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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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芯打量了一眼這文弱公子,五官與李悠長得並不相像,眼角一些桃花紋很深,像是有過不少女人情債,雙唇微薄,看著就是容易薄情之人。心裏暗叫:這不會真是壽王吧?如此品相!
李悠在那公子身後搖頭,使著眼色,像是讓吳芯否認與她相識。吳芯正要開口,楊釗認出了那病公子是誰,一個箭步跪在那貴氣公子前,拜道:“小民楊釗叩見太子千歲千歲千千歲!”吳芯見狀,也隻得拉著娉兒跪下,拜倒:“民女楊玉環/楊娉叩見太子、鹹宜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那貴氣公子見身份被識破了,自然地擺出架子來,慢悠悠地說一聲:“平身吧。本太子今日微服出訪,眾位無須多禮。”盯著吳芯看了一會,說:“楊玉環小姐,我且問你,你與公主可是相識的?”眼中微露凶狠之色,仿佛吳芯答得不合他意,他便要將她撕裂。
李悠欲要向前替吳芯說話,太子冷冷掃過去一眼,說:“王妹你可別忘了自己仍是待罪之身!”
吳芯微冒冷汗,心知公主與太子之間的過節怕是尚未解開。公主對她有情,她對公主不能無義。深呼吸,抬頭冷靜地回複太子:“稟太子,民女與公主相識時,公主亦是微服出訪,故民女當時並不知她是鹹宜公主。公主待人寬厚,不嫌棄民女身份卑微肯與民女相交,民女深感榮幸。”這麼幾句話,很鮮明地擺明她是站在公主這一邊的。
太子眼神由冷變暖,頜首道:“這位小姐倒是坦蕩,難怪小妹對你另眼相看。楊玉環,不就是那日與王妹一起在倚香樓之人?小妹遲遲不肯說出那人是誰,但本太子要知道的事,誰也瞞不過!這等模樣這身打扮的你,若是在倚香樓掛牌,必是比那婉婷還紅。”說完曖昧地看著吳芯。
吳芯若真是在這年代長大的楊玉環,隻怕聽到這樣的話,羞都羞死過去了。可惜她不是那樣的楊玉環。她淡淡地說:“民女隻去過倚香樓一次,隻見過婉婷姑娘一麵,愧不如太子那般熟知倚香樓的姑娘們。既然太子您說紅過婉婷,民女想著以您的見多識廣,大概真是能紅。”
李悠身子一顫。太子性情已同以前有所不同。被刺之後,她第一時間趕去看望太子,並向太子請罪。太子態度並不明朗,隻是將她軟禁在太子別府,限製行動自由,斷了與外界的聯係。其他並無任何苛待之處。先前她已派人告知母後太子被刺之事,遲遲未得到母後的回信與指示。她隻有呆在太子別府見機行事。楊洄行動自由,幾次想將夜闖太子別府,都未成功,暗自買通了一個奴婢,傳入一個“等”字便再無其他消息。她未曾擔心此事會牽連到楊玉環,畢竟她隻是一介平民,於她,於太子,都構不成威脅。
這一日,太子說要去拜訪個故人,叫她跟隨著,她才能出門呼吸自由的空氣,也想過中途借機與楊洄能聯係上。萬萬沒想到居然會在錦繡鋪,太子來訪之處遇到穿著如此輕薄透涼的楊玉環,也沒想到太子已知楊玉環是何人,出言相激,更沒想到,玉環敢那樣大膽地把太子諷刺一通。她偷偷瞥著太子,擔心太子真生氣起來,不知會如何對待玉環。
太子聽完吳芯這以下犯上的言語,並不惱她,語氣放緩地說:“玉環小姐是說我常去倚香樓?男子去這等煙花之地尋歡作樂是常事。我是男子,去得多,也不奇怪。隻是你這尚未出閣的小姐,去那青樓意在何為?”
吳芯一啞,總不能說自己來至現代,想去古代青樓一日遊吧。楊釗機警地幫她接過問話:“回太子,這事要怪小民。小民去過倚香樓幾次,回府後跟下人吹噓,不想被堂妹聽了去。她好奇心重,想去那見識一下。小民一直沒應允帶她去,不想她自己竟偷偷跑去。堂妹去青樓並無其他用意。望太子明鑒。”這套說辭在心中醞釀許久,楊釗覺得並無不妥之處,說得甚為流暢。
太子瞥了楊釗一眼,說:“你又是何人?剛才是你一眼認出我是太子?”
