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跑哪去了呢？柯雲紀迷茫地眨眨眼睛，對著陌生的環境東看看西瞧瞧，就是沒等到之前引路的宮女回頭來尋人。
    等了半個時辰後，柯雲紀打算轉身走人，卻被眼前的分叉路給難住了。隻能欲哭無淚地抱頭苦惱著，一邊暗歎皇宮實在夠大，入目所及，除了樹木花草就是奇形怪狀的假石，連個人影都見不到。
    “誰在那裏？”隨著悅耳動聽的嗓音傳出，延伸在旁側的細長枝條被一隻素白的小手輕輕撥開，柳如絮身著一襲天藍翠色的梅花衣裙，步態輕緩地走了出來。
    柳如絮的出現，無疑在柯雲紀心中點亮了希望之光，令他欣喜地迎向猶如菩薩降臨般的她。
    “柳……淑妃娘娘！”葛然想起眼前少女的身份，柯雲紀趕緊轉口稱呼，朝柳如絮拱了拱手。
    柯雲紀的稱呼，似是觸碰到掩埋在心底的一根敏感的弦，瞬間，柳如絮的眼中飄過一抹複雜的思緒，表情卻仍舊平靜，輕輕問道：“上官大人怎會來到此處呢？”
    聽到問話，一團疑惑立刻盤旋上柯雲紀的腦中，注視著耐心等待回答的柳如絮，回想起剛剛初見時她所露出的訝異之色，心底更是不解萬分。
    假借柳如絮之名約自己出來的到底是誰呢？看來，不是自己跟丟，而是那宮女有意將自己甩開，她到底是聽從誰的命令呢？那個指使者找自己究竟想做什麼？不會隻是一場無聊的惡作劇吧？眾多的疑問頓時充斥在心頭，柯雲紀眉頭輕鎖，目光移向樹枝上的嫩綠枝葉，獨自沉思著。
    “既然遇到了，不知上官大人可願坐下一聊。”望著陷入冥思中的柯雲紀，柳如絮微微一笑，宛如春風拂過，淡淡地轉了話題。
    回過神，看到柳如絮早已坐在一塊平滑的大石頭上，柯雲紀忙走了過去，也在對麵選了塊平滑的假石，倚石而坐。
    “淑妃娘娘經常來此處？”目光環顧四周，柯雲紀找了個話題。
    “偶爾想獨處時，這裏是個不錯的地方。”柳如絮淡然一笑，目光望向柯雲紀，輕聲說道。
    “這裏確實是個不錯的散心之地。”柯雲紀額首微笑，輕讚道。
    “縱然銀絲垂腰，仍無損半點之美，反而更添絕色。如此撼動人心的傾國之姿，上官大人，應很清楚這其中的利弊所在吧！”輕歎了聲，柳如絮目光柔和，凝視著柯雲紀的臉片刻，視線最後停留在陽光下閃耀著光暈的那頭銀發上，櫻唇微微一動，輕輕問道：“你……不後悔麼？”
    “再美的容顏也不過是皮囊一副，歲月一過，終究逃不了年老色衰的命運。”輕咳了下，柯雲紀緩緩回道，心中對柳如絮的話卻沒辦法做到絲毫不去在意。
    “就算是皮囊，也是極品的，世間俗人有幾個能看破這其中道理呢？又有誰能抵擋得住這致命的誘惑呢？”柳如絮望著柯雲紀，目光透著淡淡的愁緒，低聲歎息，語氣幽幽道。
    難不成要他毀容？暗自蹙眉想了想，柯雲紀心底疑惑頓生，不禁揣摩起柳如絮的話中之意。
    “多言了，請上官大人莫往心裏去。”柳如絮抿唇微微一笑，算是終止之前的話題，卻又不會令人心生反感，反而進退得禮。
    “天色不早了，就此別過吧。”柳如絮抬首望天，沒有給柯雲紀追問的機會，緩緩站起身準備離開。
    “娘娘！”清脆的呼喚聲傳來，一名約莫十五六歲的嬌小宮女急匆匆地跑過來，滿臉興奮地向柳如絮稟報道：“娘娘……聖上找你……”
