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
    上課鈴聲在八點十分準時響起，班主任兼語文老師向往常一樣，夾著書本踩著點兒走進來。
    洛辰垂眼，盯著課本裏夾著的藍色花邊信紙上那幾行娟秀字跡。
    第一次看見你，
    你站在陽光下，
    全身閃閃發光，
    我知道，
    我的一見鍾情就這樣用完了。
    在洛辰的記憶裏，從初中到現在，天天都能在課桌裏摸到各種小玩意兒，什麼粉紅愛心杯？什麼手折千紙鶴？
    不過情書，還是第一次收到。
    “洛辰？”
    “洛辰？”
    同桌推了一下他手肘，擠眉弄眼，“老班在叫你。”
    洛辰的額頭“突突”跳了幾跳，抬眼望向講台，身體發福、頭發隻剩一圈兒的班主任已走過來。
    他伸手欲將桌上的花邊信紙塞進課桌，卻被班主任搶了先。
    “這是什麼？”班主任拿起紙條看了看，對坐在洛辰前麵漂亮的班花說，“童蕾，你來讀一讀。”
    “哦。”童蕾眼神閃躲，戰戰兢兢站起來，接過紙條半天不吱聲。
    “明天下午開家長會！”班主任冷冷丟下一句，奪過童蕾手上的紙條回到講台上。
    “叮鈴鈴——”
    下課鈴聲響起，難熬的一節課終於過去。洛辰長舒一口氣，仰麵倒於椅背上，側目望向窗戶那邊。
    每扇窗都敞開著，淺藍色的窗簾隨風飛舞，溫暖的陽光照在椅背上，兩個紮著馬尾辮的女生正趴在窗台上說悄悄話。
    緩緩收回視線，目光落在練習題上，又從練習題移到前麵伏在課桌上掩麵抽抽嗒嗒的童蕾身上。
    一隻蝴蝶從窗戶飛進來，停在她微微抖動的肩上。
    鈴聲重複了好多次。上課，下課，吃飯，午休，上課，下課。
    日頭漸漸西斜，一天時間，悄然而逝。
    做完最後一道數學題，晚自習的鈴聲剛好響起，洛辰將幾本書塞進書包，起身走出教室。
    一大群學生推著自行車從育才高中湧出，那輛銀色的勞斯萊斯像往常一樣等在拐角處。
    洛辰走過去，打開車門，將書包扔到後座上，彎腰上了車。
    “王叔，我爸……回家了沒？”
    “在你奶奶家。”王叔發動車子，駛離育才高中，車子在路上飛跑起來，“你爸讓我接你過去。”
    “他一個人去的？”
    “不是。”
    王叔沒有多說，洛辰也沒再多問。
    沒有月亮，夜空像染了墨汁的布，前所未有的黑。
    車子很快駛入別墅區。
    道旁，種滿了玉蘭樹，紫紅的花朵散出濃鬱香氣。地上圓圓的小白燈散出亮光，射到草坪上。
    王叔去停車，洛辰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才伸手搭上門把，推門走進去。
    “羅姐，小辰下晚自習了！”保姆李媽在玄關處亮著嗓門兒衝客廳喊。
    “辰兒，奶奶都等你半天了。”羅瑩女士手裏拿著盤水果，笑嘻嘻迎上來。
    “我剛下晚自習。”洛辰俯身換了拖鞋，抬頭掃了眼羅瑩女士。
    精致的妝容，整齊的盤發，剪裁得體的連衣裙，怎麼看都不像快六十的人。
    “你爸爸和你安阿姨在樓上。”羅瑩輕拍了下他手臂，壓低聲音囑咐，“待會兒說話別太衝，好歹是你姑姑介紹的。再說了，人家還是個大明星。”
    洛辰沒吭聲。
    飯菜端上桌，滿滿一大桌子，羅瑩在樓梯口衝上麵喊：“星河，安潔，下來吃飯吧。”
    門“吱扭”一聲響起，洛星河和安潔打開書房門，走下樓來。
    “下自習了？”洛星河隨手解開銀灰色襯衣領口處的兩道鈕扣。
    “嗯。”
    洛辰立於餐桌一端，掀起眼皮瞄了眼安潔，跟電視上一樣，白皮膚大高個，三十多歲模樣。
    一頭栗色大波浪，一張烈焰猩紅唇，一襲黑色包臀裙，一雙尖頭高跟鞋。
    “洛辰，跟你安阿姨打個招呼。”洛星河一隻手推了推鼻梁上架著的金絲框眼鏡，一隻手示意安潔在他拉開的椅子上坐下。
    洛辰垂著頭，不應聲。
    “洛辰，你好。”安潔站起來，微笑著伸出手。
    洛辰不動也不說話。
    “小孩子沒見過世麵，害羞了。”羅瑩趕緊走過來打圓場，“辰兒，你安阿姨跟你打招呼呢，快說話。”
    “我不喜歡她。”洛辰冷冷回了句。
    洛星河凝視他幾秒，然後雙手插入褲兜，走到客廳的茶幾前，俯身從煙盒裏敲出支煙，點燃，又去到陽台上，扶著欄杆吸起煙來，白色的煙霧在他周身繚繞。
    “你這孩子！”羅瑩著了急，趕忙解釋，“安潔，這孩子從小被我寵壞了，說話不過腦子，你可千萬別介意。”
    安潔的臉青一陣白一陣，勉強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