楊釗不卑不亢地回到:“小民楊釗,乃洛陽府士曹參軍事楊玄璬養子,現無官職。楊玉環乃是小民堂妹。小民曾於洛陽刺史府中拜見過太子。太子天人之威,見過便銘記於心。”
太子在腦中思索一圈,並無見過楊釗的印象,見楊釗答得有禮有據,就不再為難他。轉向晚娘,一臉溫柔地說:“不知晚娘與這好奇心重的小姐之間發生何事?”先前還是陰冷的太子,對著晚娘時完全變了一個人,像不諳世事的童子般單純無害。
吳芯暗道,皇家之人果然都是千麵人,一會一個麵具,看不出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晚娘細細地將她與吳芯之事說給太子聽,就像尋常百姓嘮家常一般。太子時不時看吳芯幾眼,把吳芯有點看毛了。李悠對吳芯無奈地笑笑。她也不知道太子葫蘆裏賣著什麼藥。自從李瑛哥哥當上太子後,與眾兄妹都疏遠了許多。她雖還記得小時李瑛哥哥溫和的模樣,但深知眼前的太子已然變化,再也不會有那般暖暖的溫和了。
太子聽完事情原委,笑開了說:“玉環小姐原來真心喜歡這般的裝束啊!我還以為是被晚娘戲弄了。這可不僅是好奇心重就可以解釋了。大唐盛名,四海來朝。那些異國的舞娘都不曾有小姐這般膽色敢穿得如此不俗,我倒是真想聽小姐說說,怎麼會畫出這樣的衣裳來?也不怕被他人恥笑了去?”
吳芯答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太子您不曾見過這樣的裝束,玉環卻是小時候在家鄉見過女子有這樣裝扮。記憶久遠,隻有個大概印象。這樣的裝扮既省了衣料,又穿著舒適。晚娘既能做出這衣服,玉環自然敢穿。玉環心中坦蕩蕩,無愧於心,有何可恥之處?君子自是會恪守非禮勿視。隻怕有人不是君子,多想了去。”
太子拍手讚道:“小姐牙尖嘴利的,我竟是討不得半點便宜。若能與你促膝相談,必定樂趣多多。不如改日我派人請你到別府中,懇談一番如何?平日裏多是對我的順從之言,能聽到小姐這樣尖刻之言的機會少之甚少。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吳芯想著,跟太子聊天,處處敵對他,還不知會惹出什麼事呢。就這第一麵,已經讓她疲於應對了。怎麼回了好?想了一會說:“若太子以太子身份命民女前去,民女自當奉命,不去不可;若太子隻是尋常百姓身份相邀,那玉環是否可以拒絕?玉環與太子自今日前素不相識,恐難以促膝相談。”
太子小指輕敲桌案,像是獵人看見獵物一般興奮地說:“小姐與我家小妹可是相識的。她日前一直在我府中作客。小姐若是得閑,不如多來陪陪小妹。我也可借機與小姐多多認識。”
李悠的臉色變得凝重,真的為玉環擔心了起來。太子在宮中哪曾遇到過像玉環這樣敢頂撞自己的女子。宮裏的女人多是賣弄姿色,逆來順受地想方設法取悅太子來爭寵。太子初次在玉環這碰到軟釘子,不會那般輕易善罷甘休。
她沒等玉環繼續說話,搶過話頭說:“本宮與玉環隻有一日之交,交情尚淺。小妹在皇兄府中過得極好,若真找人相陪,還是讓小妹熟稔的奴婢們來吧。”
太子不理會李悠之言,等著玉環的回複。
吳芯領會李悠之意,太子別府她定不能去。太子方才之言中已透出李悠一直在他的別府,怕是被軟禁了。她去,估計也是有去無回。腦子急速飛轉,趕緊想個好的托辭。眼珠一轉,說:“玉環謝過太子好意!再過些日子便是玉環奶奶的壽辰。玉環已應諾家中長輩去濟門寺為奶奶吃齋祈福。若太子真希望民女前往太子別府陪伴公主,還請太子下旨予楊府,玉環才好向家中長輩解釋。”
太子沉默一陣。晚娘在他耳邊低聲數語,他微微點頭。吳芯心裏打鼓,奶奶壽辰還有些日子呢,那去吃齋祈福之事根本子虛烏有,若太子仔細問來,她不知再找什麼言辭搪塞。
楊釗有心開口幫吳芯解圍,見到太子咄咄逼人之勢,知自己幫不上忙,便作罷。回府後應與奶奶商量,盡早把玉奴送去濟門寺,以免太子再尋上門來。躲得一時是一時。
晚娘說完話後,吩咐小祥準備關門打烊。太子像是累著了,疲倦地說:“玉環小姐聰慧過人,我不會勉強你來太子別府。今日我是為晚娘而來,與你不過是巧遇。你等若在錦繡鋪中沒有其他之事,請先行離去吧。”
錦繡鋪裏本隻有吳芯主仆幾人,既然太子準她走了,當然不宜留在這是非之地,走的越快越好。她與李悠對看一眼,飛快地走出了這錦繡鋪。
楊釗一直為玉奴捏一把汗,離錦繡鋪有段距離了,才開口說:“玉奴你真是膽大妄為啊!如今你得回府將此間之事一一稟告奶奶,派人迅速送你出城,到那濟門寺去才好。”
吳芯大口大口地吸氣呼氣,在路上走得風風火火的,對楊釗說:“誰曾想會在青樓碰到公主,在繡鋪碰到太子啊。我想我還是不要出門了,出門一次,險過一次。我的確有心去濟門寺吃齋祈福,隻是將日子提前些。太子應不至於太過為難我把。”心裏想著,以後見著從皇宮裏出來的人,有多遠躲多遠。公主也好,太子也好,關她什麼事?那個按道理來說應該早就出現的未來夫婿的壽王,到底在哪裏?王妹出事了他倒是一點都不關心?
