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傾天下》 第一部 碧蘆紅蓼秋歸日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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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走後,留下我與元君兩人。
夜間的風愈加緊了,我披著薄錦羽織的罩衫猶自感到一絲的涼意沁進來,四下寂寂,雲淡風清。積了薄薄一層落葉的石磚上,落下我們對麵而坐的暗淡剪影。今晚的月倒是一直很好,清雅柔和,素衣盈月華。
此時元君才正色說道:“你知道嗎,據我手中的線頭來報,似乎有人在暗下調查你在漠北那幾日的行蹤。”
“確切嗎?”我聲調平靜地問道,“針對我的?”
遲疑一下,元君卻是搖頭,罕見她會有猶豫的神色,“不知道。不過說給你聽,就是提醒你在這裏留些心思,謹慎一些。”
“哦,我知道了。”我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想到高奕析保證過他會當什麼都不知道,也覺得沒必要對此憂心。
兀自沉默了良久,我漸漸覺得在夜風中坐得困乏了,指尖揉揉眉心想要站起來。
當我回視時,卻看到一襲白衣隱逸在了潑墨般的夜色中,“我想去夫人的舊樓綺霜閣看看……”
“你千萬別後悔……”幽然的聲音宛如追逐晚風而來,清清泠泠,一下一下墜落在心弦上。
我當時心神一稟,我會後悔甚麼?!
回雲閣中,玉笙為我解散了發髻,玉梳蘸著潤澤的香膏細細地梳順,如墨發絲柔軟地披落在肩背上,正待換上寢衣。
我眉心卻驀地跳了一下,起身道:“我想去一趟綺霜閣,看看元君還在那裏嗎。”
“那麼差人跟著小姐。”玉笙向來對我服帖,給我披上一件厚實些的鬥篷,“夜間冷,小姐當心著涼。”
我從回雲閣出去,身後跟著十來個身著鎧甲的侍衛,他們都是奕槿安排在我身邊隨行保護的人,我不喜歡被眾人跟著,更不喜歡持刀拿劍的人去打擾母親生前居住的清靜之所。
所以到了綺霜閣,我就令他們全部守在外麵,不準踏進綺霜閣中,獨自一人踩著蒙著晚露的簌簌落葉進去。綺霜閣構建精致的房室安靜地伏臥在夜色中,沒有一星的光亮,暗影幢幢。
沒有光,卻似乎有人聲。
“你來這裏作甚麼?在伊人已逝後來憑吊嗎?”女聲冷冷地問道。
我屏息走近,我聽出是元君的聲音,透過薄薄的紗簾裏麵似乎還隱著一個更加深鬱的影子,漠然地道:“與你無關。”
“原來你還有臉來。”元君譏誚道,“若非拜你所賜,夫人怎會……死在漠北……”
我的心冰冷地瞬間緊縮一下,扶在門框上的手忍不住震顫起來,元君說什麼,媽媽她……她的去世與裏麵的人有關……
她的話被粗暴地打斷,“你認為是我殺了浣昭!”
“哈哈,是的。”元君朗聲笑道,一改剛才有意壓抑的輕聲,“這真是天大的諷刺呀,你讓夫人死了……”
我聽得隻覺得心中舊事翻攪,驚濤駭浪。電光石火間,門從裏麵被暴力地踢開,我一時躲閃不及,寒意迎麵襲來,我看到從深沉的暗色中浮凸出一雙比夜愈加幽邃的眼睛,猶如鷹隼鋒銳的眼眸一般,冷意迫人。我感到似曾相識,隻是這雙眼睛中更透出經曆滄桑的犀利與老練。
當他看清我時,眼中竟有無可掩飾的震驚與失神。
“啊!”我霎時驚叫一聲,那團深鬱的影子從先前隱逸的暗色中脫離而出,動作狠絕地抓住了我的一隻手腕。
元君卻是冷眼旁觀,辛辣地嘲諷道:“你可看清楚了,她可不是浣昭夫人!”
“她死了。”那人的視線從我臉上移開,目光冷如寒星,聲調中竟有一絲悲哀,“這副皮囊長得再像也都不是她。”
我此刻隻覺得心驚膽寒,那人用力地一甩手,鬆開對我的束縛。那人完全未顧忌我是不會武功的柔弱女子,那輕輕一甩的力道對於我大得驚人。
“小心。”元君疾步上前接住了驚魂未定的我。
“他……他……到底是什麼人?”我幾乎是話不成句的,“……他與媽媽究竟什麼關係?”
“顏顏。”元君凝視我疑惑的眼神,一時沉默。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顏府?”我指著那人大聲質問。
他罔若未聞,隻是漠然地看著我,更像是透過我在看另一個人,他眼眸清冷若寒星,“脾氣倒是跟她十分的像。”
沉沉的聲音中染了不可名狀的寂寥,說完就要拂袖離開,在那身黑袍要融入夜色的刹那。
“顏卿你躲遠一點。”我被推倒一旁。隻聽冷然斷聲喝下,元君寬鬆的袖間白虹般飛出一道白綾,直擊那人的後背。
兔起鶻落間,那人狠厲地打落了去勢淩厲的白綾,元君此時以輕功騰躍而起,擋住了那人的去路,白綾在指尖來來回回地纏繞,挑釁道:“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嗎?”
那人冷嘯一聲,聲音甚是輕蔑:“姽嫿,你不是我的對手。”
他麵無表情地看了我一眼,那樣的眼神令我心神一悚,深邃得看穿我的心思一般,“不要想著叫外麵的人來,他們更不是我的對手。”
“手下留情,隻是不想在浣昭的地方殺人罷了。”
元君手執白綾的動作瞬間僵硬一下。
我抬頭仰視他們,感到太陽穴突突地跳動。他究竟是什麼人?竟然如此的狂妄,放肆!
在我們齊齊被震懾的瞬間,那人一拂黑袍,如暗夜的梟鷹般離去。
“站住!”元君怒叱一聲,化作白影亦是追了上去。
空曠的綺霜閣中霎時留下我一人,守在綺霜閣外的侍衛聞聲皆是持劍衝了進來,“小姐,屬下守衛來遲。”
我瞟見他們手中寒光淩厲的劍刃,不由心頭厭惡。其中幾人還想搜查綺霜閣,我厲聲道:“出去,全部出去。我母親生前的居室豈是容別人隨意搜查的!”
侍衛皆是為難,“若在府中藏了什麼人來對小姐不利,我們無法向殿下交代。”
“出去。”我的口氣是斬釘截鐵的不容回駁,“殿下那裏我自有交代。可是我母親的舊樓卻是斷斷容不得別人碰的,一根指頭也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