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時還在皇後身邊，皇後沒有隨太醫一道去看江青衿，而是對著我道：“顏顏，跟我來。”
    我順從地應了一聲，跟隨皇後走至內室。屏退了四周的宮人，皇後朝我搖搖頭，露出一個不知好氣還是好笑的無奈笑容，“唉，你們這些人啊，怕是奕槿以後也不會很太平了。”
    “什麼不太平了？”我有些惘然地看著皇後。
    “本宮看得清楚，旻婥是想借著本宮的口給你一個下馬威。”皇後點一下我的眉心，“不過你這丫頭也壞，明知道她正咳著，還非要她將那麼濃的茶喝下去，真是有她受的了。”
    我裝作懵懂地笑道：“正是知道薛姐姐咳著，才要端上秋梨潤肺茶啊。”
    “本宮倒覺得你這樣也好，性格柔韌懂得忍耐，時而也能露出些鋒芒，表明你並不軟弱，不過……”皇後語鋒一轉，嚴肅起來，“這事也隻有在本宮這裏，以後不準再有了。
    我點點頭，心道：反正這梁子早已是結上了，我在算是再謙卑再恭敬，薛旻婥日後也不會有好臉色給我看的，所以能占到點便宜就盡量地占，能扳回一點就盡量地扳，大不了她以後新賬舊賬地一起給我算。
    “顏顏以後絕不會了。”我乖巧地道。
    皇後拂著我的手背道：“良娣的孩子可是快要降生了。”
    “這不是天大的喜事啊。”我順著皇後的話說道。
    皇後意味深長地笑道：“對別人來說是喜事，不過對她自己來說可不見得是喜事了，因為以她現在的身份地位是不能撫育皇孫的，所以這孩子一生下來，對她而言就意味著分離，雖說以後不是見不到了，可是哪有先時長在腹中，胞衣相連時來得親密啊。”
    我說道：“良娣衍育皇孫有功，遲早會晉她的位份，封妃也是有可能的，怎麼會沒資格呢？”
    “顏顏現在資曆尚淺，這些事以後會慢慢清楚的。”皇後說道，“總之這孩子生下來還是要交給其他人撫育，你說會是誰呢？”
    我狡黠說道：“我現在也是局內之人，可是不敢妄加猜測啊。”
    “小丫頭向來機靈。”皇後此時笑道，“雖說於情於理，皇孫都應該是交給正妃薛旻婥。可是，本宮卻是十分地看好你。”
    我一時驚異於皇後如此的直接，不過現今的薛氏權傾朝野，尊榮顯赫，無任如何都要壓製一下他了。我微微蹙眉道：“我嗎？謝皇後青眼有加，不過如此不怎麼名正言順。”
    皇後輕歎道：“現在這薛氏的勢頭真是一日高過一日，朝廷中勢必是要稍微打壓一下他了，也怎麼可能再給薛氏那裏再加點籌碼。不過你們顏氏就不同了，以後定會對其加以重用。”
    此時高嬤嬤笑道：“這麼來說，幸好這太子妃與她貴妃姑姑一樣不怎麼會生，成婚這麼久還是半點動靜也沒有。”
    我聽後忍不住想笑，皇後卻是淡然地看了她一眼，“在宮中多年，現在倒是管不住這張嘴了。”高嬤嬤一時默然不做聲
    皇後繼續對我說道：“而且雖說良娣不能親自撫育孩子，但是她意願將孩子交給何人，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分量，本宮曾問過良娣，依她的意願也是你。”
    我漫不經心地點頭，忽地想到我的來意，曲膝向皇後跪下，皇後見我此舉，伸手扶我起來，”這又是做什麼？”
    我懇求道：“請求皇後讓我回顏府。”
    皇後有些愕然，“怎麼在宮中過得不好嗎？還是要回顏府去？”
    “我現在畢竟還是顏氏的女兒，出嫁也應是在顏府。”我帶些委屈道，“難道皇後真的忍心我從這個宮，挪到那個宮，那我成什麼了？”
    皇後溫柔地安慰我道：“這丫頭心思也多，本宮留你在宮中，一來是為了讓殿下放心，二來也是考慮到現今顏相與浣昭都不在了，你一人在顏府難免會有不周全。”
    我不滿地撅嘴道：“可是我想回顏府，今天在朱雀門那個統領……”我憤憤地將今早的事情向皇後說了一遍。
    皇後聽後眉心一皺，“怕是那些侍衛莽撞了，不過本宮從未說過限製你出宮，要不也跟芷陽公主那樣，給你一麵金牌，讓你可以執令出宮。”
    我欣喜地謝道：“謝皇後。”
    皇後阻止我再拜，指尖輕點一下我的下顎，說道：“今天高嬤嬤說你看上去憔悴了，本宮看來也是，你現在出閣在即，也要小心身體。”
    等到我回到印月軒時，經過昨日一夜，再加上今天早上的事，感到疲乏難當。我懶懶地臥倒在一張軟榻上，覺得很累卻是十分地不安穩，怎麼也睡不著。
    玉笙關切地問我道：“小姐餓不餓，要不要做些點心來。”
    “不餓，有點渴，給我端杯水來。”我有氣無力地擺擺手，毫無睡意，索性從軟榻上坐了起來。眼睛的餘光瞥見一封放在桌子上未開封的信箋，我指著信箋問道：“那是什麼？”
    玉笙略略想了想，“大概是小姐外麵的人傳進來的。”
    我聽聞一下警覺起來，薄責道：“玉笙你太不小心了，這種東西你能給我光明正大地放在桌上？萬一有什麼人來了看見，你想害死我嗎？”
    “小姐別生氣。”玉笙維諾地說道，忙不迭將那信箋遞到我手中。
    “小姐，沒有什麼人來過的。”玉笙麵有愧色地解釋道。
    “不要緊的。”我輕輕地將信封劃開，抽出薄薄的一頁紙，大致地看了一遍，“也沒有什麼事。”
    聽得我這樣說，玉笙才放下心來，將一杯騰騰暖意的蜜茶給我端上，我淺呷一口，實在甜膩得很，喉間一時被嗆到，忍不住咳出幾聲。
    “太甜了。”我淡淡抱怨道。
    玉笙為我撫背順氣，“小姐不是喜歡甜的嗎？”
    我淺笑道：“不喜歡甜到膩死人的。”
    我將信放在一邊，有些出神地看著印月軒外一大片清淩淩的水麵，晨間乳白的煙霧還未褪盡，極目望去一派清新出塵的煙水迷蒙繚繞之致，恍然讓我想起舊日綺霜閣前的一片水麵，素衣長發，舞作淩波。想到此唇角不由浮起一絲笑意。
    “玉笙。”我覆在她耳畔輕輕囑咐了幾句。