娉兒在吳芯身後輕輕拉了下她的外袍,環顧四周後說:“玉奴小姐,這路上的行人都看著您呢,都看不慣您這身新衣裳。”
楊釗和吳芯這才注意到路人迥異的眼光。年輕女子多是羨慕與嫉妒,年長女子則是批判與不屑,指指點點地;男子則比較相同,多為竊笑與暗喜。唐風素來開放,但大街上年輕女子穿著還是保守的,哪裏見過像吳芯這樣穿得少的姑娘家?就算是倚香樓的女子,也不會故意露這麼多皮膚在外頭。想想剛才太子的反應,倒不是完全刻意侮辱。
吳芯一一怒視各色看向她的眼光,心想,大驚小怪的,要是本小姐穿著比基尼穿越到唐朝,你們還不是得把我骨頭都看透了。這衣服也隻不過露了鎖骨和手臂而已,有那麼刺激眼球麼?掃著掃著,她的冷眼對上了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眸,清清明明地淌著對她的欣賞與憐惜。她仿佛觸電一般,佇立在原地不動。那雙眼越來越近,吳芯越來越清楚地看到了自己印在那眼中的模樣。
“玉環小姐,我們這麼快又見麵了。”晴朗的笑容飛進眼簾。那人可不就是吳芯先前覺著很快會再見的唐守麼。“你比上次遇見更是肆意了!”他戲謔地看著吳芯,卻無半份輕薄之意。
吳芯心裏有些歡喜。眼前的唐守換了一襲潔白的儒生裝扮,言語雖在打趣,但神色正經,像是也很喜歡吳芯這般的肆意。她落落大方地說:“這新衣可好看,我自己設計,錦繡鋪出品,僅此一件而已。”
唐守沉吟一聲:“這衣裳需小姐穿著,才能穿得這般媚而不俗,讓人不忍生輕薄之心。”
吳芯再大方也受不住誇,臉上熱辣辣,轉開話題說:“唐公子謬讚了!黑玉它好不好?”
唐守輕笑著說:“玉環小姐對馬兒比對人上心?怎不問問我好不好?”
吳芯心想你生龍活虎地站在我麵前,看樣子好得很,至少比我好,還需要我問麼。不過這話她沒有直接說出口。她還是很有禮貌地回了一句:“那容玉環補一句,唐公子可好?”
唐守也彬彬有禮答道:“有勞玉環小姐牽掛,我目前一切安好。”
楊釗從旁看著這兩人的對話,心中升起了莫名的醋意。他插進兩人之間,問道:“玉奴,這位公子是?”
吳芯給這二人介紹到:“這位是我堂兄楊釗,這位是那日騎馬差點撞到我的公子唐守。他那馬兒很是通靈呢。方才我說的黑玉,就是那馬的名字。”
唐守與楊釗對看一眼,禮節性地打了招呼,雙方都能感覺到對方一絲敵對的意味。吳芯沒有察覺,還很熱絡地跟楊釗講起那日怎麼遇到唐守與黑玉之事。
楊釗按下心中的煩躁,耐心聽完吳芯的敘述,說道:“今日再次碰見唐兄,真是有緣。隻是我們府中有事,不便與唐兄久聊。若唐兄有空,不妨哪日到我們府上一聚?”
唐守一口應下:“今日我亦有要事在身。改天必登門拜訪賢兄妹。期盼下次與玉環小姐的相見。”
吳芯開玩笑地說:“唐公子不如帶著黑玉一起來?”
唐守笑笑不語,目送楊家兄妹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