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歡欣的表情，在看到訓練場內的那個纖細身影時，不自覺地僵住了笑容，綾明亮的眸子裏，很快露出了一股小兔子般怯怯的神氣。
    小女仆好像有些緊張。
    薰不由地微笑。
    “對不起小綾，今天社團出了些事，”歐澤沒有注意到綾的惶然，他有些歉意地說道，“是不是等了很久？第一天上課，還習慣嗎？”
    她努力擠出一個蒼白的笑容。
    “嗯，很好。”
    “你的衣服……”
    他微微皺眉，發現了那一灘深色的汙漬，它們正在潔白的裙裾張牙舞爪，看起來格外刺目。
    “誰弄的？”聲音中有著明顯的追究意味，他太清楚萊茵的風尚了，“有人欺負你，是不是？”
    “哎……”薰突然發出了輕輕地呼痛聲。
    歐澤和月綾汐同時回頭看她。
    “布蘭卡那一劍……”修長的眉輕擰，他顯然想到了剛才比賽時候的場景，“我以為他沒有用太大的力氣。”
    “很痛。”
    她低吟著，手輕按住右腿，皺著眉，試圖向前挪動腳步——然而這個動作，立刻讓她漂亮的臉孔微微扭曲了起來。
    “我送你去校醫那裏。”歐澤向她走近了一步。
    “不用，女生方便一點……”她看著月綾汐，“你能陪我去嗎？”
    暮色中的萊茵學院似乎洗盡了白天的奢華，歸巢的潔白鴿子，在晚風拂動中飛過了樹梢，空氣中沉澱著花香，顯得恬靜而安寧。
    “如果有什麼不滿，可以當麵說，知道嗎，我討厭在背後告狀的人。”
    走出訓練館，薰很快就掙脫了月綾汐扶住她的手。
    “你的腿……”綾默默地看著她，輕聲囁嚅，“其實沒事是嗎……”
    薰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她靜默著垂下了眼簾。
    “你和歐澤在交往，”薰輕快地走在她的前麵，然後回眸，笑顏燦然，“是這樣嗎？”
    月綾汐一下漲紅了臉，慌忙搖頭。
    “不、不是……我們是鄰居、是很好的朋友，澤從小就很照顧我，今天是媽媽拜托他順路送我回家的……我……”
    “青梅竹馬啊……”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另外一個人，不過顯然自己和夜傾羽的關係更複雜一點，“那很好，記住你今天說過的話。”
    溫和伸手地拂開了她額前的劉海，薰的指尖碰到她的肌膚，綾明顯地瑟縮了一下。
    “嗯……你怕我？”
    那雙清澈的眸子帶些倉皇，幾乎是困難地呼吸著，好像不敢點頭也不敢搖頭地僵硬在了那裏。
    於是薰咯咯地笑起來，笑聲天真而清脆。
    “你會知道我對朋友有多好的，”她像接見著平民的公主，溫柔親切，卻也居高臨下，“但同樣的，你要知道，我不會原諒背叛者。”
    月綾汐瘦小的身影，逐漸被夕陽模糊了輪廓。
    薰的肌膚被落日染上了淡淡緋紅，她站在花葉茂盛的芙蓉樹下靜靜微笑，心裏想的是，明天應該去算另一筆帳了。
    “小綾，你和尹微薰是一個班的吧。”
    “嗯。”
    “你和她，保持距離的好，你不適合和她那樣的女孩做朋友。”
    最後的一班校車，在爛漫的霞光中飛速行駛，歐澤鬆開了領口的紐扣，熨燙筆挺的製服外套，被隨意地掛在了前座上。
    學生會的工作很忙，擊劍社的訓練也並不輕鬆，學業當然更不能鬆懈，他忍受不了母親哪怕最輕微的失望眼神。
    習慣崇拜的人們叫他天才，其實他不是，他隻是習慣了努力，努力不讓別人失望而已。
    但那些人都忘了，他還隻是個少年，他也會覺得疲倦。
    此刻臨窗而坐，歐澤的姿態優雅寧靜，一塵不染的白襯衣，衣角被風吹得輕輕飄起，無需任何名牌的陪襯，他已經高貴的仿佛王子一般。
    他有從骨子裏透出的聰慧內斂的不凡氣質。
    那是從小成長的經曆，沉澱後的最終升華。
    “我知道該怎麼和她們相處，我懂。”
    綾真心地微笑，和歐澤在一起就是這樣，盡管很多時候他看起來有些冷漠，但他總能不經意地溫暖到她，她習慣依賴著這樣的溫暖，卻從不曾試圖獨占。
    像是已經承受了太多的苦，所以開始害怕靠近幸福。
    他們都是背負了太多期望的人，那些期望沉重地壓迫著他們的每一根神經，環境注定他們必須優秀，否則就沒有了存在的價值——這聽起來很殘酷，但事實就是如此。
    歐澤看著她，他知道她是聰明的。
    “你或許知道，在萊茵，有兩個人是應該保持距離的，一個是尹微薰，還有一個，你知道是誰嗎？”
    “你？”綾半開玩笑地說道。
    他淡然一笑，隨後沉默了片刻。
    “是夜傾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