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後鬱歡才想起，年關將至，文武百官也要開始放假了，怪不得今日易呈灝不用早起上朝，一年至尾，這是頭一次鬱歡見他睡到日光起。
    用膳時兩人皆無話，這也是頭一次鬱歡與他一同進食，鬱歡剛退了燒，進食不多，清淡紫米粥也隻是啄上幾口，剛要放下勺子，易呈灝淡淡開了口。
    “莫要廢了朕今日的用意。”
    鬱歡握著勺子的手頓住，左右放下拿起都不是，聽易呈灝的言外之意，今日是特意陪他在此一塊兒用早膳，好盯著他多吃些？
    鬱歡放下手中的勺子，瓷做的勺子觸碰有清脆聲，甫一放下，易呈灝便抬了眸子掃了過來。
    鬱歡忙端起麵前盛好的燕窩燉盅道了句：“換一樣。”
    易呈灝沒接話，收了目光便又繼續用膳。
    早膳的花樣不少，鬱歡換上幾次便也吃了個飽，倒是易呈灝，並沒有吃太多，用過早膳後便出了魏和宮。
    雙桂這才敢進了門來伺候鬱歡，他將鬱歡扶上床，嘴裏重複著醫官叮囑過的話，要鬱歡定臥床休養，斷不可再大意了，若是再起燒，怕是不好辦呐！
    鬱歡聽得他碎碎念了半晌，迷迷糊糊又睡了去。
    白日裏睡不踏實，夢回時昔日年少光景斷斷續續浮在腦海，醒來全身便又是汗意涔涔。
    雙桂守著他，瞧見他終於醒了才收了麵上擔憂之色，道：“公子是做噩夢了嗎？奴才叫了您幾回，您都沒有醒來。”
    鬱歡睜著眼，一時未有反應，麵色蒼白額間布滿細汗，嚇得雙桂又著急詢問了一遍。
    鬱歡從夢中回過神，問道：“幾時了？”
    “公子，未時了，您該用午膳了。”
    鬱歡起身，大夢一場後好似更吃力了些，連得手掌間都使不上力氣了。
    雙桂攙著他坐起，道：“公子，您出了好些汗，奴才去給你打水擦擦身子罷。”
    鬱歡低低應了聲，便又沒了反應。
    雙桂一步三回頭，總對鬱歡不放心，掀了簾子趕忙兒去打水過來。
    鬱歡靠在床頭，目光之中盡是渙散，往日裏他麵龐目光皆是淡漠，這一覺醒來卻滿臉都是凝重，他在夢裏百轉千回，熟悉場景一一閃過，好似又活了一遭，叫他如何一時之間緩得過來。
    “公子……”雙桂打了水進來，看得鬱歡依舊沒了生氣的模樣，到底擔心得不行，他將麵盆放到床邊，擰好毛巾遞給鬱歡，“公子，奴才幫您擦擦身子吧。”
    鬱歡伸手接過，道：“不用，我自己來。”
    雙桂看著他一邊擦臉一邊又道：“公子，您好些了嗎？”
    鬱歡將毛巾遞還給他，問道：“有事？”
    雙桂猶豫了會兒，道：“皇後娘娘那邊的小姚兒姑娘來了，說是聽聞您病了，特意來瞧瞧您的。”
    鬱歡想，他生病並不是什麼稀奇事，前些日子他受了風寒，未叫醫官問診，倒是讓皇後娘娘那邊先知道了，連著多日送湯藥噓寒問暖，又讓她落了個好名聲。
    上一次他隻想著怕是後宮裏頭爭寵的慣用伎倆，並沒有特別在意，但是經過這一遭，他也知道，傅皖珍的用意並不是他想得那麼簡單。
    鬱歡道：“帶東西來了？”
    “說是給您養身子的補藥。”
    “我臥床不便見人，你去回了她罷，若她執意要留下東西，你告訴她我身子弱，禁不起大補，替我先謝過皇後娘娘。”
    雙桂聽完鬱歡的話，有些疑惑，問道：“公子，您這是怎麼了？小姚兒姑娘也算是常來的，皇後娘娘她是好意……”
    鬱歡打斷他，道：“照我說的去做罷。”
    雙桂彎腰與鬱歡施了施禮，端了麵盆退了下去。
    小姚兒在大廳候了些時候了，等得已是不耐煩，剛在心裏頭咒罵了一句，雙桂倒是賠著笑臉端著茶走了出來。
    “小姚兒姐姐等久了吧，我們公子昨夜起了燒，今日還臥床未起，怕是不方便，皇後娘娘的好意奴才已經跟公子說過了，公子叫奴才謝過皇後娘娘！”雙桂這幾句話是在心裏想了好一會兒才拚湊齊，一口氣說完就怕說錯了詞，將手中的茶擱到小姚兒麵前後又道，“小姚兒姐姐，這補藥公子眼下怕是不能喝，他身子弱，還不能大補，辛苦您了……”
    小姚兒聽了前幾句心裏頭便已經不開心了，這眼下的意思是人不見東西也不收？不過就是與陛下一塊用了頓早膳，就更加狂起來了？果然是倌子裏出來的人，沒個教養！
    小姚兒撇了撇嘴，把雙桂放在跟前的茶盞推到雙桂麵前，道：“小桂公公就不要客氣了，我一個奴才怎麼好飲你家主子用的茶，既然你家公子不便見人，我也不好勉強的，就是皇後娘娘知道了，定是要失望至極，東西不收，我拿走也無妨，倒是可惜了這麼好的藥材，平日裏我家娘娘都舍不得用，聽聞你家公子病了，特意吩咐我一早起來熬的，真是可惜了！”
    雙桂一聽，心頭更是覺得鬱歡做法得不妥了，轉念想了想，道：“不如奴才再去跟我家公公說說罷，姐姐來一趟，著實是辛苦。”
    小姚兒起身作勢便要離開，“不必了，既然你家公子不方便見客，我回去回複皇後娘娘便是了，倒是皇後娘娘有句話要我轉告給你家公子，這沒見到麵，就勞煩小桂公公傳達一下罷。”
    “姐姐您說，奴才一定一字不落告知我們公子！”
    小姚兒微微笑了笑，拎起擱在一旁的藥籃子，道：“時日不多，皇後娘娘耐心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