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舞會
    一塵不染的幹淨長桌布將人的視線引入豪華典雅的歐式風格建築。金色調或平整或堆浪的牆壁窗帷，精雕細刻的豪華水晶掐金大吊燈，流線型風格的桌椅用具，加上流光鑲金白瓷盤上水靈靈的水果和秀色可餐的點心……和美人，儼然一副奢靡和慵懶的貴族生活寫真圖。
    跡部一身金色華服，隨意地倒了一杯紅酒，靠坐在精心繡刻柔軟的沙發椅上。酒杯拿在手裏輕輕搖晃，他細瞧了瞧掛杯的色澤，然後拿到鼻子下，嗅了嗅那猩紅液體的芬芳。唇邊輕描淡寫的一笑，不知道可以漾起多少少女羞澀的情懷。
    可惜參加聚會的人好少好少（相比之下），隻有王子們和他們的女伴加上些兄弟姐妹之類的，可以說是內部聚會了。舞廳並不顯得空曠，是因為布局的原因吧。跡部忽視少女們若有似無投過來的灼熱的視線，放下酒杯，向人群中尋視過去，站起了身。
    “雲嵐，少喝點酒。”小汐有些無奈又擔憂的淺笑，倒了半個高腳杯的紅酒遞給雲嵐，“喝完這杯，就喝果汁吧。”
    “紅酒而已啊。”雲嵐言笑晏晏，“小汐姐姐，趁這個機會練練酒量也好啊。以後總是要喝的。”
    “你還沒成年，對身體不好。”小汐雖然同意雲嵐的觀點，還是苦口婆心的勸，“能少喝點就少喝點吧。”
    “好~”雲嵐自然明白小汐的好意，笑眯眯地答應。餘光一掃，小汐瞥見了一個白色禮服的高個子少年透過來的視線，饒有興味的一笑，打了招呼，“鳳君。”
    “鳳君？”小汐扭頭，瞧見聽見招呼的少年緩步走過來。他沒跟宍戶在一起嗎？
    “淺草桑，夏目桑。”鳳君剛剛打過招呼，就看見拐角處走過來的宍戶，“宍戶學長。”
    “長太郎。”順手吃下一顆紅透的聖女果，宍戶走過來，“淺草桑，夏目桑。”
    “宍戶君。”兩女打過招呼。
    “舞會就要開始了。”鳳溫柔的開口。
    小汐這才發現舞池中已經陸陸續續進了人，開口問：“雲嵐，第一支舞，你是要和跡部君一起跳嗎？”
    “才不要。”雲嵐連忙撇清，雙頰微紅。
    “那你要和誰跳呢？”
    張狂不羈的華麗音色讓雲嵐額頭上的十字一跳，一回頭，看見一張俊美勾勒出的臉，三條黑線拉下。但下一秒，看到跡部身旁的少年時，雲嵐一切表情凝固在臉上，臉色瞬間慘白。
    “大哥？”小汐震驚，一怔，毫不知覺的說出聲。
    星野渢削瘦的臉上麵無表情，濃到滴墨的眸子裏倒影著大吊燈細碎的水晶光，眼睛眨也不眨地觀察著雲嵐的表情，似乎根本沒有聽見小汐的話。
    瞎子都能感受到這兩人不正常的氛圍。跡部略微沉下臉，狐疑地掃視著兩人。鳳和宍戶不明所以，默默的看著。小汐急的手心直冒冷汗，卻也不敢出聲打破什麼，腦袋裏飛速想對策。
    明明那天之後兩個人故意避開，怎麼會這麼尷尬的撞在一起呢……
    “你們怎麼了？”不怕死的果然是耀眼的跡部大人。
    “沒什麼。”破天荒的，雲嵐一言不發地垂下頭。而冷冰冰的星野渢回答了跡部的話。
    跡部見慣了大場麵，開始熱絡地轉移話題：“呐，開場了，大家去跳舞。小不點……”伸手去抓，觸到一指冰涼。跡部眉頭一皺，擔憂浮上心頭，聲音也弱了下來，“小不點？”
    “景吾，我和雲嵐跳。”惜字如金的星野渢一把抓住雲嵐冰涼的手將她整個人扯了過去，邁步離開，語氣不容置疑。留下一臉錯愣的跡部和大家，站在原地，莫名其妙。
    ……
    華爾茲。悠揚而舒緩，如一杯沐浴在日光下的陽光天然紅葡萄酒。舞池中的人邁步起舞，劃出一道道優美炫目的弧度。
    跡部一手摟著小汐的腰，正身起舞，完全心不在焉。小汐眉頭微鎖，目光有些頹凝，顯然也是神遊天外。這兩個人真是……
    “淺草桑。他們兩個怎麼回事？你知道嗎？”壓低了聲音，跡部的視線向兩個同樣魂不守舍的人那裏投過去。
    燈光照處，一身黑衣繡銀絲禮服的星野渢引著一身米白公主蕾絲紗裙的雲嵐做了個漂亮的旋身。兩個人目光不相接，思緒各自萬千，卻是難得不踩到腳。
    ……這也許是一種與生俱來的默契吧……
    “我……”小汐猶豫了一下，垂下頭，“不清楚。”
