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番外 這個可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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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這個可以吃
“恩?你說隨老板?”
搔頭,“他家土雞和烏骨雞不賣……不過你是老主顧嘛!我回去跟他說說,給你拿兩隻吧。”
沾滿雞毛的小貨車隆隆開出市區,小城不大,不多時開到城郊,柏油馬路兩邊開始出現一片一片麥田,夕陽映照,青油油的苗與黃燦燦的光交織在一起。是鮮活生命的顏色。
開過幾家群居的四合院,到一片小山坡下停下來。
周圍的房子都隔得遠,一圈小平房和單獨的一棟二層小樓孤零零立在山腳下,房後是山下的小竹林。
車門打開,下來個黑矮的中年男人,遠遠地喊,“隨老板?隨老板!”
他都走到那棟單獨的房子門口,大力拍了好幾下門,才有人開了門出來。高大修長的身材,英氣俊朗的一張臉,隻除了左頰上一道駭人的疤痕,徒增了幾分戾氣。
但那戾氣被他嘴角牽起、明朗朗的笑容給遮了大半。再加上此刻頭上沁著的大滴汗珠,濕漉漉的頭發,狼狽不堪皺巴巴的衣著,實在讓人感覺不出可怕。
“汪!汪汪汪!”房子裏頭猶有狗聲。
“二筒!別鬧!”隨便回頭喊了句,又轉回頭來,看著門外的中年男人笑道,“張老板!不好意思了,正給狗洗澡。”
“嗨!”張老板樂了,“你也真是城裏來的!土狗還給它洗什麼澡,讓它自己去河裏轉兩圈不就成了!”
“習慣了,”隨便在衣服上拍拍手道,“我那狗太煩,天天雞棚裏鬧、沾了一身毛就往屋子裏跑。對了,你怎麼來了,今天不是周三麼?沒到進貨的時候吧?”
“進去坐。”他一邊說著一邊把人往屋裏帶。
“坐吧。”示意客廳裏的沙發。
沙發對麵電視機還開著,不知道哪家的球賽,解說員嘶著嗓子大聲吼叫,“好球!好球!”
“你先坐,等我一會兒。”隨便擺手道,倒了杯水給張老板,把電視聲音關小了些。轉身進了浴室,裏頭又是一陣鬧騰。
“乖乖的自己洗,我一會兒進來……哎!二筒!甩什麼水!坐好了!坐下!……不準出來。”
不一會兒他一身更加濕漉漉地出來,手裏拎了張毛巾,關上浴室門,一邊拿毛巾擦著臉上的水一邊走回客廳裏。
“等久了,找我有事?進貨的話不行,還沒長夠不敢給你。”
“嗨,我去我表弟家吃飯,順道來看看,”張老板一擺手道,“酒店的貨還是下周約好的時間。不過……我那有個老主顧,夫人這段時間身體不好,又看你們家雞不錯,找我帶幾隻土雞和烏骨雞……”
“你也知道,那個我不賣……”
“都老主顧了,夫人身體不好……”張老板道。
“罷了,”隨便笑了笑,“算我送你了,跟我來罷,自己看著哪隻好就哪隻。”
他帶那張老板去屋後柵欄裏挑了幾隻雞。張老板一邊抓一邊跟他零碎聊著,說到最近豬肉生意不好做,肉雞倒好賣,又說到土雞買的人多什麼的。“隨老板,我看你土雞養得多啊,怎麼就不拿出去賣,價錢直看著漲……”
“我自己吃還不夠呢!”隨便笑道,“你張老板要吃,就過來找我!旁的人就別跟他們說了。”
“好好,下不為例,下不為例。”張老板答應著。
“自己哪吃得了那麼多……”但他卻上了車還在犯糊塗。
這隨老板人倒是耿直豪爽,養的雞也不錯,但就老讓人覺得一個“怪”字。看著像是個城裏人,屋裏書多裝修好,說話像是個讀過大學的,偏偏往偏僻鄉下住著開養雞場,土雞什麼的還光養不賣,說留著自己吃。
俊俏俏一小夥子,一個人在這裏住了快三年,進城少,跟周圍人來往也少,也沒見有女朋友什麼的。
也許隻是性格內向了些,人倒是不錯的,張老板盤算著要不要把表侄女介紹給他。
回頭望望餘輝籠罩下的那棟小房子,決定回去就跟表侄女聊聊的張老板把雞丟到車廂裏,上車走人。
隨便站在門口看著他車走遠了,才關了門走回浴室去。
一拉門,一地的泡沫與水。半人高的棕黃色大土狗嘩啦嘩啦抖著身子,登時濺了他一臉。
“二筒!”抹了把臉上的水,抬腳去蹬那狗,被它躲開了。
“嘩!”浴缸裏的水也濺出來,這下全身又濕過一回。
“你也跟著湊熱鬧!”一挑眉毛佯怒,也不顧身上還穿著衣服,直接撲進浴缸裏去,把裏頭那人按在下麵,“還潑不潑我?恩?”
