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不死的戀人(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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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她,原本是傾心相戀的愛人。
她長了一張絕色傾城的臉,鄉下人不懂什麼叫“紅顏禍水”,隻道“張家那個娃兒,長得真個叫水當當,將來準要當皇帝娘的。”
她聽了這些話,隻暗暗喜在心頭,卻並不以為然,她的心裏,早就窩藏了個人兒。
他是村裏的好兒郎,船上的一把好手,打小跟著長輩們出海打漁,學了一身好本領,迷倒了鄰近幾個村的待嫁女兒們。鄉野村姑不懂什麼叫矜持,總有別村的少女跑了幾裏路來看他,掩著嘴吃吃地笑。
他心知肚明,卻不點破。那麼多看他的少女,他一個也看不上,他心裏,隻裝著那個“要當皇帝娘”的張家娃兒。
他們原本就是一對璧人,又各自相互傾心,自然免不了暗度陳倉,互訴衷情,天雷勾動地火,有了肌膚之親。
自此後,他對她更是輕憐蜜愛,嗬護備至,指天指地賭咒發誓非卿不娶。她隻一心托付,以為終於找到了歸宿。
奈何世間事總難齊全。
這一日,私會歸來的她被父母叫到了堂上。母親難掩喜色的告訴她,已將她許給了縣城的富家公子,不日就要來迎娶。
她一慌,忙跪地和盤托出早有心上人,並且已有了肌膚之親的事。
父母被她氣煞,氣衝衝拉著她到他家興師問罪。這一鬧,竟驚動了族裏德高望重的長老。長老們認為此事傷風敗俗,絕不可姑息,一致決定將她處於極刑。
她求救無門,被關押起來,隻得等待第二日的行刑。母親見女兒落得如此下場,心裏早悔之不及,便私下做主,偷偷將女兒放了出來,遣她趕緊遠走高飛。
她舍不下他,攜他一起奔逃,於是,兩人趁著夜色逃了出來。
無奈,長老們也得了風聲,派人緊追不舍。
兩人走投無路,被逼至海邊懸崖。她見無路可退,心一狠,牙一咬,便問他願不願一同殉情,生不能同寢,寧可死同穴。他先是一驚,後點頭默許。
於是,眾目睽睽之下,她縱身向崖下一躍,一點掙紮也沒有,直直沉入水底,隻剩水麵幾個水泡。
眾人又將眼光調至他身上。隻見他先是麵紅耳赤,後汗如雨下,竟“撲通”一聲麵向眾人跪下,磕頭連連,嘴裏直直嚷道,是她有意勾引,他本是無辜受累。
眾長老見他言之鑿鑿,且那女方亦羞愧而投水自盡,便商議將此事作罷。
可憐她的父母白白死了個女兒,還擔了一個“家教不嚴”的罵名。卻也不敢多說話,隻得自己打撈了女兒的屍首,葬在了後山的荒地上。
第二年,他新娶了鄰村俏媳婦,策馬經過後山,新婚燕爾,好不風光。
又幾年過去,她父母年邁,又加喪女心痛,身子骨大不如從前,不久便雙雙離世。她的墳上再無煙火。
又許多年過去,他由青年變為壯年,族裏的老長老們也漸漸作古,他當年的荒唐事再無人提起。
這一日,村裏新一輩家長們提議新建個祠堂,預計將後上的孤墳遷走。他自是大力讚成。
撿了個黃道吉日,村民齊上山挖墳去。
墳一開,在場眾人無不大吃一驚,隻見墳內深處有些積水,棺木早已腐朽不堪,棺內躺著的卻不是褪了皮肉的骷髏,卻是個猶如未死的絕世佳人。隻見她眼皮微合,臉色慘白卻猶有色澤,頭發長至腿跟處,指甲尖尖長出近一寸,指甲末端微微泛出些青紫色。明明已是死了多年,骨肉卻沒有腐爛,也不見蟲蛆齧咬,猶是青翠少女模樣,有種說不出的妖豔絕魅。
現場一股詭異氣氛,眾人麵麵相覷,心下惶然,忙蓋了墳奔下山去。
請來得道高僧批示,那高僧掐指一算,便說道,墳裏那物竟是個尚未成形的僵屍。
隻因墳地深處有處水窪,屍首長期吸水以至不敗,加之怨氣重便長出頭發、指甲來。此時僵屍尚未成形,再過些時日倘若讓她吸夠了陰氣成形,後果便不堪設想。唯一把辦法就是找個膽大之人趁著月圓之夜、僵屍成形之前將其分屍,才能免去一場災難。
此言一出,眾人皆嘩然,推來拖去,竟是無人敢去分屍。
聽罷高僧之言,他默不作聲回得家中,麵對妻子詢問,對過往之事亦是隻字不提。
月圓之夜。村裏人早早閉緊了門戶,竟是無人敢去問一聲那僵屍如何處理,偌大村莊,竟靜寂得仿若死城。
唯有月色,仍舊將一圈熒熒的銀粉撒向人間,為死寂的鄉間憑添一股詭譎妖異的氣氛。
然而,後山小道上,忽然出現了一個黑影,那黑影一步一步朝後山走去,手上仿佛還提著什麼東西。
月色映出那黑影的麵容,原來竟是他!
隻見他走至她的墳頭,默立一會,竟挖起墳來。挖開墳頭,露出棺木,掀開棺蓋,現出她仿若未死的麵容。接著,隻見他提起扔在地上的利器,竟是把斧頭!
斧頭刀麵輝映月色,閃出鋒利的銀色光芒,他掄起斧頭,一刀砍下,“嗞——”一聲,血肉分離的聲音響起,一股鮮血箭似的射到他臉上,映著他臉上神情,說不出的猙獰恐怖!
月色下,墳裏那人的指頭仿若動了動,他掄起斧頭,毫不猶豫又一刀砍在屍首骨肉上……一下一下,他不停地掄起、砍下,掄起、砍下,一股一股的血液不斷飛濺到他臉上、身上,那仿若新生嬰兒般帶著腥氣的血,一滴一滴地飛濺開來,形成一股血雨,竟是說不出的淒豔哀絕。
翌日。
村裏眾人奔走相告,昨夜後山那僵屍不知被誰砍成了無數段,是再也不可能作亂了。他們歡欣鼓舞,大力讚揚這一無名英雄,到處傳誦他的豐功偉績,為他給村莊帶來安寧而頂禮膜拜。
誰也沒有注意到,村外那高聳的林木間,有一雙隱在暗處綠螢螢的眼睛,自始至終都注視著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