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的樹蔭下，支著燒烤架，安俊和跟著來的兩個手下一邊在燒烤一邊在聊著什麼，趙揚斜靠在酒店旁邊的亭子裏，拿著罐啤酒，看著他們。河裏有人在遊泳，時不時傳來嬉笑聲，這樣的恬靜看得趙揚心裏軟軟的。
    不知道那個人現在在幹嘛？山裏的微風輕輕吹著，趙揚昂著頭，迎著那風，想念著遠在他鄉的人。出來已經四天了，他忍著沒有打一個電話，也沒發信息，忍得很辛苦。那人也沒有一個電話一條信息，其實再正常不過了，趙揚心裏知道，所以才覺得苦澀。他要幫高斌解決眼前的困局，不想讓他再麵對危險或者羞辱；更要想清楚自己以後應該怎麼做，他不能失去高斌，但也不想再讓高斌因為躲他麵對風險。
    四天了，啥都沒想通，對那個人的思念卻與日俱增。高斌會喜歡這裏嗎？他想。前兩天吃了一個很好吃的小河魚，他就想以後可以帶高斌來，因為他愛吃魚。他想象著如果高斌願意跟他一起出來旅遊，會是怎樣的光景。想得自己動心不已，手機翻來覆去的不離手，卻沒辦法像以前一樣假裝浪蕩不羈的去糾纏。
    “趙哥，來，吃燒烤！”安俊端了一大盤子烤好的肉串雞翅和海鮮走過來，笑嗬嗬的年輕人，皮膚被陽光曬成了紅棕色。
    “小凱呢？還沒起床嗎？”又問。
    “他昨晚玩遊戲呢，現在補覺！小安子，你跟小凱挺處得來啊！”趙揚隨手拿了一串羊肉啃了口，邊嚼邊問，感覺這兩孩子應該是兩個世界的人。
    “趙哥，你能不能別叫我小安子啊！”安俊苦著臉抱怨，“叫安俊，小俊都成啊，小安子聽著像公公。”
    趙揚被逗樂了，笑著調侃說：“好，我叫你安總吧！”
    “你那不是罵我嗎？你要這麼叫我，小凱還不得K我啊！”安俊流裏流氣的往他旁邊一坐，“說來也怪，咱們認識的這麼多人裏麵，我沒見他對誰跟對你一樣，特喜歡跟你玩，提到你那都是眉飛色舞！”
    “這叫魅力懂不懂？”趙揚挑眉。正準備跟他深刻普及一下關於個人魅力這回事，抬眼看到他身後胡雲凱穿著大短褲大T恤，打著哈欠走了過來。
    安俊回頭看到他，瞬間來了精神，“你可算醒了，走，遊泳去，別老睡覺，整得跟七老八十似的。”
    胡雲凱還沒來得及坐下就被他拖著去吃燒烤，遊泳去了。
    趙揚看著他倆，陽光下恣意的打鬧嬉笑，有些向往又有些心疼。
    腦子裏響起胡雲凱昨晚和他說的話：“趙哥，你不知道，外麵都看著我覺得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什麼事都有大哥護著，他有時候明知道是我不對也要護著我，不是因為他護短，是因為他答應了我媽，他在一天，我在一天！他好好的一天，我就好好的一天！”
    “我知道大哥心裏憋著股氣，他要證明給我爸瞧，不是身在高位就非得犧牲家人，他身在高位一樣可以把家人護得好好的。”
    “我五歲的時候，我媽就去世了。我媽得的是肺癌，化療住院的那些日子，我爸都交給秘書去管，自己東忙西忙。最後那兩天，他在外地開會，知道我媽不行了也沒趕回來。”
    “走得前一天，我媽跟哥哥說：小傑，小凱交給你了！不管你以後做什麼，你記著，沒有任何人，沒有任何事比他重要。媽媽是個沒用的人，照顧不了你們了，小凱才五歲，隻能這樣托付給你，你，可以嗎？”
    “那時我哥才十五歲，他紅著眼睛跟我媽說：可以！我可以！”
    “我那時還小，什麼都不懂，這些都是梅姨告訴我的，就是安俊的媽媽。我媽走了，他跟親媽一樣照顧我和哥哥的生活，過年過節也沒離開過一次。”
    “我聽見過我哥跟梅姨說：梅姨，你照顧我和小凱，我心裏記著，以後小俊也是我的親弟弟，我不能叫你一聲媽，但我一定給你養老送終。”
    “梅姨說：傻孩子，別想太多，聽你媽的，好好讀書，好好出人頭地，好好保護你弟弟！”
    “你不知道那些年，我哥讀書像拚了命一樣。他考上我爸規定的大學時，我爸高興的去摸他的頭，他卻躲開了。這麼些年，我哥跟我爸講的話不超過十句。”
    許是因為喝了酒，許是夜裏環境安逸的讓人舒服，胡雲凱對著他，紅著眼眶掏心窩子。
    “我還聽見梅姨跟小俊說，以後你就跟著小凱，護著他，疼著他，別讓他被人欺負了，有你和小傑兩個護著，小凱的媽媽就該放心了。”
    “趙哥你看，我哥就算了，沒有血緣關係的梅姨和小俊都待我這樣好，可是我爸不這樣，他就看重他的虛名，我做對了是應該的，我但凡錯一星半點，他能揪著我罵幾個小時，有時候還動手，說我丟了他的臉，他沒我這個兒子。”
    “有一回他拿剛泡好茶的茶杯砸我，我哥用背給我擋了，脖子皮都燙破了。醫生來處理的時候，我爸還在旁邊怒氣衝衝地說：他活該！”
    “我也不恨我爸，但我沒辦法在心裏把他當爸！”他苦笑，“我也不知道為啥，對著你就掏心掏肺，這些事我本來不該對別人說的。”