季逸林喉嚨裏咕噥咕噥地,紅紅眼睛看著上方那人,緊閉著嘴,隻有藏不住的獠牙露出一點點尖。
隨便氣呼呼瞪他半天,突然皺眉道,“你含著什麼?”
“……”
“……啊啊啊啊!跟你說過多少遍了這個不能吃!這是肥皂啊肥皂啊!”
強卡著對方的喉嚨把他腦袋按在水裏逼他吐出些大大小小的泡泡,耳朵裏又聽得啪嗒啪嗒遠去的聲音,一抬頭,“……二!筒!!你給我回來!敢把客廳弄髒你死定了!”
客廳沒弄髒。
二筒同誌隻是一溜小跑進了臥室,撲在床上滾了兩圈。接著在隨便的追殺下躍窗而逃,踩了四隻爪子滿滿的泥才偷偷溜回來,趁隨便沒注意又從窗口跳進來繼續上床。
“我早晚有一天給你們倆累死……”換完床單,打掃完房間,筋疲力盡倒在沙發上,隨便一邊壓著季逸林給他吹頭發,一邊歎道。
季逸林被壓在下頭攤平了身子雙臂環著他,儼然一個結實的人形靠墊。
二筒蹲坐在茶幾旁邊可憐巴巴地,不時轉頭東張西望。
吹好了,隨便丟開吹風機,隨手抽了旁邊盒裝的麵紙一張,揉成團向有些蠢蠢欲動的二筒腦袋砸過去。“給我坐好,罰坐一晚上!”
“汪嗚……”
“還委屈了?!”隨便一瞪眼,揉著自己酸痛的老腰,“給你們洗個澡我容易麼我……”
“嘲……”
“那個紙也不能吃!你是要氣死我啊你~~~”
氣急敗壞去搶已經被咬扁的麵紙盒子,爭鬥間水珠子滴滴落在季逸林赤裸的胸前,隨便這才想起,這兩個家夥是收拾幹淨了,自己還一身狼狽、穿著濕衣服呢。
拎起季逸林把他推到臥室裏去,踢了二筒一腳讓它繼續“罰坐”,他自己進了浴室胡亂衝了個澡,跑回床上按倒了季逸林就……
就睡覺。
不要有不純潔的想法,在床上做運動這種事情,兩情相悅是必須,再不濟至少也得相互之間坦誠相見以後性奮得起來。
但隨便各種方法用盡,仍舊是沒法讓一隻喪屍有感覺。
“奸屍”這個事,一時激動倒還可以,做多了,徒增心酸罷了。
因此他隻是抱著季逸林,往他額頭上印了個晚安吻,實在是困頓得厲害,自己頭發都沒吹,就昏沉沉閉了眼。
“隨便?隨便?”
“隨……”熱熱的呼吸吹在耳邊。
“唔……”縮了縮脖子不情願地睜開眼。
“起來了,”近在咫尺那雙暗黑色的眸子閃著光,“再不起你上班要遲了。”
“頭痛……”隨便哼著,突然一愣,定睛看了看眼前這張臉,驚道,“林林?”
那人退了退身,冷俊的臉上表情淡淡,隻看過來的眼神溫柔,“起來了。”
隨便呼地彈起身子,坐在被子裏呆呆地看著對方。
“怎麼?”似乎是見他反應不正常,對方略一皺眉,帶著暖意的手貼過來,撫上他的額頭,“……你發燒了。昨晚受了涼?沒吹頭發就睡了?”
