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791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皓月當空,抬頭望月者此夜又有幾人?
疏離倩影,扶素窈窕者眉眼惆悵誰知?
月下並非一直都是美景,破廟的書生寒食冷衾,蕭索孤獨。一卷古籍兩杯清水,清瘦的剪影在月下搖擺。
此夜清寒。
她不能再踏近一步,她隻能在月光下這槐樹旁靜靜地看著他。她,在見到他清雋背影的第一眼便喜歡上了他。可是他住在這個她無法靠近的破廟裏。
她要變得強大,她要走進去看他!
“你來了。”
仿佛普天下最強的定身咒語,那麼輕而且帶著懷疑的三個字將她禁錮在原地。
“我總是感覺有人看著我,是你嗎?”
他,瘦削的臉帶著暈染的和光,如月下最美的白蓮花。嘻。她在她小小的天地裏見過的最美的隻有白蓮花能形容他。
“我……”
她竟然緊張得不能說話!
“小心!”
她忘神地踏進禁區,一股強大凶狠的力量將她彈出禁區,摔到布滿粗礫地麵的疼痛和禁足咒語的灼燒感讓她虛弱地躺在地上不能爬起。
“你不能進來,我不能出去。”
他是關心她的!他的眼神是那麼悲傷。洶湧的悲洪無止地翻湧卻極其溫柔地投向她。
“這是什麼?為什麼隔開我們?”
“我們?你走吧,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以後再不用來了。從今往後我會住入最深的院落。”
他嫌棄她?他叫她不要再來了!他厭惡她的偷看?他要住進最深的院落她見不著他的地方!
“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也不需要了解。你可以不聽我的勸告,但是你見不到躲避你的打擾的我。”
他的背影仍然那麼清雋,隻是多了殘忍。殘忍地徑直離開,殘忍地關門,殘忍地收拾薄被寒燈。離開。
她不知道怎麼回到她的小院,朦朦的眼前依然是那殘忍的身影,並不曾見到主人的眼睛是睜開的,飽含著怒氣。
“我有允許你出去嗎?”
他!她不敢直視他的眼睛,畏懼地盯著他的深褐色衣角。主人總是穿著深褐色的衣服,這種黑色夾雜紅色的顏色與那人純白截然不同。
“月主精華是何等珍貴,而你總是這樣浪費力量。你應該留在元體裏修煉。這樣才會更強,擁有真實的軀體與無盡的力量……還有時間,你抓緊……”
他不責備她?他竟然不責備她!當她意識到這點時主人已經離開。
的確,她不是一個人!
她是一個妖精,有著一襲最嬌豔紅衣的蓮花,與著眾多蓮花依著這麼一方淨池生長。然而,她是孤獨的。這裏隻有她一個成了精,其它的蓮花仍然隻是蓮花。
她感覺她似乎是被主人從一個很熱鬧的地方移回的,因此她一直向往外界。那一天她偷偷溜出去,便見到了白衣的他,並且喜歡上了他。主人為此很生氣,曾責備她,不再允許她出去。可是主人並不關著她,也很少來看她。或許主人一直盯著她,不讓她一個孤零零,她也不會任由對他的沉淪。
不行,她不能再想他了。他討厭她!每一次想他,她都會忍不住去見他。為他,她願意違背主人的意願。
這個世界隻有他們三人,她沒有發現。隻是感覺,有很多人在外麵,她沒有見到,她很寂寞。
“釋迦……”
狂徒妄語,竟然直呼佛祖……”
“明慧,不得無禮。請繼續。”
他輕輕瞟一眼眾人的表情。感慨還是不能在他們麵前呼某名。
“微所述,乃微自領自然之道,與大師所知恐有差異。”
“無妨。尊士之說與我佛之道皆源自自然,本質是相同的。”
“如是,微便繼續。還請大師及諸位見諒微之鄙。”
“佛祖拈花一笑,是由心而發。其心浩瀚包容萬物。此笑非常,對此花有天靈影響。這便是以萬物之自然影響此一處自然,以致非自然。”
依尊士之言,是以大自然影響小自然?佛祖佛法無邊,是以於此花注入力量。”
“是。諸位都一樣,皆為自然一物,都會以己之自然影響他之自然。物物相生。”
“我佛無量,萬物皆在其心中,即諸等受其澤被。”
聽到此話他卻不答。住持遲疑地打量他,發現他凝眉似有難忍。於是使色詢問,他才開口。
“微,察宇宙微道。以“太”取宇宙浩淼,以“和”取自然而自然,故稱“太和道”,此番命名微已覺深罪。雖微之力淺弱,但神覺破自然之道甚矣。自認當緘默,不得影響自然過甚。”
“尊士此言……”
“請恕微獨善其身。微此後不再來談道了。還請大師理解。”
他不來了!雖說他的知識與眾人修習的佛法不同,但他的確對佛、自然有獨到超凡的見識。眾僧聽到他的話不禁切切交首。但是,他的決定誰可以強行使其改變。眾僧隻能見他的背影瀟灑離開。
住持看著他離開的黑影,突然感覺猜測到了他離開的原因:佛亦宇宙一員,以其超上知識影響著其他自然。佛非萬物之主!罪過,罪過!有如此想法,怎能被一群修習無量佛的人接受?