    趙揚從不知道，這個看起來傻乎乎的可愛大男孩原來也經曆了這麼多，那一刻，他是真的心疼這個孩子，甚至因為自己那隱秘的私心有那麼些愧疚。
    “我哥跟我說：小凱，媽要你開開心心，簡簡單單的活著。你就聽他的，怎麼開心怎麼活，天塌下來，哥給你頂著。你聽聽，我要是個混的，還不定把他逼成什麼樣呢，我再傻，誰對我好，誰對我不好還能分不清楚？我怎麼著也不能害了對我好的人是不是？”
    “不過我也知道，我書沒讀好，腦子不好使，常常無意識的就給我哥惹麻煩。他也忙，常常有顧不到的時候，他安排張哥照顧我，可我不喜歡張哥的老學究氣，我喜歡跟你這樣的人一起玩。”傻小子說道這裏兩眼發光的盯著趙揚。
    “我覺得咱倆挺投緣的，張哥說你人精明，講義氣，身手也棒。估計這就是他聽說你來就答應放我出來的原因。”
    看樣子張與信也把他調查的清清楚楚啊！趙揚想，也是，一個刻意接近他們保護圈的人，自然應該調查清楚。
    手機鈴聲打斷了他的回想，遠處安俊和胡雲凱已經脫了衣服下河遊泳了，在清澈見底的河水裏撲騰。他掏出手機，看到上麵那個名字，心開始不受控製的亂跳。
    “喂！”聲音又沉又啞，“想我啦！”
    高斌被噎住了，天知道他找了半天的借口，鼓足了多少勇氣才撥通這個電話，誰知道一接通那人就流裏流氣的說不正經的話。他氣得想掛電話，卻又忍不住的有些小小的心跳加速。他有些討厭每次麵對趙揚的情緒失控。
    “上次杭州天宇派人來對接的負責人的電話你發給我，有一個對接的資料要跟他討論。”話說得嚴肅又認真，這借口是他在聽下屬提到趙揚時主動要過來的，其實不給趙揚打這個電話，也可以從資料裏找出來，費點功夫而已。換做以前估計他就是費一天功夫也絕不會給趙揚打這個電話。但是現在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就想知道，這混蛋領著他家的工資去哪裏浪蕩了？四天了還不回來也沒有電話。
    趙揚忍不住笑了，嘴角揚的飛起，這人真的太可愛了！心裏軟得發麻。“我好想你！”他說，突然就想回去了，想看見這人，想守在他身邊。什麼顧慮，什麼擔心都特麼見鬼去吧！“我等下就回去！你在哪？”他問。
    “我就要電話。”某人故作矜持，掩飾自己聽到那句“我好想你！”的心慌。
    趙揚在這一刻深刻體會了歸心似箭的感覺，這人每多說一個字，他的想念就控製不住的增加十分，“阿斌！”他喊一聲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幾天來努力的克製在這一刻土崩瓦解，思念像岩漿一樣噴發出來，燙的他渾身跟著了火一般滾燙。
    他站起來，打翻了凳子上的啤酒罐子，喝剩的酒咕嘟咕嘟的流出來，他拿著電話似乎馬上就要去開車，“我今晚就回來！電話回來給你。”
    “趙哥，一起遊泳去吧！這水可涼快了！”胡雲凱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水裏爬出來了，正笑嗬嗬的站在他身後。
    趙揚還舉著電話，對胡雲凱擺擺手，他現在沒心情跟小屁孩囉嗦，隻希望他快快走開。
    電話那頭，高斌也聽見了。”遊泳？日子過得不錯啊！”他想。
    傻小子沒明白趙揚的意思，繼續叨叨：“跟誰打電話呢？走走走，一起遊泳去，遊累了晚上睡得香，你昨晚的呼嚕都吵死我了。”
    ”昨晚？嗬！”果然狗改不了吃屎，高斌瞬間覺得心裏被灌了一罐點著的汽油，火冒三丈。他為什麼要打這個電話。二話不說，果斷就掛了電話，還發泄一樣把手機重重的扔了出去。氣得半死又矛盾的覺得自己氣得莫名其妙，這人一直都是這種貨色，自己氣什麼？又不關自己的事。不對，他前幾天還在撩自己，現在又這樣，是把自己也劃到他惹的那些花花草草一起了，這才是自己氣的原因，對！
    那人氣得半死，趙揚這裏還莫名其妙，怎麼說得好好的，突然就掛了他的電話？他全部注意力都在電話那頭的人身上，壓根沒注意到胡雲凱說了什麼。他看著自己的手機，仔細回想自己說得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找不到高斌突然生氣掛他電話的點。
    “小凱，我得先回去了！”他說。
    “這麼突然，發生什麼事了？”胡雲凱一愣。
    “革命尚未成功的事！”他邊說已經邊朝酒店裏麵走去，回房間收拾行李去了。
    胡雲凱一肚子阻攔的話因著那句革命尚未成功卡在了喉嚨裏，“好吧！趙哥，你加油！咱們下次玩再約！”傻小子在他身後舉舉拳頭做了個加油的手勢。
    趙揚背對著他擺擺手！
    ”阿斌，我回來了，等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