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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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峰發覺沈羽晨有些異樣。這並不是因為沈羽晨沒到機場來接他,他知道沈羽晨沒時間也沒車,來了也是白搭。林峰的判斷是基於前一天晚上沈羽晨打給自己的一通古怪的電話。
“喂,幹嗎不說話?”要不是手機顯示沈羽晨的號碼,林峰還以為自己接到了惡作劇的無聲電話。
那邊還是沒說話,但卻可以聽到清晰的呼吸聲。“羽晨?”林峰疑惑地提高了聲音,“是你吧?”
林峰的連聲呼喚終於有了回音。“……林峰。”
林峰鬆了口氣。“剛才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
“林峰,你……明天回來?”
“嗯,我說過了吧。”
“哦……”
林峰覺得有點不對勁,可他又說不出是哪兒不對。“你現在幹嗎呢?”
“我嗎……我在看韓劇。”
“韓劇?”林峰呆掉了,他還是第一次聽說沈羽晨有這種愛好。
“大學的時候同學給我幾張碟,無聊的時候看過一點打發時間。”
“這麼回事啊。”林峰應道。
片刻的沉默。“……林峰,你看過《藍色生死戀》嗎?”
“名字挺熟的。”林峰撓撓頭,“就是那種超級無聊的苦情戲吧?”
電話那邊似乎輕笑了一下。“我也……覺得挺無聊的,特別是結局……”
“結局?”
“如果我是導演,絕不會安排男主角死掉。”
“羽晨……?”林峰越聽越糊塗,糊塗中混雜著一絲不安。
“一輩子生活在對女主角的追憶中,才算‘生死戀’,對吧?”
耳邊清晰柔和地訴說著的聲音,在林峰聽來卻是那樣遙遠而陌生。
“羽晨,”他緩緩地吐了口氣,“到底出什麼事了?”
電話那邊又一次沒了聲音。這是今晚沈羽晨給林峰最長的沉默。
“沒事,真的……”聽筒那邊平穩的聲音終於有了一絲波動,很快又恢複了平穩。
“你答應的事,一定要做到哦。”
“什麼事……?”林峰還來不及調用記憶儲備,電話便被掛斷了,他朦朧地聽見,沈羽晨道了一聲“晚安”。
“什麼事情……一定要做到?”
林峰喃喃自語,他不知道自己在問誰。
後來的某一天,林峰想起,根本不必為這個問題傷腦筋,他鄭重地答應過沈羽晨的事,細細算來也隻有一件而已。
「要是你死在我前麵,我絕不放過你。」
那一聲晚安是沈羽晨留給自己的最後的話音。從那之後他的手機就一直關機,下了飛機後林峰給沈羽晨打了好幾通電話,沈羽晨仍然沒有開機。
“那家夥在搞什麼?”林峰滿腹狐疑地自言自語。低頭想了想,林峰撥通了鄧夏生的手機。電話很快被接起來,林峰顧不上寒暄,直接切入正題。
“我是林峰。羽晨他在……羽晨失蹤了?”
林峰與鄧夏生碰了麵,但沒能從他那裏得到什麼有價值的消息。鄧夏生所知道的是,從來不會無故曠工的沈羽晨,今天沒跟任何人打招呼就沒來上班,手機一直關機,家裏的電話也無人接聽。中午已經過了,還沒有沈羽晨的消息,今天沈羽晨沒有出行的安排,除了單位和家,鄧夏生實在想不出他還有什麼別的地方可去。沈羽晨就這樣人間蒸發了,可是一個正常的成年人失去音訊六小時,報警的話也不會被受理,而且,除了失蹤前一天下午請了半天假以外,沈羽晨沒有任何稱得上異常的地方。鄧夏生隻得報告了沈羽晨的父親,從沈父的吃驚程度看,沈父對沈羽晨的行蹤顯然一無所知。
董事長指示,暫時壓住總裁失蹤的消息,由鄧夏生全權代理總裁的職務,直到沈羽晨回到崗位為止。鄧夏生雖感不妥也隻得領命。
見到林峰,鄧夏生就像見到了救星。盡管憂心忡忡,鄧夏生卻不能丟下工作去打探沈羽晨的下落,隻有拜托林峰。林峰哪用得著他拜托,匆忙離開沈氏出發了。焦急之餘,林峰不忘慶幸自己當年買了這輛車,雖然並不是為了在這方麵派上用場。
雖說要去找人,可總得有地方找上啊。沈羽晨可能去的地方,林峰與鄧夏生的考慮是基本一致的,家和單位,充其量把林峰的家和沈父的家也算上。除此之外,他還能跑到哪兒去呢?林峰連櫻泉山也去了,盡管他心裏清楚,一般人不會在隆冬時節獨自到那裏去觀賞那些禿枝。
林峰同樣不認為沈羽晨會無緣無故放棄工作而跑到酒吧喝酒,但他還是決定到“藍火”碰碰運氣。事實證明林峰是對的,但此行並沒有白費。祝月聽林峰說明來意,向他提供了林峰的搜索行動迄今為止最有價值的信息。
“沈先生嗎?我昨天晚上,不,是今天早晨見到過他哦。”
“你見過他?”林峰一下子來了精神,“在哪裏?他跟你說了什麼嗎?”
