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33. 誰比誰更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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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出弦推開宿舍的門的時候,他不知道李肖笙坐在裏麵。按照往常的推斷,這個時段門沒鎖,自然是關二爺或者耗子起床了去食堂買早飯還沒回,而另一個還在睡著等著早飯回來。
所以在看到李肖笙坐在他的凳子上,翻著他的論文的時候,何出弦的心裏先是一驚,然後居然隱約泛起了些許內疚。
內疚?真是見鬼,我有什麼對不起他的!他閉閉眼睛,然後又睜開,果然人還在,不是幻覺,他試探著喊道:“學長?”
李肖笙回過頭,看到何出弦,眼睛裏閃過一道光,但立時又恢複了沉穩,笑著說:“出弦,回來了?”
何出弦心裏一咯噔,他怎麼這麼稱呼自己?可是此刻已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因為他看到李肖笙的手邊有一個熟悉的電腦包,一個月之前,他還背著這個包行走在宿舍和圖書館之間,而在此之前的四年,這個包一直放在箱子最底層壓著,幾乎沒有拿出來過。而現在,這個電腦包在他的桌上放著,還鼓鼓囊囊的,很明顯有電腦在裏麵。
他看著李肖笙從裏麵拿出自己熟悉的筆記本,聽到李肖笙溫和的聲音平緩地說:“出弦,有個學弟賣電腦,正巧被我碰到了,想起你沒有電腦,就做主替你買下了,很便宜,才一千塊,配置都不錯,你看呢?”
何出弦不想去想李肖笙的話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弄清楚了又有什麼用呢,自己就會有理由去拒絕這麼好的“做主”麼?任誰遇到這樣的事情,不接受才是有毛病吧?
“真的隻要一千塊?怎麼這麼便宜?”他想到了這最大的唯一的“漏洞”。
李肖笙拿出一張紙條,遞給他說:“諾,這是那位學弟的電話,好象是說學期末了要交學費,急需用錢沒辦法才轉手的,”李肖笙故意壓低聲音說:“你不知道,很多人開學的時候不交學費把錢揮霍一空,到學期末為了湊齊學費連當褲子的都有。”
何出弦忍不住笑了,忽然覺得麵上一熱,接著是一個人靠近來,壓迫感十足。原來李肖笙往前走了幾步,離何出弦隻有一個拳頭的距離。何出弦的心跳忽地加快,他不敢抬頭,也不想退後,在期待什麼,或者是害怕什麼?
然後李肖笙向旁邊跨出一步,與何出弦平行在一條線上,他在他耳旁說:“出弦,你的論文第三章第二小節有個錯別字。”說完他就走了,也不管身後的何出弦“百感交集”,全然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李肖笙,怎麼像是變了一個人,還是這才是他的本來麵貌?
李肖笙很滿意自己今天的表現,他決定晚上去等吧好好的喝上一杯,慶祝自己首戰告捷,出師得利。為了不被小叔嘮叨,他準備誘惑小叔一起去,反正如果自己喝醉了,小叔也會去一趟的,還不如一開始就一起去呢。
李雲天答應了,這是他第二次不是為了接李肖笙去等吧,隻因為他擔心在侄子看到何出弦在等吧會有不好的反應,再說,他心裏也掛念著一個人,一個他不能正大光明去見,去思念的人。
於是叔侄兩個,各自懷著不一樣的心思,卻不知道彼此已經知道了刻意向對方隱瞞的真相,更不知道事情已經發展到了他們都不願接受的地步,真相,往往都是殘忍的。
何出弦花了一整天的時間在第三章第二節找錯別字,一無所獲。不會是在忽悠我吧?他想,怎麼沒發現有錯別字啊?
怎麼我這麼信任李肖笙?
抱著頭,何出弦隻覺得煩悶,這個人,就不能消停會兒麼?
