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嵐覺得，丹陽才是家裏最關心自己的鳥兒。大哥整天忙著九黎的事務，二哥根本看不見鳥影，三姐則是在研究自己的東西。
    雖然每次自己生了些小病，他們全都緊張地不得了。起初青嵐還會覺得得意洋洋，後來躺在床上的時候，看見了丹陽和一隻比翼鳥。
    出殼的時候，大家都告訴青嵐，丹陽就是青嵐的同胞姐姐，但丹陽從來沒看過他，下麵的伺候的麻雀兒偷偷摸摸地說四公主一定是厭惡五殿下到了極點才會一次都沒來看過他。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青嵐隱隱約約覺得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事，讓四姐生氣了。
    他也不敢去找丹陽，兩隻鳥從來沒見過麵，但青嵐見到丹陽的第一眼，就認出來了。
    因為他們長得真的很像，就好像是鏡子裏的自己長大了，穿了個裙子。
    查流蘇抱怨道，“你這個白撿的弟弟有什麼好的，值得你來看他？”
    “我不想來呀，可是每次我來看他，青陽就會多給我些銀錢，既然要出九黎，不是該攢點錢嗎？”丹陽答道，從窗戶翻進來。
    青嵐立刻閉上眼睛，感覺有什麼走近了，還有一股熟悉的肘子香味。
    一隻手搭在他的額頭上，比青陽碧雲的手都要小，卻比他們都要溫柔地多。
    查流蘇切了聲，“怎麼樣？退燒了？”
    “好多了，應該是能吃了。”什麼東西被放下了，兩隻鳥又從窗戶翻出去。
    查流蘇說的話還留下屋子裏，“每次生病都要帶個肘子，你就那麼確定他也喜歡吃？”
    丹陽聳聳肩，“我喜歡吃，所以覺得他也喜歡。”因為是雙胞胎嘛。
    她的話沒說完，青嵐卻聽懂了。他睜開眼睛，看著床頭放著的大肘子，才明白過來，每次生病的大肘子是這樣來的，根本不是大哥他們給的。
    這次病好了，青嵐穿戴好，就邁著小短腿去找丹陽，他想和四姐一起玩，一起爬山，一起吃肘子。
    但是他找了三天都沒有找到，最後被青陽撿回去關在房間裏。碧雲還說，“她不想見我們，你找不到她的。”
    青嵐委屈地哭了一場，沒想到哭了一場，他就見到了丹陽。
    她坐在房梁上，不高興地問，“你找我做什麼？”
    “四姐，我也想去玩。”
    “不帶！”
    青嵐哭得更厲害了。“我把好吃的好玩的都給你，四姐別生氣了好不好？”
    “什麼叫我別生氣了？”
    青嵐抽抽鼻子，“他們說是我做了不好的事，惹你生氣了。所以你那麼討厭我。”
    “我是挺討厭你的。”
    “……”
    丹陽又說，“不過我缺個跑腿的，後天在聖湖口等著，我去接你。”
    青嵐正式成了丹陽的小跟班。開始丹陽的確對青嵐冷淡，看見他飛不好栽進泥裏，也不撈，隻是帶他去湖邊讓他自己洗，嫌棄他洗不好，就會幫他洗，最後就會一直照顧他。
    他被老鷹抓走了，丹陽會去山崖上和他們打架。
    被其他的鳥兒欺負了，會去找它們的父母打架。
    他才慢慢覺得自己真正變成了丹陽的弟弟，安心享受丹陽對他的維護，就算之後丹陽去了徹淮山拜師學藝，他也能收到丹陽買來的肘子。
    但他才是傷丹陽最深的一隻鳥，他才是哥哥，應該照顧丹陽幫她打架給她買好吃的鳥。
    青嵐覺得心口有些疼，直接把他痛醒了。眼前是共階山丹陽的屋子，碧雲臉色憔悴地爬在床沿睡著了。
    青嵐伸手摸了摸碧雲的頭，看向了桌子上的肘子。
    “那是你大哥剛送來的。”析縷走近了，捧了一碗藥遞給青嵐，“你的傷還沒好，要多養養。”
    “謝謝姐夫。”青嵐豪氣雲天地把藥一口幹了，然後哭得皺起了臉。“我，我妹妹呢？”
    “被其他三方帶走了。她受的傷最重，現在昏迷不醒，”
    “我要去看她。”他掙紮地要起來。
    析縷急忙按住他，“去了也於事無補。丹陽傷的不輕，身體長年被寒心是侵蝕，又少了心那麼久，現在峰回路轉，還是要好好調理，不然怎麼過朱雀的天劫。”
    “朱雀的天劫是什麼意思？”
    “四方神獸，指的是上神，丹陽還隻是個小仙子，以後一定會曆劫成上神，這個劫數可不好過。”
    “怎麼會這樣？”青嵐皺著臉，急著快哭了，“我還以為是在救了她，沒想到是害了她，這下四姐一定不會原諒我了，怎麼辦……”
    明囅就是這個時候過來的，“別聽他胡說，丹兒曆劫起碼要等幾百年幾千年，這段時間夠她養好身體了。”
    堇月和蒼展也點點頭，“我們三個還都不是上神，這個事夠拖很久了。”
    “真的嗎？”青嵐高興地說，“那就太好了，等她曆劫的時候，我也要去幫忙，那些天雷敢對我妹妹出手，我一定揍得它們找不到牙。”
    “先別揍了！”明囅無奈道，“丹陽還沒醒，不過青陽來了，他讓我們一起商量件事。還有那位裝睡的三公主，你也來吧。”