    “不清楚？”跡部反問，用慣有的洞徹的視線觀察著小汐的表情，隻見到一張素顏，古井無波。
    這是怎麼回事？明明上次看見還好好的。跡部心裏酸酸的不愉快波浪一樣翻騰，笑意淡去了很多。
    ……
    一個旋身，忍足和晴兩個人遠離了跡部和小汐。兩個人相視一笑，晴看到了忍足眸子裏隱晦的興味和惡作劇的調皮。
    “晴，你說這幾個人怎麼回事？”關西腔緩緩靠近晴的臉頰，外人看過來，一片曖昧不清。
    “不知道，不過，有些奇怪。”晴保守的說出心裏的感受，感受到噴在臉頰上熱熱的鼻息，一片紅雲就這樣卷上了腮。
    “嗯，很有趣。”忍足優雅的笑，輕佻地落下一吻。
    “侑士。”晴害羞地垂下頭。
    “嗬嗬。”還真有趣。
    恍然大悟忍足的一語雙關，晴更羞，手不禁在忍足胸膛上輕輕一錘。反手扣住，忍足將細膩的觸覺包在手心。佳人在懷，還操心什麼勞什子事，他們的事，就讓他們順其自然吧。
    ……
    視線劃過米白的蕾絲，星野渢仿佛觸到了液晶一樣幻滅的記憶。恍惚間看到了下雨天蹲在街角哭泣的娃娃。身上一道道觸目驚心的鞭痕劃痕。劃過的閃電在那雙澄澈的眼睛裏映照出出的驚恐和慌亂。汽車急促的鳴笛聲帶來的揪心的擔憂。
    夭夭……
    *“名字？”
    “夭。”
    “妖？”眉頭一鎖。
    點頭，不答話。
    “姓呢？”眉心愈深。
    搖頭，不答話。
    “你家住哪？”眉頭皺了三皺。
    沉默著，不答話。
    氣結，青筋暴起：“你不說話怎麼送你回家？”
    “送我，回家？”抬頭，一片茫然。
    “是。”有些不忍心，聲音軟了下來。
    “我的家，有和沒有是一樣的。”
    沉默，暴雨傾盆。*
    星野渢有些懷念地輕輕勾起唇角，卻在掃見眼前小女孩蒼白的麵容時，又恢複了以往的冷漠。
    
    *“你不吃嗎？”
    搖搖頭，女孩不答話。
    撇見女孩價格不菲的衣服，諷刺勾上嘴角：“吃不下就餓著，這裏沒什麼山珍海味。”一時間忘了，那些觸目驚心的鞭痕。
    沉默，依舊沉默。屋外，電閃雷鳴。*
    星野渢眸中閃過鈍鈍的痛，看向雲嵐的時候眸光多了一絲溫柔，又不知道怎麼，眼中瞬間浮起一層僵硬和陰霾。
    *“姐姐，姐姐，姐、姐……”女孩搖著她的胳膊，眸中清澈的期待。
    “說。”很費力似得開口，聲音清冷卻不狠厲。
    “姐姐，帶你去個地方哦。”
    “什麼？”眉心一擰，迷惑纏上黑眸。
    “我們走吧。”垂眸斂去所有情緒，女孩言笑晏晏，拉著姐姐的手大步向前。*
    
    星野渢眸色憂傷，如果……可是沒有如果……
    *“小姐，我們來接您回去。”一排黑色奔馳將兩個女孩團團圍住。
    “姐…姐姐…我不要，不要……”驚慌失措地抓住身邊人的衣袖，指骨泛白，淚眼朦朧。
    緊握著拳，看著女孩被抗進車裏，目光掙紮冷峻。
    “姐姐……救我……”
    指甲陷進肉裏，咬緊牙關。
    “姐姐……”*
    星野渢抬高手臂，帶著雲嵐，讓她優雅地畫了個圈，衣角輕盈，蕾絲仿佛堆著一個無休無止的夢。
    *“姐姐。”女孩狼狽地敲著門，深夜，數九寒冬，冷風凜冽刺骨。
    “夭夭……”伸手接住脫力的女孩，看著她的眼睛緩緩闔上，“夭夭！夭夭……”*
    星野渢握著雲嵐的手一緊，雲嵐一驚，抬眸，貼近，四目相接，霎那百轉千回。如果，時間永遠不會流逝，多好，永遠在那幾天，永遠永遠，是那段溫暖的日子。
    *“姐姐，張嘴，啊~你看你都瘦成什麼樣了，還吃那麼點……”
    “姐姐，你看，風箏哦，改天我們一起放風箏吧~~”
    “姐姐，我來幫你~”
    “姐姐……”*
    星野渢盯著雲嵐眼中湧出的噙在眼眶裏的晶瑩，嘴角撤出一抹苦澀的淡笑。我們，都回不去了……
    *“真是說也說不清……究竟是誰欠誰？還是誰都不欠誰？”
    “不！”
    “姐姐……”*（這段詳見第四章）
    音樂進入尾聲。一曲終了。
    而後，是將要開始的另一段音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