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殿中的時候，十幾個紅妝麗人正笑語盈盈地步上紅地毯，隨著簫管琴瑟之音飄起，她們抖動著身子翩翩起舞，四肢上的鈴鐺“叮鈴”作響，裸露的腳碎步踢踏“蹬…蹬”有聲。麗人們個個輕紗綠衣，玲瓏腰肢，纖手玉臂，巧笑倩兮，如神妃仙子落凡塵，紅毯之上獻風情。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在了這精妙的舞蹈中，根本沒有斜開目光來注意我們三個人，除了赫喬思和天淩宇打一開始從我們走進來到坐下，一直盯著我們。
    赫喬思的席位在天淩宇下手處，我們的席位又依次在他之下，而我和父親大哥坐在一處，赫喬思就在我對麵以左，易水寒和易月寒則坐我對麵，所以我離王座較遠一點。
    其實我實在不適合這樣的場所，自問不是什麼受過良好栽培的富家千金，實在對這些歌舞音管沒什麼鑒賞水平。我隻會欣賞欣賞哪個舞者長的漂亮點，哪個跳得好看點，哪個笑得多點，哪個笑得少點罷了
    我是很開心這個地方的人比中國的封建社會重視女子的地位和權利，但是卻不高興我也要像男子一樣出席這些對我來說毫無意義的典禮。況且我總是感到有一束束的目光向我掃過來，令我如坐針氈。
    “水寒，這些舞伶安排得很不錯，她們從哪兒來的？”天淩宇端著酒樽問道。
    “回王上，她們是臣從孟穀部帶過來的，她們都是那有名的歌舞伶，上次孟穀部長所說的獻給天罡國君的禮物便是指她們。”易水寒微笑而對，卻給人有點不屑的感覺。
    天淩宇也如嘲似諷地哈哈一笑，目光中有一絲冷意，“那孟穀部長可真是費心思啊……孤得好好謝謝他了。”
    這群看起來這麼清麗脫俗的舞伶們原來竟是孟穀部的政治工具啊！十幾個如花似玉的美人是想讓天罡國君沉迷美色之中？真不曉得那孟穀部長究竟是沒長腦子呢，還是低估了天淩宇的能力，他難道不知道這個少年王從來不好女色，而且絕對不許外戚專權的嗎？登基至今，他一共就封了三個沒有多大背景和地位的女子為側妃，為的就是要消除外戚專權的可能性，同時又杜絕後宮爭寵奪權。
    這兩年我對這裏的地理和國勢已經了解了不少，據我所知，孟穀部是邊境的一個以販售香料和射獵謀生的獨立的部族，他們不是天罡的附屬部落，卻是長年在向天罡王進獻貢品，近幾年新即位的部長越來越不安分，逐步拉攏、吞並其他部族，像東酈和水茲兩個部族就在兩年前被收於其下。孟穀勢力漸穩，定然不服於天罡，卻沒想到他們居然膽大到敢明目張膽地打天罡的主意。
    “咚咚…咚”
    一陣鼓聲傳來，眾女已經退卻，幾個挎鼓的漢子身著緊身的異族服飾，搖擺舞動，鳴鼓助舞。
    這有幾分安塞腰鼓的味道，卻沒那麼剛強霸道，他們的鼓聲還蘊含著幾分柔和。當真是剛柔並合的絕舞啊，我暗讚。
    正想要把鼓舞欣賞完，殿外忽報“太後駕到……”打斷了一切熱鬧。
    除了赫喬思之外，眾人都起身行跪拜禮。天淩宇飛快地從帝階上走下來攙扶正步入殿的太後。
    “母後不是說身子不適，不來了嗎？”語氣中充滿擔憂。
    “母後現在沒事，王兒放心……”鶯語般的聲音不夾一點渾濁之色，我有點不相信這出自一個中年婦人之口。太後優雅地從我麵前走過去，裙帶長長拖在地上，一股淡淡的檀木香味縈繞在我的鼻間，好聞極了。
    在聽到宮人高喊“太後賜起……”之後，眾人又謝禮歸座。