或許太和道才是更接近自然的道。他甚至不敢向眾人公布一己之思。不想以一己之思影響其他的思想。他已經到達那種境界了嗎?住持想到他第一次來白衣儒雅討幾枝蓮花。為什麼後來他就換成黑衣了?為什麼他不敢說出他的想法而是壓抑?
壓抑,也是非自然啊!
“住持圓寂了!”
近身弟子見住持落了佛珠卻不拾起,小心詢問,並無回應,大膽試探,發現住持已然西去。
一時間眾僧哀誦往生經,經聲傳到遠處被黑衣人聽到使他楞住。無限悲哀:……連名字都不應該擅自賦予,不應該輕易呼出。它的力量太強大了!
漸近黃昏,她正在蘇醒意識。晚上,才是她夢醒的時間。她突然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悠遠宏大,蘊含著無限博遠的智慧。她不禁沉浸在那縷縷如絕的聲音中,感到熟悉與溫暖。
呀!主人回來了。
“聽到沒有?這聲音這好聽。”
她歡喜雀躍出小池,撒嬌似的湊到主人麵前。然而,她被主人凝重的表情嚇到。
“你,聽到了這個聲音呢?而且還很喜歡聽?”
她不解地打量主人,不明白為什麼主人語氣裏透露出的無奈與無力。
“你想聽得更清楚嗎?”
她誠實地點頭。
“其實你來自這個聲音的出處。你想聽,就回去聽吧。”
她來自傳出她喜歡的聲音的地方!主人讓她回去聽!
主人將她送到門邊,而她的歡喜之心越來越弱。似乎她這一去是永別,主人再也不會打開這道門讓她進來。不會的!即使她不聽話去看破廟的書生主人都沒有生氣,隻是輕歎。
“走吧,這是放你自由。以後我不會再關著你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不讓我回來嗎?”
“不,是任你自由。”
主人的笑好溫暖啊,讓她心安地踏出竹門。那一瞬間似乎有一種錯覺,她好像從一個世界到了另一個世界。前一個寧靜後一個喧鬧。她回頭看,主人正看著她。
關門。那緩緩關上的竹門突然讓她懷疑並不是竹門而是木門,沉重的破廟的木門!不對,主人穿的是黑衣呀!黑衣。
那些聲音似乎響亮了許多,她猶豫著隨聲音追尋而去。
怎麼這像是去破廟路?她的心突然變得忐忑不安。
破廟……槐樹……不是破廟啊!是一座與破廟一模一樣卻繁盛萬分的寺廟,沒有半點衰頹的跡象。
“女施主止步。本寺主持圓寂暫不開寺門。”
“啊?我隻是想聽一聽這些聲音。”
“這是全寺弟子為主持吟誦佛經。”
“佛經?佛經、佛經、佛經……”
原來這是佛經,為什麼她聽到佛經會感覺舒暢?為什麼破廟變成了人聲鼎沸的寺廟?那、那人呢?
“請問,這裏有一個白衣書生嗎?我記得他一直住在這裏,而且這個寺廟不似這般繁盛。”
“女施主差矣,本寺幾百年來一直都是這麼繁盛。而且本寺不向外提供住宿。”
沒有!竟然沒有一個白衣書生!沒有破廟!那這裏是哪裏?為什麼主人說聲音的出處是她的來處?
她突然感到恐慌無助。主人,主人在哪裏?她現在隻想回去找主人問個明白。
門扉如離開時那樣掩著,可為什麼她覺得有一種離開了很久的生疏感?膽怯地推開門,熟悉地穿過短短曲折的走廊來到後園。主人不在。
一池蓮花姿態各異在月色下呈現最美的容顏。
沒有她的元體那株粉紅色的蓮花!不可能,主人不可能將它移走。主人那麼喜歡她,一直都要看她!
她焦急地撲向池中,遍尋每一個角落都沒有找到那株粉色蓮花。她的蓮花,主人的蓮花!
她絕望了,由心到身徹底絕望。主人將她的蓮花移走了,主人不要她了!
拋棄、拋棄、拋棄……靜靜地沉到水底,她卻沒有窒息的難受。她是一朵蓮花呀!怎麼會怕水?
原來,池底的水是鹹的而且還帶著苦澀。
“尊士在看什麼?”
“隻是蓮花。這一池蓮花經年受著佛法熏陶,比他處更顯聖潔。”
如此誇獎讓一幫僧人不知如何應答,但也甚是自豪。
“微想向住持求幾株蓮花,還望住持不吝舍予。”
“當然可以,隻是幾株蓮花……”
“不,這是微向貴寺借幾束佛光。”
此話一出,引起眾僧唏噓不已。如此狡詐!先說借蓮花,馬上改口借佛光!不過,將佛光比作聖蓮,真是機辯啊!