“恩……”隨便恍惚答著,“昨晚很累……”
怪了,因為什麼事很累……為什麼那麼累……
為什麼他會覺得季逸林在這裏、這個樣子,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隻覺得頭昏眼花,手腳沉重。眼睛隻竭力瞪大了一會兒,就承受不住眼皮的重量。
聽見對方拿他沒辦法地輕輕歎著氣,道,“你啊,我一不在,你就亂來,你以為你自己鐵打的?睡前要吹頭發知不知道?不要穿著濕衣服亂跑知不知道?”
對方似乎捧起了自己的臉,貼在臉頰上的熱源,暖暖的。是生命的熱度。
“……沒有……我有給你吹……”隨便眼睛都快睜不開了,被這樣暖著,隻覺得莫名的心情激動,壓不住的欣喜,好像墜入一個盼望已久的夢。
“去醫院吧?”聲音越來越像是從冥冥的遙遠的地方傳來。
“不要……”
“那我去給你買退燒藥,恩?你睡會兒,我幫你打電話請假。”
“恩……”
恩了一聲,卻又覺得不對,竭力地搖著頭。
不對,不對,你不要走……
但聲音再沒有響起。身子似沉沉地往深淵下墜,一直墜到萬劫不複黑暗之中。
“嘲……”
“林林!”隨便猛地睜開眼睛,一把抱住俯在身上那人,“不要走!”
“嘲。”
他死死地抱了會兒,聽得這一聲咕噥,突然又覺得不對起來。
閉上眼睛,腦子裏混沌沌一片,無數片段刷刷閃過,清醒了些。
是個夢罷。
隻可惜醒得真快。
“嗬……”隨便長呼出一口氣,放開了手臂,軟倒回床上。
燦爛陽光從窗邊瀉入,照在他臉上。
他在這光芒覆蓋下靜靜地躺了良久,抬手搭上自己的額。
是有些燙,臉頰上也滾滾地燥熱著。
無力地睜開眼,往還俯在自己上頭、赤紅的眼睛無感情地看著他的那人身上錘了一下,“混蛋,就你們鬧的,我真發燒了……”
昏頭昏腦地煮了鍋粥,其間還被火燙到。
“……嘲……”
“沒事。”邊衝著冷水邊拍拍後頭湊上來的季逸林。
強迫自己咽了兩碗粥下去,翻箱倒櫃地找卻沒有什麼退燒藥,頭還更昏了,隻能軟軟地癱在沙發上。
這種溫度應該還好吧,夠開車到附近鎮衛生所……算了,別到時候直接衝下田埂,橫屍路邊。
打電話給什麼人帶藥?張老板?
眯著眼看看湊在自己身邊的季逸林,紅紅的眼睛,尖尖的獠牙,長長的指甲……也算了,別嚇出人命來。
“……嘲……”季逸林將一隻手放在他臉上,喉嚨裏低低吼著。
“你餓了自己去抓雞吃,別跟二筒打架,恩?”摸摸對方的發道。
“嘲……”
強撐著身體爬回床上去,把自己裹在被子裏。
“嘲……”季逸林跟進來,趴在床邊守著他。
隨便抬眼看了看他,勉強牽唇對他笑了笑,接著便又沉沉睡去。
這一覺昏天黑地,不知日夜。再睜開眼時,窗外已經月上竹梢。已經睡過了一整日。
汗濕了睡衣,粘粘貼在身上。倒是感覺好了許多。
床邊不見季逸林,隨便起來一邊換衣服一邊高聲喚道,“林林?”
“二筒?!”那愛往臥室裏湊熱鬧的家夥也不見了。
轉遍整個屋子都不見那一屍一狗,隨便隻能往玄關抓了照明燈,一邊照一邊往雞棚那邊走。
“林……”
“汪汪汪!”二筒的吠聲突然從緊挨著屋後那片竹林傳來。
接著便是“汪嗚——”的悲鳴。
“嘲!吼——嘲!”
“啊啊啊——!!”陌生的尖叫聲響起。
隨便暗叫聲不好,掉頭往屋後追,一轉過屋角就看見二筒躺在血裏掙紮,而季逸林掐著一個男子的脖子把他舉得高高的,尖長的指甲月下泛著光,抬手像是要衝那人抓去的架勢。
“林林!”隨便大吼一聲,“給我住手!”
