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人界。
    人界北都皇族開國已有兩百年，陳校是第四代帝王，膝下子女不多，兩位皇子，三位公主且都長大成人，就算陳校即刻暴斃，也不用擔心無人繼位而天下紛亂。
    說是陽壽將至，可也還有兩日才到時辰，無常想見識一下所謂真龍之尊，所以想方設法進了皇宮。
    “加緊點！明日就是皇上大壽，爾等可多長隻眼睛，莫要犯了錯！”，管事公公的嗓音又細又尖，就算刻意壓低了音量還是從宮牆那頭傳了過來。
    無常緊了緊身上略微寬鬆的衣服，正色望向前方，在他前麵是三排統一了武裝的侍衛，統稱騎嘯營，由太子陳暉管製。
    “都給我站好了，此次皇上壽辰事關重大，切勿掉以輕心！”
    說話的是副將江白，人高馬大，頭發與胡子都是微卷著的，眼窩深陷，看起來與胡人無異。
    “一隊二隊，前去輪值。三隊西宮門增值。四隊，前去南門迎接神佛團”
    “哎，我是周捷，兄弟怎麼稱呼？”
    無常跟著衛長往南門走的時候，前麵一個士兵轉過頭來同他說話。
    騎嘯營人數頗多，而這次進宮守衛都是從各隊重新挑選的精兵，彼此之間不認識情有可原。這也方便了無常混入其中，加上他臉上之前被櫬妖所賜的一時難以愈合的傷，看起來更像是久經沙場的兵蛋子。
    “何川”，無常道。
    “何兄弟，我以前怎麼從來沒見過你呢？你是哪個隊的？”
    無常正在思考該怎麼回答時，忽聽前方傳來朗聲大喝。
    “吾皇萬歲！神佛庇佑！長康千年！榮盛不衰！”
    無常這才注意到他們已經接近南門，在城門下方，有一群人格外醒目，他們穿著紅白交織的長袍，每個人的額頭都畫了符文，眼瞼下方也畫了一條白色的符，他們高高揚起頭望著城門上空。看那模樣似乎是在膜拜著什麼。
    “不愧是神佛……”，周捷小聲嘀咕著。
    此時，神佛團的人都已回歸到了原樣。
    騎嘯營的人過去隔開了圍觀百姓，護送神佛團往皇宮走，也就是這時，無常發現有人在盯著他。
    那人站在他側方，烏黑的眼睛如鷹般犀利，好像看穿了他的偽裝。
    無常避開他的目光，佯裝無恙。這時候也不好貿然離開，神佛團的人多少有點法力，若是鬧大了，怕是很麻煩。
    他最怕麻煩。
    可他轉念一想，就算神佛團的人看出他身份不明，也不可能猜得到他就是鬼殿的人。也許是他想多了。然而這樣的想法並未維持多久。
    “快快現身！”
    話落，無常感受到一股涼意從頭淋到腳，他閉上眼睛將臉上的水給抹掉，轉頭看過去。
    隻見方才一直盯著他的那人，手裏捏著個符訣忐忑不安的看著他。
    神佛團的其他人見此並沒有多少驚訝，隻是無奈的搖頭，正當無常以為要大打出手的時候，一白胡子老頭走了過來，麵帶歉意，“對不住啊小夥子，我家小徒性子莽撞，還望海涵”
    無常無言搖頭，往後退了一步。
    “他是妖怪！師父，他是妖怪啊！你相信徒兒！”
    “別胡鬧”
    神佛團的人架起那少年繼續往前走，那老頭像是嫌他太吵，使了個訣讓他不能再說話。
    “你小子有福氣，那可是神佛的靈水，咱們被潑一下說不定延壽十年呢”，周捷笑著對他說。
    無常感受著衣服下隱約的灼痛感，往那邊的少年看去。少年也在看他，雙目圓瞪可謂十分氣惱。
    是夜，星星點點的星子點綴夜空，月光明亮，照耀著地上萬物。
    皇宮後山上有一處水池，門匾上寫著“聖池”二字，專供皇帝專浴，平常也沒個人敢上來，何況現在接近冬季，連皇帝自己也不來了。
    無常靠在池壁上，眼眸輕閉。本應清澈的池水泛著黑氣。
    “果然是你，妖怪！”
    無常慢慢睜開眼睛。拿起放在池子邊的符扔給來人。
    “還挺聰明，但你下了追蹤符又怎樣，就算你神佛團的人一齊上，也奈何不了我”
    少年正是白日裏大喊他是妖怪的那人，此刻見無常如此淡定的模樣，心裏打起了鼓，看這妖怪氣定神閑的樣子，是篤定了我不是他對手，如今我發現他真麵目，會不會被殺掉滅口？
    “放心，我不殺你”，無常從水池裏站了起來，隨手拿起衣服披在身上，“你們家靈水果然是厲害東西。我沒那麼笨給你潑第二次”
    無常捏住少年手腕，從他手裏摳出準備潑第二次的靈水，嘖了一聲，笑，“果然年輕人都心浮氣躁，凡事多用用腦子，若不是我有意，你以為能跟我來這裏？”
    少年心知中計，懊惱咬牙，“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告訴你，你可別告訴別人”
    “我保證不說”，少年信誓旦旦保證道，心想不說才有鬼。
    “我乃鬼殿無常”
    少年的臉色唰的變了，震驚中夾雜著警惕，“你，你是無常……”
    未等少年平複下來，無常伸手覆在他額頭，修長五指浮出淡淡幽光，少年像是被催睡了一樣，慢慢閉上了眼睛，當他再次睜眼時，今日發生了什麼，將會忘得一幹二淨。
    無常不是沒想過把他殺了一了百了，但索靈要緊，不好多生事端，隻能想了個折中的辦法，把少年引過來，然後消去他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