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一場雨水，京府的街頭也人群做散。
    鬱歡收回目光，伸手闔上了一旁的窗戶。
    外頭的哭聲還在斷斷續續，鬱歡目光微沉，盯著眼前的茶水略有出神。
    近傍晚雨水才收，鬱歡起身，放下茶水錢，轉身下了樓。
    茶樓裏的說書先生剛上台，下頭比上頭熱鬧上，看到那說書先生上台，便吆喝了起來。
    鬱歡穿過人群，出了茶樓。
    外頭天快黑了，屋角滴著水珠子，簷廊下一半被雨水打濕了。
    哭喊著的女人替崔振良收了屍，血水也被這一場大雨衝刷幹淨，這一場行刑仿若沒有發生過一般。
    鬱歡戴上兜帽，側身往長安街方向而去，剛進入巷口卻突然被人喊住。
    “這位公子，請留步！”
    鬱歡聽到聲響停下步子，那聲音有些急切，卻刻意壓低了音調，但還是讓鬱歡聽了出來。
    鬱歡回身，一時因為天氣昏暗便瞧不清來人的模樣，來人隱在街巷深處，又著了深色的衣衫，確實不好尋找。
    鬱歡起步，剛要朝著那人走去，身旁卻突然出現一人，鬱歡甚至都沒瞧清楚他是如何出現在他身旁的。
    “公子，還請小心。”那人抱拳，攔在了鬱歡的側前方。
    鬱歡眸光處隻見暗紅一閃，抬眸一瞧，道：“嚴統領。”
    嚴同又道：“公子，時辰不早，還是早些回宮為好。”
    鬱歡道：“嚴統領請放心，前麵是袁侍郎。”
    鬱歡聽到那聲音便識出了來人，所以才想與他見上一麵。
    嚴同這才側了一步，讓開了身後站到了鬱歡身後。
    鬱歡上前，嚴同跟在他身後。
    袁靖州也從巷子深處現出了身形。
    袁靖州瞧見了鬱歡身旁跟著的嚴同，知道他是羽鎮司的人，便不敢先行開口。
    鬱歡在他麵前站定，已經瞧出他走路不太穩當，甚至左右高低不平，便往他的下身看去，問道：“袁侍郎應該在家好生休養才是。”
    袁靖州卻還是無話，他手裏捏著個包袱，死死抱在懷中，目光緊盯著鬱歡的麵龐，生怕他一不留心鬱歡便逃了一般。
    他倚著牆根，看了鬱歡好半晌才將手中的包袱遞給了鬱歡，聲音壓抑著情緒，微微顫著道：“這是我家娘子親手縫製的衣衫，公子開春來正好穿……我家娘子說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鬱歡低頭看向眼前的包袱，藏在大氅裏的雙手卻有些發顫。
    他伸手接過，道：“替我謝過尊夫人。”
    袁靖州出獄後一直在家休養，但是因為右腳傷得實在太重一時走路一瘸一拐。
    袁靖州張口，想說什麼，卻又像是突然想到什麼而立時閉了嘴，轉念一起，又道：“今日崔主事行刑，我也是順路來送一送舊友。”
    鬱歡道：“這麼說來，袁侍郎與崔主事關係尚好？”
    袁靖州微微一歎，自己死裏逃生，去了一趟刑部，隻覺在地獄裏走了一遭，不得不有著許多感想，但是竟然是崔振良這是讓他萬不能想到的。
    袁靖州輕聲道：“他雖然平日裏愛喝幾口，但為人還算忠厚，並不是草菅人命之人，隻不過，日子久了，官場是非種種，他也不能不隨波逐流啊。”
    鬱歡問道：“袁侍郎的意思，崔主事本就是他們的人？”
    “他私底下與我說過，不想再與他們同流，想要辭官回鄉，但是哪能那麼容易就撇幹淨呢，他早些時候便與我說若是他死了便叫我看在同朝為官的份上多多照顧家中妻兒，沒想到竟是這麼快……”
    鬱歡不再多說，中心猜想著，崔振良雖不是無辜，卻也有替人背鍋的嫌疑。
    公學堂此一案，便這般草草了結了。
    “袁侍郎，早些回去休息吧，不要叫尊夫人等急了。”
    袁靖州在這裏等了鬱歡多時，如果不是因為嚴同在，有些話他早已經問出了口，但是聽著鬱歡的意思，怕是有著諸多不便。
    袁靖州點了點頭，回身前隻隱晦道了一句，“我家娘子托我問您，過得可好？家裏尚有人在，時時掛念，多多保重。”
    鬱歡心頭一顫，一股子酸楚立時躥上鼻尖，卻也隻是輕聲道了句，“一切皆好。”
    嚴同聽到了兩人的對話，轉身與鬱歡道了句：“公子，時辰不早了。”
    鬱歡這才穩住了心神，與袁靖州道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