了蜜糖，那還不如去和紅葡萄酒呢。”淩北望說道。
    美女聽他說完，便起身將原來那杯放了蜜糖的紅酒倒掉，重新為自己倒了一杯，說道：“淩公子說的很對，如果我在這酒中放了蜜糖，反而失去了它的本真，反而不雅了。”
    淩北望對她的這一舉動竟有些敬佩。如果換了一個女人，聽到他這麼不給麵子的駁斥，必定會了麵子而死不承認，而她卻沒有這麼做。他心中暗道這個女人很不簡單。
    正在他尋思間，美女又開口問道：“剛才看到淩公子喝酒的時候，似乎很講究，不知道對於這種酒，要怎麼品味呢？”
    淩北望不禁對這個好學的美女有多了幾分好感，於是便將喝紅酒的竅門一一告訴了她。
    美女一邊細細記下每個環節，一邊還試著用淩北望教她的方法重新品味了一次。
    良久，她微笑著說道：“這幹紅果然有其獨特的一麵，如果不是淩公子相教，我還不知道呢。”
    淩北望難得謙虛了一回，說道：“我也隻不過有幸喝過一兩次而已。”
    美女的眼神中多了幾分讚賞。
    美女又給淩北望的倒了一杯，淩北望來者不拒，也不問她叫自己來是為什麼。
    最終還是美女忍不住問道：“淩公子怎麼不問問我，此番我請你過來是為什麼嗎？”
    淩北望心中暗道：你哪裏是請我來的啊？分明就是那個病秧子威脅我來的嘛。心裏這樣想，卻沒有說出來，厚顏無恥地笑道：“我想小姐是請我來和你一起品酒吟詩，探討人生的吧？”
    美女大窘，心道：這無恥之徒！
    淩北望這招以退為進用得相當漂亮，那美女也沒有料到淩北望會這麼回答，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美女輕輕地放下酒杯，問道：“以淩公子的足智多謀，應該已經猜到我是誰了吧？”
    淩北望忙將一口紅酒喝下，從上到下地又打量了一遍眼前的美女，心道：真正的美女果然是百看不厭啊！
    在來的時候，他就想過那個“邀請”他的會是什麼人。那個病秧子郭洋好像提到十連環的事情，難道……
    淩北望舔了舔嘴唇，嗬嗬一笑：“我還真不知道姑娘芳名呢。”
    美女不怒反笑道：“你就故意跟我裝傻吧！”
    淩北望一口咬定道：“我也很想認識像姑娘這麼天仙似的人兒，可惜沒有機會啊！”
    美女又在心中將他狠狠地鄙視了一回，嗔道：“是嗎？那你既然知道怎麼解十連環，為什麼不自己來，而要叫厲破軍來呢？”
    淩北望心道自己果然猜的沒錯，此人就是胭脂坊的紅牌姑娘語嫣！
    他立刻裝出一副大驚失色的樣子，說道：“原來你就是語嫣小姐？哎呀，我真是糊塗，這世界上除了語嫣小姐，怎麼可能還有其他能與你媲美的呢？”
    語嫣被他的這一番做作逗得咯咯大笑，指著他嬌罵道：“你的臉皮真的比城牆還要厚！”
    淩北望還真的摸了摸自己的臉皮，好像在說，真的有那麼厚嗎？我怎麼沒有發現？
    語嫣嬌笑的時候伏下身去，略有些寬鬆的衣服現出胸前的春光，這一切都被淩北望一雙賊亮的眼睛給盡收眼底。當語嫣笑完了抬起頭來，淩北望也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轉過頭去。
    語嫣緩了緩說道：“事前厲破軍破解了我的十連環，我就覺得事有蹊蹺，便問他是怎麼想到解法的。他一開始的時候吞吞吐吐，後來說是做夢的時候夢到的，嗬嗬……於是，我就派人跟蹤了他。後來才知道是你教他解法的。滬上想見我語嫣一麵的人，不說萬餘，少則千人還是有的，但獨獨隻有你不把我放在眼裏，所以就對你有了點興趣。後來又得知你竟然在半天之內說服了秦河，成了他的賬房先生。誰都知道秦老板是靠什麼發家的了，他能看上的人物，並能委以重任的，想必也是鳳毛麟角。聽說昨夜你們來了我們胭脂坊喝花酒，秦老板和厲破軍都倒入美人懷抱，而你卻先行離去，這更讓我刮目相看啦。可惜的是昨天我並沒有在，不然可以提前一睹淩公子坐懷不亂的風采了。”
    淩北望越聽越驚心，這個語嫣小姐怎麼對我的行蹤了如指掌？難道她是搞情報的？
    語嫣頓了頓又說道：“本來以為淩公子也隻不過是留洋回來的一介書生，卻沒想到竟然可以麵對周旭剛等八人麵不改色，並將他們製服。可貴的是，你並沒有趕盡殺絕，而是給雙方都留了一條後路。”
    淩北望在聽她說的同時，語嫣也從側麵觀察他的反應。隻見他仿佛鎮定自如的樣子，暗暗對他的定力豎起了大拇指。
    “東陵幫與秦河是宿仇，他們恨不得能夠剪除他的羽翼。不過，隻要你能夠逃過此劫，相信秦老板也絕對不會放過他們了。之前他們就暗殺了秦老板的一個賬房先生，可惜他們沒有查到。現在既然東陵幫的目標已經敗露，那可能滬上又要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了。”
    “東陵幫不足為懼，秦老板除掉他們隻是時間問題。可惜啊，可惜，你這人也太過於倒黴了，竟然惹到了法國領事的妹妹，嗬嗬……”她說著頗有些嬌媚地說道，“說來也很有趣，那個法國女人竟然說一定要抓活的，難道她對淩公子你有意思？”
    淩北望慌忙搖手道：“最難消受美人恩，何況還是一個外國美人呢。再說了，她怎麼可能會對我有意思呢？我想她恨不得將我抽筋扒皮呢！”
    語嫣對他的話不可置否，笑道：“不管是中國女子，還是異國女子，還不都是女人？女人的心思都是一樣的。淩公子是男人，自然很難揣測女子的心思。而我語嫣怎麼說也在這煙花之地流連許久，對這男人與女人心思的把握，自問不會比淩公子差吧？”
    見淩北望沒再回話，便又接著說道：“在這法租界中，法國領事就是皇帝，他想要的人，就連巫泰承那樣的大亨也要給麵子，更不要說是秦河了，雖然秦河可能顧著義氣會保你，但你也不可能再在這法租界混下去了。”
    淩北望聽她都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便肅然說道：“既然連巫泰承和秦河都沒有辦法阻攔法國領事，那語嫣小姐何苦趟這渾水呢？”
    “我喜歡。”語嫣不失天真地說道。
    淩北望一愣，聽她繼續說道：“語嫣雖然命薄墮入青樓，但想要保住一個人並不是什麼難事。再說了，這裏始終是中國人的地方，也並不是隻有法國佬一個人說的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