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突變 第八章 呂秀梅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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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大廳的收費處有不少人在排隊,今天是幼兒接種的日子,袁小清也帶著兒子來醫院打疫苗。交費後,她忽然發現站在身後的兒子不見了。“佑佑,佑佑”袁小清焦急的呼喊著孩子的小名,一邊詢問周圍的人有沒有見到一個三歲左右的男孩。
“佑佑,佑佑”袁小清的大聲呼喊引得眾人頻頻側目,一位大姐走上來安慰她:“莫著急,莫著急,細伢子跑不遠的,我剛才看到一個穿藍色夾衣的小男孩往那邊跑了。”袁小清道聲謝,急忙往大姐指的方向去尋找。
從住院處的側門出去有塊空地,平時都無人來此,空地盡頭就是地下室太平間的入口,袁小清憑直覺來到了這個地方,果然看到了兒子。“佑佑”袁小清激動的抱起他:“佑佑,你怎麼到處亂跑,可把媽媽嚇壞了。”袁小清把臉埋在兒子的小肩膀上,緊張害怕的情緒好久才平複。
“媽媽”佑佑稚氣的叫她,用小手摸了摸她的臉,“媽媽,我想跟姐姐玩,但是她都不理我,她都不說話的。”袁小清這才發現身前站著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穿著布鞋花外衣,眉心間有顆黑色的痣。
女孩麵無表情,目光冰冷,似一具人偶毫無生氣。袁小清一愣,這個孩子的眉眼怎麼那麼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她的相貌與丈夫竟有七分相似。袁小清心中一痛,如果她的女兒還活著,現在應該也這麼大了吧。
佑佑看到媽媽發呆,不滿的扭動著身軀,“媽媽,我要下來,我要下來。”袁小清將他放到地上,走近小女孩,彎下腰問道:“小姑娘,你的爸爸媽媽呢?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裏啊?”袁小清邊說邊朝旁邊的入口看了一眼,隻見通往地下室的路是個坡道,入口黑暗陰森,她隱約猜到了下麵是什麼地方。袁小清慈愛的摸了摸她的頭,輕柔的說道:“跟阿姨和弟弟一起出去吧,這裏可不是玩的地方。”
小女孩看著眼前這個清雅的少婦,從她的眼晴裏仿佛看到了久違的溫暖,她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更想衝到少婦的懷中撒嬌哭泣。袁小清見小女孩的目光變得柔和起來,於是和藹的拉起她的手:“走吧”。
小女孩忽然掙脫她的手跑了出去。“哎,你~~~~”袁小清不由自主的追了兩步,想不到女孩的速度快如閃電,一眨眼就跳出了她的視野。袁小清莫名惆悵的望著清冷的走廊,直到佑佑拉著她的手叫“媽媽”才回過神來。
呂秀梅從手術室走了出來,她剛才連續給兩名產婦實施了剖宮術,在人民醫院工作了二十五年,今年四十八歲的她是全院技術最好的醫師。在走廊上她再次見到了那名無聊的男子,今天他又想來說什麼?
男人嘻嘻哈哈的迎了上來,“呂醫生,今天很忙哦。”呂秀梅冷眼看著他:“你到底是誰,為什麼總來騷擾我”。“我是誰,你不用關心,反正我是個小人物,我隻是慕名前來向你請教。”“向我請教?”“對啊,我有一事想不明白,你說一個好端端的人,打了青黴素怎麼會中毒死掉呢?”
呂秀梅頓了一下,看著他說道:“我是婦產科的醫生,你的問題莫名其妙,你應該去問外科醫生才對啊。”呂秀梅將他甩在身後,男子在後麵叫道:“呂醫生,舉頭三尺有神靈啊,有些事不一定是天知地知,還有鬼知呢?”