祝月略作回想,“我大概是淩晨兩點左右下的班,回家的路上碰到了沈先生。我問他這麼晚怎麼在外麵,他說他睡不著,出來散散步。”
“淩晨兩點出來散步?”林峰詫異地反問。
祝月想了想,問道:“沈先生的家離‘藍火’很近嗎?”
“不近,還挺遠的,”林峰否認,“怎麼了?”
“那就怪了。他說他在‘散步’,可我見到他的地方離‘藍火’沒多遠啊。”
林峰聞言一驚。從沈羽晨家到“藍火”可不是步行的距離啊,更何況是在那種時間。難不成他整晚都……?林峰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他問祝月:
“你見到沈羽晨時,他有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祝月歪著腦袋回憶,“奇怪的地方?好像沒什麼呀。不過,我記得當時他問我酒吧是不是還營業,我說已經打烊了,他說,‘真可惜’。我說你可以下次再來啊,他什麼都沒說,隻是衝我笑笑,然後就走了。”
林峰告別祝月,離開“藍火”,鑽進自己的車裏。雖然這些還不足以成為弄清沈羽晨下落的線索,但總算讓林峰了解到一點沈羽晨消失之前的信息。
為什麼……趁我不在的時候離開?
林峰不認為沈羽晨是計算好的,但他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戰,他望望車窗外,中午還是晴天,到了下午已是濃雲密布,像是要下雪的樣子。
如果真的就這樣再也見不到了……那個一直以為隻要一句話就可以栓在身邊、永遠不會跑開的羽晨?
林峰啟動了雨刷才發現根本沒有降水的跡象。他抬起手背,揉揉眼睛。
雙手擱在方向盤上足有十分鍾,但他不知道自己的下一個目的地。忽然,衣袋中的手機忙不迭地響起,林峰一驚,連忙掏出手機。
電話是柳曼凝打來的。林峰有點不耐煩,想要告訴她自己正為沈羽晨的事著急上火,沒想到柳曼凝比他還急:
“林峰,你馬上到中心醫院來一趟,找我就行了。”
林峰心裏“咯噔”了一下,柳曼凝當然不會是無故邀請自己參觀她的工作場所。
“怎麼了?”
“羽晨……在這裏。”
睜開眼睛,見到的是一片白。我知道不是我的眼睛出了問題,這裏是醫院——天花板是白的,四麵圍牆是白的,床單、被子,就連床頭的櫃子也是,白得好像什麼都沒有了一樣。
會不會我的血也是白的?
昨天來複診,沈羽晨見到的仍是上次那位醫生。
醫生沒有像上次那樣,一邊看或寫一邊與沈羽晨打招呼,而是端坐著。沈羽晨走進來,醫生指著麵前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醫生向沈羽晨身後張望一下,“沒人陪你來嗎?”
隻這一句問話,沈羽晨已經明白了醫生將要向他宣布的判決。令他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議的,不是自己的平靜,而是“終於可以放心了”的想法。
“醫生,我隻有一個人。您說吧——沒關係的。”
醫生直視沈羽晨片刻,像在揣度什麼。“……好吧。”
林峰第一次違背了“謹慎行車”的原則,以足以被扣駕照的速度趕到了市中心醫院。停好車,林峰發現了身著白大褂等在門診樓前的柳曼凝。
匆匆忙忙打過招呼,柳曼凝一邊引路一邊急急地向林峰介紹:
“我有一個大學的學長在血液科當主任醫師,他以前給沈思先做過登門問診,見過羽晨幾次。他知道我現在給沈家當保健醫生,就讓我過去看看認不認識……林峰?”
林峰點點頭示意他在聽,盡管他看起來根本沒在關注柳曼凝的話。
羽晨。
白血病。
開什麼玩笑……
白牆、白床、白色的被褥,一個身穿白色病號服的人靠著床頭坐著,僵直的目光一動不動地定格在白色的天花板上。
這是走進病房後撞入林峰眼中的第一幅圖景。林峰承認自己花了一點時間才確認那個被白色包裹的人就是自己的羽晨。
“羽晨。”他叫了一聲,聲音沒有顫抖。
床上的人緩緩將目光移到門口站著的來人身上,輕輕笑了一下。
“還是……被你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