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不肯告訴我。”明囅一句話，讓才醒過來鬧騰不止的蒼展一下子冷靜了。
    堇月也跟著皺起眉，“以前，就曾說，四方神獸隻要是締結仙姻，就一定是青龍朱雀，白虎與玄武，我隻當是個意外巧合，現在看來，說不定真有什麼隱情。”
    “那，我們是要把事情調查清楚？”蒼展擔心地問，“若真的無法挽回，那該怎麼辦？”
    堇月瞪了蒼展一眼，“什麼怎麼樣？丸子可不是朱雀，小青嵐才是，還是說，你想和丸子成婚。”
    “怎麼可能？我們兩個在一個屋子，肯定會把整個仙宮都給拆了，若成夫妻，豈不是要打到凡間去。”蒼展被質問一臉委屈，趕緊問明囅，“兄弟，你倒是說話呀，想娶鳥人的可是你，對不對？”
    “……”明囅沒回答，“這件事要從長計議，既然隻有幾個神仙知道，我們就要從他們身上下手。”
    堇月點點頭，又道，“此事肯定和鳳族有什麼關係，既然一定要丸子和蒼展在一起，就說明這場婚姻能帶來莫大的好處，問題是會給誰好處？”
    蒼展想了想，“肯定不是我，東方神宮什麼都不缺，難道是中天仙帝想我們幾個上古神族重新聯合，他可以統一四方？”
    “不太像。”堇月搖搖頭，“我師父說過，如今四方神獸隻是守護四方天柱維持三界平衡的神仙，雖然尊貴，但管治仙界的還是仙帝，他根本不用這麼麻煩，反而該擔心我們四方聯合推翻他才是。”
    “那就是鳳族出了什麼問題？”蒼展一點就通，“前任鳳王不知去向，知道隱情的是恐怕隻有鳥人了。”
    “其他鳳族人也應該知道一些。”堇月看向明囅，“你倒是說話呀，到底怎麼查？”
    明囅搖搖頭，“丹兒不會那麼輕易說出來，但凡事一定會有痕跡，我會守在丹兒身邊，鳳族其他人就交給你們查了。”
    堇月點點頭，“好！”
    “月兒都這麼說了，我也加入。”
    明囅捏著手裏的玉簪，隨意一劃，綁在堇月和蒼展身上的海帶皮終於斷開，蒼展揉揉身上的，隻覺得腰酸背痛，“明囅你也太緊張了，過來和我們商量，現在才給我們鬆綁，這個習慣很不好，你要改。明囅，你聽見……”蒼展抬頭四周一看，這件屋子裏哪裏還有明囅的影子。
    堇月白他一眼，“他早就走了。”
    “……這麼急地嗎？”
    明囅又去了那間大殿，還是那條木椅。不過這次明囅問得是他能不能見丹陽。
    木椅沉默良久，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氣，“小丹陽就東方神宮最高的小樓。”
    “謝謝蒼宏叔叔告知。”明囅尊敬地行了一禮，轉身就向最高處的小樓飛去。
    屋子沒有鎖，一開門就是一股灼熱的火氣撲麵而來。明囅捂住口鼻，下意識就要去看房間裏的小人。
    丹陽睡在一塊火山石做成的床上，身上疊了好幾層被子，臉分明熱得通紅，卻半點汗都沒出。
    一個小瓶就放在不遠處的凳子上，饕餮見明囅過來，就跟見了救命稻草一樣叫嚷起來，“哎呦小子你可算來了。蒼宏那個臭屁神仙不知道發得什麼瘋，居然把火山石給這個丫頭睡，都燒成什麼樣了，還能睡這個，這熱地真是要我老命了。趕緊帶我離開這裏，再不走我就要被蒸熟了。”
    明囅，“這樣也不錯，你可以把你剩下的部分吃了，就是剩下一張嘴。”
    “你這小子怎麼那麼狠心呢？得，還是這丫頭對我好，趕緊把她治好，她這條小命可經不起折騰。”
    “我會的。”明囅走近，伸手摸了一把火山石，手剛貼上去，一片白煙就飄了出來，還發出滋滋的燙焦聲。
    明囅看了一眼掌心，一直看到手心的燙傷愈合了，才皺起眉頭去摸丹陽的臉。
    她的身上很熱，就像一隻炙熱的火爐，燒得她整個人發著紅光，意識不清。明囅覺得，自己現在要是抱上去，一定會被燒掉一層皮。
    “喂，小子，你看也看了，摸了也摸了，能不能把我帶出去？”饕餮又在叫喚。
    明囅冷冷地瞥他一眼。
    饕餮縮了縮，弱弱地說，“或者你把火山石拿走。再這樣下去，這丫頭就要燒成傻子。”
    “放著。”明囅總覺得這個陣勢有些奇怪，但憑著蒼宏的樣子，應該不會讓未來兒媳婦死在這兒。
    火山石一定有它的用途。