    碧雲，“……”
    鳳族的三個兄弟姐妹，四方神獸，加上寧遂師叔和太虛師叔，在門口守著的間問，就是這次聊天的全體神仙了。
    “開會就開會，你們能不能不要挨這麼近嗎？”青陽不高興地指著床上的兩個。
    丹陽還昏迷不醒，下意識就要拉著明囅，明囅隻好半躺在她身邊，貢獻一隻腿給她當枕頭。
    聽到這話，明囅挑眉，“你有意見。”
    “意見大了，我跟你說，我家小五還沒嫁人呢，你們就這麼天天粘糊在一起，有辱斯文。”
    碧雲唉了一下，把大哥拉回來，“妹夫別理他，我哥特別喜歡丹兒，名字還是他取的，後來丹陽為青嵐的事疏遠他，他不知道難過成什麼樣子呢。”
    青陽，“……”
    碧雲笑道，“大哥，你就別藏了，別看我比你小，但衝丹陽和青陽這兩個名字，就多少猜出了。再說爹娘都告訴我了。”
    “……我就知道。”
    聽到這兒，大家也覺得有些奇怪了。
    析縷想了想，問道，“前任鳳王到底是為什麼離開了？”
    青陽攤手，“事到如今，我也隻能說了。“從一開始，我們家就隻有兩隻金鳳凰。我其實是一隻青鳳，根本繼承不了王位，爹本來也沒想把鳳王的位置讓我暫時擔任。直到青嵐和丹陽出生。鳳族千萬年沒出現過雙胞的金鳳凰，一隻是未來的鳳王，一隻是朱雀。”
    碧雲點點頭，“這是吉兆。但出現了寒岩魔獸的這檔子事。爹娘孵化時間太短，青嵐的心在沒出殼的時候就沒用了。丹陽有南方玄珠護體，平安活下來，可青嵐卻不行了。爹娘自責萬分，無計可施，隻好取出丹陽的心髒和裏麵的南方玄珠，一分為二，姑且保住了性命。”
    “後來事有波折，青嵐總算是活下來，出殼了。但我們都沒有想到，丹陽以為我們不要她了，她天賦異稟，學會鳳族秘術，偷走出九黎，招惹上寒心石。爹娘費了一半神裏才封住寒心石，閉關去了。但寒心石的力量太大，爹娘不是四方神獸，對它的牽製慢慢沒了作用。”
    寧遂歎了口氣，“然後他們就把丹陽送到我這兒。不過我也沒有辦法，我們隻好去雪山取了火山岩給丹陽當床。穩住她的病情。我總是擔心丹陽會撐不住，索性帶著她四處遊曆，讓她有生之年多見見外麵的世界。到這幾年才帶她回來。”
    “後來的事情你們知道了。”青陽歎氣，“爹娘也沒找到好法子，隻能寄托龍族的同壽之法，可是丹陽不願意嫁，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丹陽還以為這次要死定了，直接把南方玄珠送給青嵐，讓他連同朱雀的位置一起承了。沒想到青嵐一時衝動，把南方玄珠還給丹陽，陰差陽錯，救了丹陽。”
    青嵐哼了一聲，“南方玄珠不就是藏著心髒裏，我估計它能代替心髒，救好丹陽的。”
    其他人無語，對呀，這麼簡單的事，他們怎麼沒想到呢？
    “現在問題不是這個。”青陽皺眉，“丹兒的病拖得太久，隻怕要養許久，你們打算怎麼辦？”
    明囅和堇月，蒼展對了一眼，開口道，“我打算送丹陽的魂魄下凡。”
    “你說什麼？下凡？和一群凡人生活？”青陽搖頭，“不行，堅決不行。”
    “青陽師兄別緊張，”堇月歎氣，“我們都商量好了，把丹陽的仙體送到聖湖水養著，把魂魄送到下界，我們幾個輪流陪著，自然就沒問題了。一來能有足夠的時候養好，二來也能把曆劫的事往後推。我要留下來照顧丹陽的身體，蒼展要陪著我，能護著丹陽的仙魂的就剩下你們了。”
    大家都說可以。析縷笑笑，“我也加入。”
    “我不去。”明囅突然說。
    “什麼？”青陽火大了，“我妹妹都下凡了，你居然不去。”
    “唉——大哥。”析縷把青陽安撫住，“明囅是鎮守西方的神獸，現在朱雀歸位，南方卻沒神管著，自然要他們三方多多擔待，這樣，丹陽才有時間。”
    青陽啞然失笑，“為一句天下蒼生，我們丹兒是吃了多少苦。罷了罷了，你不在正好，我還能好好和丹陽好好相處。說不定她在下界遇見個心意的凡人，不要你了。”
    這事就這麼定下來。
    半月後。除卻巫山。
    明囅抱著丹陽，踏過青青草地，站在對菱花池邊。
    堇月抬手扶了下丹陽的發上的對笄，確定她的妝容完美無缺，便向明囅點下頭，“之後，你要去哪兒？”
    “人間。”
    蒼展癟癟嘴，“你升上神的劫數在即，法力式微，還是在中天仙宮待著最好。”
    堇月也跟著癟癟嘴，“你就是趁著丸子沒醒，才不對他們說實話。”
    “我去意已決。”明囅抬手撫開丹陽的額發，低頭落下輕輕一吻，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丹陽的身體沉入清澈見底的池水裏，成群的對淩花托住丹陽，恰恰讓她浮在上麵。
    “來日再見，丹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