幾株白蓮一株紅蓮被小心翼翼地捧在懷裏,這對於出水的蓮是多麼的溫暖。特別是其中的那株紅蓮,她是多麼歡喜。剛才她在水中羞澀地看著他潔白的倒影便產生了一種朦朧的感覺。她真想一輩子偎依在這溫暖的懷中。
潔白的月亮依舊升起,當她醒來,她發現她已浮在水麵上。光潔的水麵如銀鏡,照出一朵嬌豔的紅蓮。
她!原來她已經修得實體!隻有當她沉浸在水中時才能呈現出元體。她要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主人!可是,主人在那裏……
出了水的她自然變為人樣女子,一襲紅裳嬌豔動人。她曾多次在這樣的月色下從主人身邊溜走,然而現在她想一直呆在主人身邊,可是主人不知去了那裏。
彷徨離迷,她竟然有走到破廟前!破廟!真出現在她的麵前!
她顫抖但堅決地向禁區走去。沒有發生任何事!應該說沒有被彈開,沒有灼燒感,沒有了禁忌咒語。越是容易她越害怕。果然,找遍破廟都沒有找到那白色身影或者黑色身影。
最後,她停了下來,停在一方已經幹涸的池塘前。在這兒,她感到熟悉,難道主人說的她的家本來是在這裏!
可是,可是……她有太多不解。
似乎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一黑一白。她毫不猶豫地跟了過去,最終停在一處荒涼的絕色處。他們兩個人麵對麵坐著,主人身旁還放了一盞大燈。
“你認輸吧,點了這孔明燈。”
白衣書生的語氣多是戲謔,但是有一種祈求。
“主人,我終於找到你了!我修得實體了,你看!”
她滿心歡喜,卻沒有絲毫是因為見著白衣,全是因為她見著深褐色衣服的主人。然而,她被嚇得停止飛奔的腳步。
他們,他們竟然長得一模一樣!
到底誰才是主人?褐衣人苦笑著舒展眉頭,他是主人!
“你看我們都愛著的人更喜歡後來的你。”
“難道修得實體的你還沒有恢複我封存的記憶嗎?蓮。”
“蓮”這是呼名的法咒,隨著主人嘴邊輕輕吐出的字,一股強大的能量在她腦海肆意地澎湃激蕩。
蓮……淨台……佛……主人……凡人……僧人……太多的記憶一齊湧上腦海,撐得她頭痛欲裂。
“主人……頭好痛……”
她翻倒於地主人都不來扶她!
“你看她已經這麼依賴你了。你做的事也是逆自然的。”
“對,我錯了。任何主觀行為都會影響大自然。”
終,主人將她緩緩擁進懷中。這懷抱溫暖而安全。
“一場較量影響一生的抉擇。我應該離開了。”
白衣書生微笑著點燃了燈。
皎潔月色下孔明燈昏黃,很難看。但是它不斷的升高、升高。
“它要升到哪裏去?”
“你知道的。”
還來不急考慮主人的話,她已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天空似乎被巨大隱形的手撕開一樣,而且像要坍塌壓下。她害怕的躲進主人的懷抱。
“沒事了。”
“怎麼會沒事?一朵蓮花遠離了生養她的水池,怎麼能活得長久?”
他這個突然出現的人,渾身散發著金色的光芒,竟像她從未敢正視的太陽一般耀眼博大!
沒有痛苦,她就這樣消失。消失在她愛著的主人懷裏。
“他們怎麼形容這個場麵?香消玉殞,淒慘,悲哀?你又怎麼想?太不近人情?”
“你本來不算一個人。”
“你也這麼認為。我還以為你認為萬物一般呢。”
黑衣不答。
“你已經認輸了。我見到孔明燈了。真是可笑。你竟然為一株蓮花認輸。你是這麼堅持,還將自己的愛藏在心裏,深深禁錮。可憐還換上黑衣……”
“可是你沒贏不是嗎?連座下弟子都被我感染。”
“那又怎樣,你自己不是受我佛法影響不得自由。”
沉默。
“她將進入我創造的輪回,生生世世。你要跟隨嗎?”
“輪回?別輕易說出口。為強者必須慎言慎行。”
“你啊,還來教訓我。你去嗎?”
“去。”
“嗬嗬,你呀……”
神形俱滅。佛衣金光,他怎會允許強大的對手存留!
“以自然盈自然,以自然饋自然。縱自然之自然,任自然之自然。宇宙豈有主?自然太和道也。”
“哼!最後都還不甘心。”
同等力量的人以自身所有力量禁錮對方力量。即使一人已經左右了宇宙,但時間流逝,被禁者力量毫無增益,終淪為自然平凡。
淨台瑩潔。一方淨水,幾枝無濁紅蓮盛放。
“你說我不該影響自然?”
“為強者應盡量少以小自然左右大自然。然而,你似乎想以小自然主大自然。”
受指責者不語,素手拈花,輕輕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