    我好奇地打量太後，沒想到竟然會有這樣超然境外的女子。姣好清麗的麵容看不出一絲歲月的痕跡，唇不動而含笑，目不轉而生情，高綰的雲鬢烏黑透亮，一身淺淡的藍另類於宮殿的華麗。她的心像是從沒經過世俗的汙染，那麼清澈潔淨，毫無渣滓，讓人無法相信她曾在爾虞我詐的後宮中生存過。
    “父親，太後她……”我本想問他太後的年紀，卻發現昊千秋這時候十分反常：拿著酒樽的手微微發顫，麵容淒楚，雙目絞在太後身上一轉不轉。我連叫他數聲他才反應過來，還問我什麼事。
    昊天華也發覺了他的不對勁，我倆四隻眼睛盯著昊千秋，直看得他尷尬地幹咳嗽。
    “咳咳……沒事沒事，不過是喝醉了。”
    才怪！你當我們是三歲小孩那麼好哄騙啊，要找理由也找個合理的好不好？我正想對這個父親抱怨我的不滿，太後卻突然開口。
    “那一位就是王兒賜名的‘婧姝佳人’，昊將軍的千金鳳菲嗎？”
    沒想到本來在和赫喬思、烏奇妲寒暄問禮的太後會突然問起我來，我一時沒有反應，回答也不是，不回答更不是。好在昊千秋今晚到了這個時候很少積極，先替我答了話：“回太後，正是小女昊鳳菲。”他起身行禮膜拜，又拉我和大哥過來行禮。這是我們第一次見他對皇族人這麼恭敬的，都有點愣然。
    “昊將軍不必如此多禮，今兒個宴會大家都要輕輕鬆鬆的才是。要是因為我壞了大家的興致，那我可罪過了。”太後的聲音始終溫婉動人，令人心蕩神弛，十分舒服。“我隻是想看看究竟是怎麼個姑娘能畫出那樣一副好畫……”
    太後突然輕柔地向我招招手，溫柔地喚我過去“鳳菲，到我跟前來吧！”
    我望望太後，又望望父親和大哥，在得到他們的鼓勵後，還是邁步走了過去。
    站在太後跟前，我能清晰地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檀木香味，其實好像還有一點別的香味，像是蓮花又像水仙……
    太後拉起我的手，輕輕的捏了一捏，嗬嗬笑道：“就是這雙巧手畫出的那畫麼？想不到當初那個隻會揮鞭子的搗蛋丫頭竟然出落得這麼標致能幹了……怪不得王兒要賜你‘婧姝’了”
    咦？聽她的意思，好像很早就知道我啊，而且似乎還非常熟悉……
    “昊將軍，你可願讓你女兒進宮陪陪我？這個丫頭我著實喜歡的很。”太後還牽著我的手，目光轉到我父親身上，溫和地問他，然而我不再覺得她的聲音有多麼動聽了，她的話在我聽來，簡直如驚雷霹靂般恐怖。
    “太後抬愛，小女定當盡心竭力服侍您……鳳兒，還不快多謝太後！”
    “鳳菲可願意來陪我這個老太婆？”太後一副委屈的小媳婦樣，完全沒半分像高高在上的太後——她倒讓我覺得她是個智齒的小孩子，不，或許形容她是一個玩整蠱的高手更貼切些，她讓我覺得自己是被她玩弄於鼓掌之間的人，讓我感覺很不舒心。
    哼，你還問我做什麼，我難道可以拒絕你嗎？我半跪磕頭（稍微敷衍了一下，還是不習慣給人行跪拜禮），“謝太後恩典”。
    不管了，我昊鳳菲，不，我韓古莉也不是容易處於弱勢的人，要是真在宮裏真有什麼不妙的事發生，那我大不了出去了，來個三十六計走為上著，帶著我的“娘子軍”去闖蕩江湖，過那俠女的癮……
    可是我沒想到在王宮裏會一住就是半年，也沒想到自己一時衝動的念頭，有一天會真的應驗，以至於才害苦了對我忠心不二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