璽陌離看著麵前那人黃袍加身，嘴角露出一個自嘲的笑來。他的雙手雙腳被重重的鐵鏈束縛住，身下是凍入骨髓的寒潭，一點點侵蝕著他日漸單薄的身軀。
    “陌哥哥，你別怨我，你知道的太多了，我害怕……連母親都背叛了我，我……我不能給你背叛我的機會……”那人半蹲在石階上，一邊裝可憐，一邊伸手想要去摸璽陌離的臉。
    璽陌離把頭一偏，“別碰我！”他怒斥一聲。
    “你……你是在嫌我麼？”那人瞪大眼睛，滿臉不可思議。
    “對，我嫌你髒！”璽陌離赤紅著眼睛，笑道。
    那人聽了他的話，立馬變了臉，死死地盯著他看。
    “你個萬人騎的婊子，就隻有我這個傻子還視你如珠如寶，我果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璽陌離怒罵道，他知道自己大概是走不出這裏了，倒不如激怒那人，好給自己一個痛快，隻是到底是他放在心尖上寵過的人，說出口的傷人話卻也讓他心痛了一下。
    “嗬，你終於說出了心裏話。原來你說要好好珍惜我，遲遲不肯動我，實則是嫌惡我吧！”那人窺探到自以為的真相，冷笑道。
    “不過你嫌惡我又如何，我現在坐擁天下，大把多人稀罕我！”那人又自言自語了一句。
    “隻是苦了我那好二哥了……隻能撿著我不要的男人用，還視若珍寶，你二人倒真是相配！”那人繼續說道。
    “你什麼意思？”璽陌離聽到他嘴裏的“二哥”，神情有些鬆動。
    “你不知道嗎？我那好二哥，可是癡戀你許久呢！難道你還以為他是父皇為了牽製你們璽家，故意把他嫁給你的？”那人見璽陌離神色慘白，居然笑了出來。
    “既然你我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那朕也沒有什麼好瞞你的了！實話與你說吧，朕幼時身份卑賤，根本去不了禦林狩獵，所以你幼時救下的小皇子，其實是我二哥，二哥那一雙腿，還是為了你才落下的傷殘。”
    “不！不可能！你騙我！”璽陌離情緒激動地看著他，一點也不願意相信那人說的話。
    “你與二哥相處時，難道沒有幾分熟悉感麼？你不是好幾次懷疑過朕麼？說什麼天下第一才子，還不是被朕耍得團團轉，蠢貨！”那人緩緩站起身，看著發狂的璽陌離，又忍下了一個重磅消息：“對了，今兒個暗線來報，我那位二哥好像有了一個月的身孕，你說朕是留下這個孽種，還是不留呢？”
    “你別動他！我求你！你別動他！”璽陌離看著眼前這個陌生到了極點的人，苦苦哀求道，原來，竟是他錯了嗎？
    他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了與祁連相處的一幕幕，新婚之夜遭他出言諷刺厭棄時男人受傷的眼神，粗暴情事中那人的滿臉淚痕，看到他與風塵女子歡笑時的毅然轉身離去的背影，還有許多個夜晚，那人坐在窗邊盼他歸來的星燈，醉酒後鼻尖那一抹淡淡的荷香……卻原來，是他錯付了佳人？！
    “不！不！不！”璽陌離仰天大喊，暴走的內力在寒潭中激起陣陣水花。
    “別白費力氣了，這是千年玄鐵打造而成的鐵鏈，你掙不開的！”那人被眼前的璽陌離嚇得連連後退。
    “祁賀，不要動他，我隻求你不要動他，你想把我如何都可以，隻求你不要動他！”璽陌離心口泛起一陣酸澀，很快就已經溢出來。他尚未明白自己為何會心如刀割，但隻要想到祁賀要把那些肮髒的手段用在祁連身上，他就無法忍受。
    祁賀與他一番對視，然後慢慢靠近他，伸手在他的臉上輕輕一摸。
    這回璽陌離倒是沒有躲開，隻呆呆地任他動作。
    祁賀把手指伸進嘴裏，在嚐到一絲鹹的發苦的味道時，心中有了答案。
    “你竟為他哭了？你還從未為我哭過！”祁賀怒道，“朕方才忘了說，朕看上的男人，即使毀了，也不會留給他人的！”
    而璽陌離此刻滿腦子都是他那句話：哭了？我竟然哭了？臉上濕漉漉的一片，原來是淚水麼？原來他還會哭啊……為了祁連麼……
    可是他有多少次看著那個倔強要強的人在背地裏悄無聲地落淚……原來這就是為一人傷心落淚的滋味麼？直壓得他喘不過氣來，連呼吸都是痛的……也難怪要說傷心欲絕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璽陌離忽然大笑起來，整個人仿佛瘋癲了一般。
    “你笑什麼？”祁賀被他這麼忽如其來的一下給驚到了。
    “我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我是大傻子！哈哈哈！”璽陌離笑著笑著，淚水止不住地湧出來。他從小奉行“男兒有淚不輕彈”，從來沒有哭過，可是這一次，他要哭個痛快！
    “我看你是瘋了！”祁賀看著璽陌離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心底的懼意全數湧了上來。
    “朕聽聞當初西伯侯為了逃離朝歌，甚至不惜吃下用自己兒子的肉做成的人肉包子，你猜猜，朕的二哥會如何選擇？”祁賀陰沉沉道。
    聞言，璽陌離止住了笑，“祁賀，我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與你相識。若有來世，我必會寵他護他，再不會讓旁人欺他辱他！今生……是我璽陌離負了他……”他說完，又大笑起來，臉上的淚水卻沒有停過……
    “閉嘴！你閉嘴！你怎麼能說認識朕是最大的錯誤！你閉嘴！”祁賀忽然想起這男人對自己的悉心嗬護，一想到這些不會是他的了，也跟著發狂起來。
    他抽出腰間的佩劍，看到璽陌離還在發笑，仿佛是在笑他那些不堪的過往，於是他揚起劍柄，一劍一劍砍向璽陌離，寒潭裏的水悄無聲地染成了血色，璽陌離也早已沒了聲息，身上是大大小小數百道血痕，連那張曾經迷住了萬千少男少女的臉都是血肉模糊。
    祁賀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急忙扔下手中滿是鮮血的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