    明囅回想蘭山闕的湖水中，丹陽忽然叫熱。難道是她身體裏麵體內太冷，把藏著的南明離火逼出來了。
    在客棧的時候，她也是裹在被子上睡的。
    她是一隻鳳凰，根本就不會冷。
    明囅不禁輕聲呢喃，“丹兒，你為什麼什麼都不說？”
    饕餮嗬了一聲，“小子，你什麼都不告訴她，能指望這丫頭告訴你什麼事？跟你說，神仙裏麵就鳳族腦子最不好，說話顛三倒四，還能把人勸自殺咯，再說，她人還在迷著，你說話她根本聽不見。”
    明囅瞥一眼那個瓶子，“其實你也可以聽不見。”
    饕餮頓時閉嘴。
    過了一會，他又開始嚷嚷，“小子，我好歹是長輩，你就不能尊老愛幼給我挪個位子，我覺得我嘴巴馬上都能熟了。”
    明囅哦了一下，搬了椅子坐到火山石旁邊，“挺好的。”
    “要不這樣，我把龍角給你，龍角可以入藥，你給這丫頭吃了保證藥到病除。”
    “西方神宮裏有龍骨。”
    “好一個大款，我服了你。那這樣，你不是說這丫頭什麼都不說嗎？我幫你套她的話，丹陽小丫頭可好騙了，她一定全都告訴我。”
    “你敢騙她，我就餓死你。”
    饕餮嚇得一抖。
    明囅又道，“不過你要是能辦到，要我放你也可以。”
    “行行行，隻要你放我出去，你讓我叫你爹都行。這樣吧，我知道一個，這個丫頭喜歡講故事，真的，你別不信，她之前就給我講了一個……”
    丹陽是被吵醒的，好像有個蚊子一直在她耳邊嘰嘰歪歪，慢慢地，她就覺得有些餓，人生在世，餓死是大，於是她睜開眼睛，就看見明囅一臉古怪地看向了那個瓶子。不用猜，丹陽也知道肯定是饕餮大叔又惹明囅生氣了。她揉揉眼睛，“囅囅，你來了。”
    “你醒了。”明囅轉過來，認真地看著丹陽的臉，覺得她精神不錯才安下心，問道。“想吃什麼嗎？”
    “吃！難得到海裏來，不一次性吃個夠怎麼行。”丹陽呼哧一下掀開被子，從火山石上跳下來，一個小小的法術就給自己換了一身衣服，還是那件緊身無領窄袖紅色短衫，黑色衣襟的金色鳳凰栩栩如生，紅色彩紋統裙長及腳麵，銀色腰帶掛著一串小巧的銀鈴，頭上圍了一圈銀流蘇，長長的發編成許多條小辮，脖子上水滴形狀的琉璃掛墜。
    明囅眯眯眼，這個打扮分明是他第一次見，他卻覺得眼熟。他走過去，對著丹陽看了幾眼，“這是你鳳族的衣服？”
    “沒錯，我在家都是這麼穿的。還有公主的衣服，比這個更好看。可惜我都沒有。隻見過碧雲穿過，那叫一個好看，要是她出嫁的時候穿上那件衣服，一定把姐夫迷得神魂顛倒，再不會看旁的女子一眼了。人世間的真情，莫過於此，我隻看得見你，你隻容得下我，從此就是相守相伴的一輩子。”
    明囅彎起一根手指頭，敲敲丹陽的額頭，“以後還是別看蒼展寫的東西，容易把腦子看壞了。”
    “怎麼會？”丹陽一頓，想想前兩天才見到蒼宏，好好一個將軍非要當個狀元，真是不倫不類，膽顫心驚，她皺起眉，跟明囅商量，“那少看點？”
    “結果還是要看？”明囅又敲了一下她的額頭，“走吧。”
    “好吧！”
    明囅先出門，就看見門口不知什麼時候守著兩隻小海馬，麵無表情地衝明囅點頭，看向了後來的丹陽，才擠出一個笑容，“見過殿下。”
    “你們這是？”丹陽伸出一個頭奇怪地問。
    小海馬異口同聲地說，“殿下將要嫁入東方神宮，我等是來侍奉殿下起居的。”
    丹陽咦了一下，“我都說死也不會嫁給那隻蟲子的，你們怎麼纏著我不放？”
    小海馬麵麵相覷，硬著頭皮說，“反正殿下就是咱們宮主的未來夫人，小的一定要跟著你的。”
    丹陽無奈，“你們叫什麼名字。”
    小海馬齊聲道小，“我叫海馬。”“我叫海馬。”
    “真是個簡單易懂的名字呀。”丹陽抽抽嘴角，“我差點聽成你們叫蛤蟆了。”
    “殿下可以隨便叫我們的。”“對對沒錯。”
    “這樣啊。”丹陽想想，“那我給你們取一名字，以後你就叫死，你就叫鴨子。合起來就是死鴨子。怎麼樣？”
    小海馬點點頭，答應了。“那以後我們就叫死鴨子。不過殿下，這死鴨子是什麼東西呀。”
    丹陽頓時覺得沒趣，“說了半天，你們居然沒懂。”她無奈地歎氣，回頭拉拉明囅的袖子，沒拉動。丹陽奇怪地回頭一瞧，明囅出神地看著屋內的火山石，久久不語。丹陽心裏咯噔一聲，隨即咬咬牙，直接去牽明囅的手，撒嬌似的搖了搖，眨巴眨巴眼睛，“好師兄，跟不跟丹兒去吃魚呀？嗯？”