話語間他已經衝到近前去,抓住季逸林的一隻手臂就往外拉,一拉沒拉動,眼看那男子眼睛凸出麵露青色,像是瀕死的樣子,急忙抬膝衝季逸林腹部頂過去,“我叫你住手!!”
季逸林轉頭看他一眼,喉嚨裏咕了一聲,放開了手。
那男子從半空中墜地,趴在地上狼狽不堪地咳起來。
“你做什麼?!”隨便猶在衝著季逸林怒吼著,“叫你住手聽不見?!難道真想殺人嗎?!啊?!”
那男子邊咳邊爬起來,一臉恐慌跌跌撞撞地向另個方向跑了。
季逸林站在原處靜靜地看著隨便,赤紅的眸子裏不帶一絲感情。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這句話,對他不適用。
“你……”隨便意識到自己這是對牛彈琴,火氣大盛卻又無處發泄,拳頭握了又握,還是放下了。
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這家夥是喪屍,不是人,這家夥已經死了,不是以前的季逸林。
那時候在聶城裏,最後才知道他沒有殺人,如果算上瑩瑩的話,他沒有主動要去害過人。但他畢竟是喪屍,沒有理性,隻有壓不住的殺性,壓不住的血性。
不知道哪一天,便會做出什麼事來。
光吃雞哪裏夠,他一天到晚到處亂吃亂咬,其實也許……是潛意識裏需要人肉那樣的食物,而無法滿足。
“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隨便痛苦地以手覆額,捏著自己的太陽穴。
“嗚……”邊上的二筒微弱地叫了一聲,引起他的注意。
他轉頭看了二筒一眼。後者全身浸在血裏,肚子上劃開條大口,黃腸流了一地,大大的黑汪汪的眼睛望著他,眼中隱隱含淚似的。
隨便一愣,回身四下看看,季逸林腳邊橫著一把彈簧刀,刀鋒泛著犀利的白光,而白光之上,隱約紅黑血跡。
血還在滴滴掉落在刀上。
視線再上移,看得見季逸林腹部和胸前衣衫染血,偌大幾條血口,皮肉翻卷在一起,傷口極深。
感覺到自己膝蓋上的濕意涼意,他低頭看看自己剛剛頂季逸林的那隻腿——褲子上染了一大片黑色的血跡。
季逸林的血。
再看看他們此時所處的位置,屋後的竹林,正是臥室的窗下,外頭沒什麼護欄,直接可以從窗子那裏爬進去。
……
“呼,呼,呼……”男子踉蹌著在田間小路上跑著。
他是越室偷竊搶劫的慣犯,來踩過幾次點,原看著那個養雞場主人單身住,屋裏環境看著不錯,像是個有點積蓄的,附近又沒什麼人家,報警也不方便。於是趁著夜深來盜竊——反正即便是被發現了,也不過捅對方幾刀,拿了東西就跑,殺人越貨這種事他不是沒做過。
今晚轉了老半天,確信那隻平日裏老在屋子周圍溜達的大黃狗不在,他才準備要摸近屋去,哪知道那隻狗從窗子那裏跳了出來。
接下來的事情更可怕,他解決了那隻狗,卻看到,卻看到……
妖怪!那人是妖怪!怎麼會有人被捅了那麼多刀還不死!怎麼會有人有那麼大的力氣!太可怕了!是妖怪,一定是妖怪!
什麼東西從後頭破空而來,重重地擊在了正在奔跑中的他的背上,頓時將他打下田坎。
“啊!”他慘叫著蜷在泥水裏,摸到那塊東西。老大一塊石頭?!
掙紮著往田坎上爬,剛攀了半個身子,突然一個影子晃過來,遮住了月光。
來人低喘著氣,沙啞的聲音,一字一字地問,“你捅了他幾刀?”
他驚惶地往後退身,腿抖得幾乎站不住。這人又是誰!從哪裏來的!
明晃晃的彈簧刀鋒顯在月光下,隨便將那把刀遞向那男子的方向,臉隱在陰影裏,隻有聲音帶著冰冷的殺意,“我在問你,你用這把刀,捅了他幾刀?”
“數不清!我記不清楚!”男子被嚇得幾乎瘋狂,胡亂揮著手喊道,“他是妖怪!他一定是妖怪!你們都是妖怪!”