呂秀梅回到家時天色已晚,她將外套扔在沙發上,丈夫還未歸,自從“小狐狸”死後,他似乎就住在了單位,事實上她也記不清從什麼時候開始,丈夫就經常不歸家了,要不就是等她睡著了才摸黑回來。兒子在外地上大學,女兒上高中寄宿在外婆家,在這個六十平方米的房子裏,常常隻有呂秀梅一人做飯、一人吃飯、一人看電視,一人發呆。
呂秀梅隨便煮了些麵條吃,想起三日來那個無聊的男人對她說的話,吃了兩口就再沒胃口了。“你認識文珍嗎?”“你相信這世上有鬼嗎?”“舉頭三尺有神靈,有些事不一定是天知地知,還有鬼知呢?”
呂秀梅焦慮不安,小狐狸死後她沒有一刻是安寧的,她開始後悔自己的衝動。那個神秘男人到底是誰?他知道了什麼?他一定是知道什麼了,否則不會這樣兩次三番的來試探她。難道他是便衣警察麼?呂秀梅想到那個男人尖削的下巴和細小的三角眼,以及他不懷好意的嘻笑,怎麼也無法將一個人民警察與這種猥瑣的形象聯係起來。
大概在半年前,她發現丈夫常常深夜才歸,有時甚至不回家。丈夫總說所裏忙,忙,呂秀梅也就相信了。丈夫是個國防工作者,對他的神秘呂秀梅早就習已為常。丈夫年輕時還參與了“兩彈一艇”的研究工作,雖然在那個龐大的隊伍裏他隻是個蝦兵蟹將,然而這一榮耀也足以讓他順利成為第六研究所的所長接班人。
1964年,中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試驗成功;1967年,中國第一顆氫彈爆炸試驗成功;1971,中國自行研製的核潛艇成功下水。每當這三個曆史時刻到來之前,他的丈夫都會消失很長一段時間。不知道他人在哪,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麼,隻知道他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至於什麼事,丈夫總是三緘其口,而這份神秘的工作也直到1972年才被公開。
呂秀梅慶幸自己在那段艱難的歲月裏,獨自帶著兩個孩子堅持了下來。作為“兩彈一艇”工作者的愛人、雁城第六研究所的準所長夫人,這樣的關係也為她在人民醫院從醫生到副主任醫生再到主任醫生,從初級職稱到中級職稱再到高級職稱鋪就了一條坦途。
她與丈夫的感情雖不說十分恩愛,但也算得上相敬如賓,結婚二十幾年還從未鬧過什麼矛盾,在眾人眼裏他們是一對模範夫妻,然而這樣的和諧卻被一個不速之客打破了。“文珍”,呂秀梅咬牙切齒的念出這個名字。
那天,丈夫回家洗澡換衣,她無意間在他的外套上發現了一根長長的頭發,很明顯,那根頭發不是自己的更不會是丈夫的,呂秀梅第一次警覺丈夫的忙碌是另有原因。像那些她曾經嘲笑過的女人一樣,她也做起了跟蹤尾行的事。事實是殘忍的,當她躲在窗戶外看見丈夫與一個年輕女子越過男女之間的安全距離依偎在一起時,她崩潰了。
她沒有像個潑婦般衝進去咆哮,盡管當時她發瘋的想要這樣做,但是她忍住了。她的身上背負著“家庭”二字,她想到了兒女,想到了丈夫的仕途,想到兒子要進六所工作,最後她還要顧及自己的顏麵。於是,她做了一個自以為聰明的決定。
丈夫再次回家的時候,呂秀梅跟他攤牌了,丈夫很震驚,震驚中帶著懼怕,他與呂秀梅同歲,在外麵他是說一不二的領導,但是在家裏,精明幹練的呂秀梅時常占據著主導地位。
呂秀梅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勸丈夫回頭是岸,並強調自己會為他保密,隻要他肯回頭,她願意既往不咎。同時,她還跟丈夫傾訴了那段他不在身邊的日子裏,她帶著孩子吃了多少苦,呂秀梅鮮少在丈夫麵前流露出她的脆弱。然而此刻,她極盡所能的去挖掘丈夫對她的愧疚,能挖出幾分是幾分,她相信江山與美人,丈夫會選擇前者。果然,丈夫最後抱著她痛哭懺悔。
小狐狸被調走了,這場“奪夫保衛戰”呂秀梅勝利了,然而好景不長,兩個月後小狐狸又被調回了六所。更可恨的是丈夫與她竟然死灰複燃,這一次他大有豁出去的架式。家庭、孩子、前途,他都可以拋之腦後,就算十頭牛也拉不回來了。呂秀梅憤怒了,她要親自會會這個小狐狸。
於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與一個妙齡女青年碰麵了,盡管一萬個不情願,呂秀梅也不得不承認小狐狸是個天生尤物,當她戲謔的叫自己“阿姨”時,呂秀梅知道自己的算盤打錯了,對方絕不是一個用禮儀廉恥這些道理就能說服的主,原本想要以過來人的姿態跟她好好談談的,沒想到最後兩個女人從唇槍舌戰演變成了大打出手。
呂秀梅摔倒在地上,披頭散發狼狽不堪,小狐狸撥開額前的碎發,得意的說道:“阿姨,我勸你還是想開點吧,現在是八十年代,已經改革開放了,離婚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你放心,老何的前途我比你更在意,他要當不上所長我還費什麼勁啊?”