    明囅瞬間回神，沒好氣的說，“我不是你師兄。”
    丹陽啊了一下，“我應該是叫你名字的。險些忘記了，那好明囅，明囅哥哥能不能和丹兒去吃東西，丹兒肚子餓了，好不好嘛？嗯？”
    明囅尷尬地反過來握住丹陽搖來搖去的手，臉上升起一片薄紅，“別鬧。”
    手動不了，丹陽隻好嘟起嘴巴，“到底去不去？”
    “別鬧……走吧。”明囅深深地歎口氣，在前帶路，走了一段，明囅忽然問，“你同別人也這樣過？”
    丹陽正看附近的珊瑚入神，就啊了一聲。
    明囅一噎，看著丹陽那自在閑適的模樣，突然覺得自己這一問有些小題大做，有些窘迫地道，“無事！一會，你想吃什麼？”
    “吃魚！”丹陽揪了一枝珊瑚在手裏拿著，連忙跟上去，“要吃烤的，不過我不會烤魚，明囅你呢？”
    “我會。”
    “那就好。”丹陽眨眨眼睛，“我見過碧雲這麼求過青陽。”
    “……”
    “那時候她想去聖湖底抓大魚來吃，可是青陽不讓，碧雲就是那樣求的。可惜我沒那個機會。”
    “……”明囅強作鎮定的點個頭，“原來是這樣，好！”
    丹陽噗嗤一聲笑了，“明囅不會是在吃醋吧？”
    “你小小年紀，怎麼會知道吃醋是什麼意思？”明囅無奈地問，他可是知道這丫頭一千歲之後就一直跟著寧遂師父遊曆人間，還是在一些偏遠雪山草原之上遊走，怎麼可能會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情愛之事，想到這兒，明囅猛然發現身邊的丫頭隻是一個一千多歲的孩子，若是一般家裏，現在還沒有拜師學藝而是在家中享受雙親相伴兄姊疼愛的天倫之樂。
    “當然知道，”丹陽無所謂地說，“我在書裏看過呀。”
    明囅決定回去之後，一定不能讓蒼展寫書荼毒這個小孩的視聽了。
    “我第一次看的時候，還是跟師尊在外麵的時候，外麵大雪皚皚，冰封萬裏，師尊幫我帶了一本叫《合家歡》的書。我很羨慕。”
    明囅記得那本書，是蒼展為了堇月喪母寫的，說得是一個小丫頭和兄長父母偶爾吵架偶爾溫馨偶爾鬧騰的故事，一直到那個姑娘嫁人，這書也就寫完了。哥哥背著出嫁的妹妹進花轎，哭聲混著喜樂，一直沒停下過。“你是家裏最小的，你家人一定會疼愛你。”
    丹陽嗯了下，“你說得對。”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到了東方神宮的廚房，丹陽先進去，看著一群穿衣服的魚磨刀霍霍向沒穿衣服的魚身上招呼，丹陽頓時有些掃興，“這魚還能吃嗎？”
    “許是能吃的吧。”明囅來過這裏幾次，帶著丹陽走到一團藍色的火焰前，熟練地用木簽子穿好一隻洗好的海魚，放在那火上烤，偶爾會往上麵撒些調味粉，不知不覺，一股含著辛辣味道的魚肉香就漫了出來。
    丹陽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條魚，一直看到它變得金黃酥脆，然後進了明囅的嘴巴裏。
    明囅叼著那條魚，挑了挑眉毛，“怎麼了？”
    “……”丹陽癟癟嘴，“沒什麼！”說著她學著明囅的樣子，拿起一根木簽子往旁邊的魚身上戳，險些把自己眼珠子給戳出來。
    明囅無語，伸手接過她手上的魚，“你不知道求我幫你嗎？”
    丹陽啊了一下，困惑地說，“為何？你烤得你自己吃，天經地義，我烤得也就是我自己吃了。”
    明囅的表情一下子就變得古怪了，過了一會，他又低頭撥弄那條死魚，原本滑溜溜的魚在明囅手上就格外妥帖聽話，不一會兒就從尾到頭穿好了，放在火上發著滋滋的聲音，他接著撒著調味料，沉默半響才道，“你可以求我，就跟剛才一樣。”
    一條新烤的魚就塞進了丹陽的手裏。“還要嗎？”丹陽瞬間有些傻，呆呆地看著明囅對她露出了第一次見麵介紹自己名字的那個笑容，第一次，她覺得這是個有點壞壞的神仙，但這一次，她卻覺得那裏麵都是溫柔。
    丹陽眼圈一紅，急忙低頭咬了一口魚肉，“好燙，好吃，我還想要個。”
    “給你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