隨便牽唇笑了。
“數不清了?”他咬著牙扭曲地笑著道,“……是了,他是妖怪,正常人被你捅了‘數不清’的刀,早死了!你隻是謀財也就罷了……嗬!”
接下來男子隻見他俯身,下了田坎,帶著那種複雜的笑意,向自己一步一步走近……
“不,不!你不要過來,你……啊啊啊啊——!!噶!”
皎潔月光下,田坎上隻留了一道短短的拖痕。
……
探照燈歪倒在地上,光線一明一暗,像是電力瀕臨耗盡。
月光映著一地黑森森的血。黑黑的人影蹲在竹林邊上,守著另一堆黑黑的物體。
“……嘲……”低低的咕噥聲從季逸林喉中發出。
而躺在他麵前的二筒早已沒了聲息。
他將手放在二筒腦袋上拍拍,又拎起二筒的一條腿,拿起放下。接著偏著頭,尖長的指甲在流出的那堆腸子上撈起一根,拿到眼前看了看,灰敗的赤色眼睛眨了一眨,還是沒有任何表情地,將那根腸子放回原位了。
蹲在那裏靜靜地守著,隻偶爾從喉中發出咕噥聲。
過了許久許久。
“林林?”隨便的聲音突然在他身後響起。
“嘲……”
隨便將肩上扛著的人體往地上一扔,上前幾步,“林……”
他慕地住了口。因為季逸林飛快地抓起地上二筒的屍體,彈起身來往前跳開了好幾步,隔得遠遠地背對著他。
隨便這一愣有些久,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對方這是在抗拒他的靠近。
“……林林?”他遲疑著道,“你……難道……在生氣?你生氣了??”
季逸林又往前了幾步。
心跳突然間加快,隆隆雷聲一般響在耳際。心疼與隱隱的欣喜交織在一起,隨便隻覺得一喉嚨的東西要噴薄出來,想狂吼,想大叫,卻不知道叫什麼,為了什麼。
“你在生我氣吧??你真的在生我氣吧??!”他張嘴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麼問,帶著喜意與顫意的話,顯得非常欠揍。
季逸林還要再往前走,被他從後頭一撲猛地抱住了。
“你是不是在生氣?真的生我氣麼?”他哆嗦著重複著那幾句話,環在對方胸前的手摸著對方心髒的位置,染了一手的血,“這裏很難受吧?是不是這裏感覺很難受?”
“……嘲……”
因著這意義不明的低吼回答,他的心更加狂喜起來,“你有感覺嗎?林林!你有感覺嗎?!”
“嘲……”季逸林仍是低低吼著,卻沒有掙開他。
隨便嗬嗬地傻笑起來,頭抵在季逸林肩上。
接著他開始迷亂地吻著對方蒼白冰冷的後頸,喃喃道,“我不該懷疑你的,你很乖,真的很乖,我知道,你沒咬他,是他先捅你的,是他先傷了二筒的,你很乖,是我的錯,是我錯了……”
“……嘲……”
隨便突然想起什麼,拉著季逸林的手將他轉過來,看看他身上駭人的傷口,接著將他拉到被丟在地上的那具人體麵前。
那人的脖頸已經被扭斷。身體向下撲著,頭卻以扭曲的姿勢向天扭著,大睜的眼睛定格在死亡前的萬分驚恐,是剛才那個男人。
“這個可以吃的,”隨便哄著,“林林,這個可以吃。”
“嘲……”
“要連頭都吃掉,什麼都不要剩,知道麼?”
“嘲……”
……
將二筒的屍體埋在竹林邊,立了個小小的墳頭,又將一地的狼籍收拾幹淨,把自己和季逸林又洗了一遍,已是淩晨。
第一縷陽光照在小樓的屋頂上時,隨便正牽著季逸林的手“逛”雞棚。
“這個可以吃,”他指著那些長成的肥大的肉雞道,“不過外頭的土雞更好一些。這個,”指著那些小雞,“不能吃,不過等長大一點就能吃了,知道嗎?”
“嘲……”
“也許過幾年,你就能自己分辨什麼可以吃了。”隨便笑著,握緊了對方冰冷的手。
“嘲……”
“林林……我愛你。”
“嘲……”
“我等你有一天親口回我這一句,恩?”
“……嘲。”
這個可以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