    “聖上？”聽到婢女蝶衣的稟報，柳如絮先是一楞，隨即看向身後的柯雲紀，眸中光芒微微一暗。
    “是啊！娘娘，聖上到飄紡宮找你，可是你卻在這裏，所以……”神情愉悅的蝶衣細細地敘述著，講到後麵才察覺到柳如絮絲毫沒呈現出喜悅的臉，也終於看清了站於後方的柯雲紀，不禁疑惑道：“娘娘……咦，上……上官大人？”
    “就是這裏了！”劉公公的聲音漸漸接近，尤其在他話末時所喚出的‘聖上’二字，更是讓柯雲紀三人神色微變。
    蝶衣臉色突變，手足無措地朝四周左看右看，又時不時焦急地看向完全沒半絲動靜的兩人。一旁的柯雲紀徑自垂眸沉思，而柳如絮則是盯著在風中搖擺的柳條發呆。
    緩緩出現在眾人麵前的龍澈，隻是輕輕點了下頭，示意他們不必多禮，在劉公公與蝶衣退下後，那雙如黑墨般的眼眸從柳如絮身上慢慢地移向她身後的柯雲紀，目光瞬間閃爍了下，龍澈抿著唇，卻什麼都沒說。
    “聖上找如絮？”強忍著不去跟隨那目光的所及之處，柳如絮悄悄深吸了口氣，目光定定地望著龍澈。
    將看向柯雲紀的目光拉回，望向柳如絮，龍澈沒有回答，隻是輕輕說道：“朕聽蝶衣說，你一早就到這邊散心。”
    “是麼……”柳如絮的聲音很低柔，臉上的表情更是平靜溫和，可清透的眼瞳中卻因龍澈的話，出現了無數的晶瑩碎片，一片片接著崩裂開來，瞬間幻化成細小的餘光，最終消失不見。
    原來，在你心中，我竟是那種工於心計的女人麼？原以為隻需一直陪伴在你身側，就能慢慢接近你的心……可終究還是我的一片癡想。人在身畔，心卻依然兩地遙遙相隔……
    眼中的光圈漸漸暗淡下來，柳如絮唇角輕勾，泛出一朵自嘲的笑意，悄悄地咽下隻有自己才品嚐到的苦味。
    麵對淺笑不語的柳如絮，龍澈的眼底莫名地升起一絲怒意，心中紛亂的情緒更是翻騰不己。
    “請容臣先告退！”心中一直反複琢磨著該如何解釋與柳如絮又碰到一起的柯雲紀，在察覺到氣氛越顯異常後，聰明地選擇逃避現場，先走人再說。
    “不，該走的是我才對。”輕扯唇角，柳如絮朝柯雲紀綻開一朵燦爛的笑容，音調輕輕柔柔，宛如暖風拂過湖畔，泛起層層漣漪。
    輕抬素手，阻止柯雲紀出聲，再看了眼神情微變的龍澈，柳如絮靜靜地抬頭望向昏黃的天際，笑顏淺淺，眼中光芒似是變得堅定，唇瓣微微一動，柔聲道：“這些年，仍然沒有找到可以讓我駐足之地，我累了……所以，我決定退出。”
    言罷，柳如絮垂睫而笑，宛如搬掉一直壓在心頭的大石，神態輕鬆地轉身離去。
    時間像是從柳如絮離開時就靜止了般，氣氛變得更加凝重，龍澈隻是沉默著，靜靜地望著柯雲紀良久後，唇瓣稍稍開合了下，卻依然沒有說出半個字來。就在柯雲紀快被這股窒息感給磨出脾氣時，龍澈終於開口了。
    “我……”望向柯雲紀的眸中光芒輕閃，龍澈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遲疑，最終帶著絲絲愧疚，低低歎了聲：“抱歉……朕想獨處一會。”
    想說什麼呢？還是想告訴他什麼？為何望向他的眼中會有如此深的愧疚感？是因為柳如絮的事嗎？到底是怎麼回事呢？能令龍澈道歉，甚至連自稱都轉換了，就隻為了逃避回答？不明所以的柯雲紀隻是輕皺了下眉，卻沒有追問，靜靜地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