呂秀梅恨恨的啐道:“呸,不要臉的騷狐狸,你做夢。”小狐狸也不惱怒,反而咯咯的笑道:“告訴你吧,老何說,他早就受夠你那一臉橫肉了,一點女人味也沒有。現在老何聽我的,就算我真的毀了他,那也是他樂意。”小狐狸大搖大擺的走了,在這個無人的幽巷中,隻剩下一個中年婦人在無休止的咒罵,仇恨像頭獅子正在撕咬她的心。
冤家路窄,一周後,呂秀梅竟然在醫院大廳與小狐狸不期而遇,她立即警覺,小狐狸不會懷孕了吧,後來瞄到了她手上的一張青黴素注射單才釋然。小狐狸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又趁機嘲笑了她一番。
呂秀梅不想在醫院跟她起衝突,於是強忍著怒火回到了診室。心情極差的她換上白大褂,忽然摸到口袋裏的小紙包,這是她前兩天從醫院藥房拿來的砒霜,用來殺老鼠的。
突然,一個念頭竄進她的腦海,把她嚇了一跳。呂秀梅哆嗦著把紙包拿了出來,手心冒著冷汗,耳邊仿佛又出現小狐狸得意的嘲笑。呂秀梅捏緊紙包,決定冒險一次。
呂秀梅猜測小狐狸應該去注射室了,她把兌過水的砒霜藏在兜裏向注射室走去。這個時候走廊上的人還不多,透過休息室的玻璃,呂秀梅看到隻有小狐狸一個人坐在裏麵等著叫號,看樣子她已經做完了皮試。
對麵的注射室裏有護士,呂秀梅不知該如何下手,忽然覺得自己被妒忌衝昏了頭腦。就在這時,王護士走了出來,跟小狐狸說了什麼,小狐狸點點頭,王護士就跑了。
呂秀梅仿佛看到了機會,此時注射室裏已經沒有人,呂秀梅悄悄的走了進去。桌子上擱著一個“請稍等”的牌子,盤子裏放著一張注射單,名字是“文珍”。青黴素的瓶子上已插上了針管。呂秀梅沒想到會這麼順利,仿佛一切都是天意。
呂秀梅朝門口望了一眼,小狐狸背對著自己,她迅速拔出針管吸了少許砒霜再將它插了回去。她知道,隻要一點點就能讓小狐狸喪命,並且還能製造出青黴素過敏的假象。緊張耗掉了她所有的力氣,做完這一切,她仿佛虛脫了般。
現在回想起來,呂秀梅仍然心有餘悸,如果當時王護士突然跑回來怎麼辦?如果小狐狸回頭了怎麼辦?如果有人剛好路過看見了怎麼辦?這些如果竟然都沒有發生,看來小狐狸的確該死,就連老天爺都在幫著自己除掉她。
呂秀梅不再去想什麼“舉頭三尺有神靈”的話了,至於那個無聊的男人是誰,她也不關心了,隻要找不出證據,誰又能給她定罪。想到這,呂秀梅釋然了,端起桌上的麵條又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