可是當他摸著失而複得的筆記本,心裏不是不感激的,李肖笙花了多少心思呢,騙回了這個東西,編了這麼個借口,還買通了那個學弟,真是有意思,他的電話打過去,一問起電腦的事,學弟的答複居然和李肖笙的說辭一模一樣,何出弦不想拒絕這份好意,盡管他清楚這個要付出代價的,代價就代價,會有什麼呢,他真的很舍不得這個陪了自己四年的東西,也舍不得這份好意。
打定了主意,他從抽屜裏拿出放錢的盒子,數了幾遍,還是隻有八百塊,這是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打工積攢下來的,無論怎麼節省都隻有這麼多了,怎麼辦?何出弦皺起眉頭,這一千塊,不能少付,不能遲付,更不能不付,可是哪裏去找這差的兩百塊呢,更何況我還要生活,還要為以後打準備。
何出弦心思重重的上了公交車,先上班吧,先把這能掙到的錢掙到再說。
在看到阿Key的時候,何出弦才想起自己一天都沒想到過他,更別提記得他是自己的男朋友,還是自己先提出來的兩個人交往的要求。
蕭恪站在吧台後麵,對著走進來的何出弦微笑,那笑容並沒有什麼不同與從前相比,可是看在何出弦眼裏卻是帶著責備,或者說不滿,或者是洞穿一切的了然。
“阿——恪,”何出弦走到他麵前,一個稱呼彎了幾彎,終於決定在人前曝光兩人的最新關係,破釜沉舟,不是嗎?
當然,小刀喊起來:“弦弦,你剛才喊老板什麼?”
何出弦雙眼緊盯著蕭恪說:“恪,你站在我的位子了。”
蕭恪當然明白他的意思,管他是真的還是演習,總不能冷場吧?他一手摟過何出弦,親密的貼著他的頭說:“弦弦,今天我們一起。”
小刀瞠目結舌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無法接受,老板和何出弦,他們怎麼會搞在一起的?
看著小刀驚訝的樣子,蕭恪興頭上來了,他做了一件自己後悔莫及的事情,他大臂一揮,高聲說:“今天,全場五折!”
等吧隻有在慶祝同性戀人確立關係或者同居達到一定年數才有打折,根據事件而確定打折程度。蕭恪的話音剛落,就有熟客走上前來祝賀他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等吧的老板和新來的調酒師終於勾搭在一起了。
有人高聲喊道:“阿Key,你終於名草有主了哈哈!”
剛推開門的李肖笙恰巧聽到了這句話,他的第一反應是關上門離開,不能讓小叔知道。可是在那一刹那,他透過人群,看到了阿Key身邊的何出弦,那不是他認識的何出弦,那又是極度誘惑的何出弦,阿Key摟著他,在人們麵前甜蜜的笑著,很幸福的樣子。
心,被撕開了一樣的痛,他不敢再看,也不舍不看。
從沒見過何出弦這麼幸福的樣子,可那幸福是來自另一個男人,而那個男人,是小叔心裏的一粒沙子,經過歲月的揉搓,已經融入骨血化為最無暇的珍寶。
小叔?李肖笙猛然回頭,看到李雲天,他的一雙眼睛平靜無波,臉色卻煞白得嚇人,嘴唇微動,李肖笙伸出手,抓住小叔的左手,緊緊的,想要製止住他的顫動。
李雲天走進去,李肖笙緊緊跟在他身旁,手依然抓著,心裏卻無法再有更深的悲傷了。
蕭恪看到了李家叔侄,何出弦感覺他的身體僵了一下,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和李肖笙四目相對,不由自主的掙脫了蕭恪的手臂。
沸騰的人群並沒有受到影響,李雲天走到蕭恪麵前,並沒有看何出弦一眼,隻是看著蕭恪,良久,他說:“祝賀你。”
蕭恪滿懷希望的眼睛瞬的暗淡下來,何出弦能感覺到他的悲傷彌漫全身,他的手緊緊握成拳頭,他相信蕭恪很想揍麵前男人一拳,他也知道蕭恪不會舍得。
李雲天轉身走了,留下李肖笙麵對他們,無盡的不解與憤怒。
“出弦?”
等待了好久,何出弦隻聽到李肖笙用近乎祈盼的聲音喊自己的名字,他的心微微顫抖,卻不給出任何回應。
蕭恪伸手要去拉住李肖笙,像往常一樣,給他調上一杯酒,聽他傾訴心事。
可是李肖笙快速的閃開,狠狠的看了他一眼,轉身緊走兩步,離開了等吧。
蕭恪默默的上樓,小刀推了一把何出弦示意他跟上去,盡管知道老板和剛才道賀的李教授是不正當的不透明的關係,可是既然這兩人已經成對兒了,那就應該好好的繼續下去。
在休息室裏,蕭恪站在窗前,看著外麵的霓虹發呆。
何出弦走到他身邊說:“對不起。”
蕭恪回過頭,一如既往的溫和,他說:“你有什麼對不起的?”
何出弦垂下頭,“我覺得自己好殘忍,明知道教授和你——”
“你殘忍?”蕭恪打斷他的話,冷笑一聲,“誰會有他狠?”看到何出弦一臉茫然,他恢複了神色,卻又說道:“如果是說小笙,弦弦你確實夠殘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